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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國王十字車站

  他趴在地上,想在這一片寂靜中聽見哪怕一點點的聲音。但他確實是一個人。沒有人在監視他,也沒有其他的任何人在這兒。甚至他自己都無法完全肯定他是不是在這兒。

  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不過可能也只是一會兒的工夫,一個想法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必須活下去。這個想法比任何別的想法都實在,因為他躺著,實實在在地躺著,在某個未知的平面上,他還有觸覺,而他躺在上面的那個東西也是實實在在地存在著的。

  幾乎在他下定結論的同時,哈利意識到他是著的。但是由於完全確信了這裡只有他一個人,所以這對於他來說就無所謂了,這並沒有激起他的一點興趣。他只想知道,既然他有觸覺,那他是不是應該還有視覺呢,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哈利發現自己還看得見。

  哈利躺在一片迷霧中,一片與他以前從未見過的與眾不同的迷霧。他周圍的環境並沒有被霧氣遮掩,更恰當地說是那些霧氣還沒來得急去形成他周圍的景物。他躺在上面的地板似乎一片空白,只是一個簡單的能承載東西的平面。

  他坐了起來,他的身上沒有傷口,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他根本沒有戴眼鏡。

  一陣噪音通過他周圍這些無形的虛無傳到了他的耳邊。那是一個什麼東西掙扎著拍打帶著枷鎖的翅膀的聲音,那是一個令人感到同情的聲音,同時也令人不安。他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好像他在鬼鬼祟祟地偷聽一樣,有些可恥。

  這時,他希望他是穿著衣服的。還沒等這個想法在他的腦中更清晰一些,不遠處就出現了一件禮袍。他拿起它並穿在了身上,這件禮袍柔軟,乾淨又溫暖。但奇特的是為什麼它會在他想要的時候就立刻出現了呢……

  他站起身,看了看四周。他是不是在有求必應屋裡?他越往遠看,看見的東西就越多。他的頭頂上是一個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玻璃半球形屋頂,也許這裡是一個宮殿。一切都是寂靜的,除了那些從離迷霧不遠處的某個地方傳來的哀號聲……

  哈利開始慢慢地感覺到了不安,周圍的事物開始在他眼前出現。一個寬敞的空間,明亮而乾淨,比學校的禮堂還大的大廳,以及一個閃亮的半球形天花板,這裡十分空蕩,只有他一個人,除了——

  他後退了一步,他看見了發出那個聲音的東西,它的形狀看起來像一個的嬰兒,它蜷縮在地板上,皮膚很粗糙,好像被剝了皮,它躺在一個凳子下面,不知為什麼好像被憋住了一般,吃力地喘著氣。

  他害怕它,儘管它只是一個很小很脆弱,像受傷的嬰兒一樣的東西,他還是不想靠近它。然而他還是慢慢地向它走去,並隨時準備著轉身跑回來。很快地,他已經近到可以碰到它了,但是他還是不敢這麼做,他覺得自己很懦弱。他應該去安慰它為它減輕痛苦,即使它憎惡地排斥著他。

  「你幫不了它。」

  當他在它周圍轉來轉去的時候,鄧布利多向他走來,腳步輕快而挺拔,他身穿著一件破舊的深藍色長袍。

  「哈利。」他張開手臂,他的雙手都是白皙而完整的。「你是一個很棒的小伙子,你很勇敢,是一個勇敢的人,來,我們一起走。」

  哈利吃驚地跟著鄧布利多大步離開了那哀號的無皮嬰兒。前面有兩把椅子,但哈利之前並沒有注意到它們,它們被放置在不遠處的又高又亮的天花板下面。鄧布利多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而哈利坐進了另一把椅子,他愣愣地盯著自己以前的校長的臉龐。鄧布利多銀色的長髮和鬍鬚,半月眼鏡後面的睿智的藍眼睛,還有鷹鉤鼻:一切都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但是……

  「但是你已經死了。」哈利說。

  「哦,是的。」鄧布利多實事求是地說。

  「那麼……我也死了?」

  「啊。鄧布利多安靜地微笑著說,這倒是個問題,不是嗎?」

  「基本上說,我親愛的孩子,我認為沒有。」

  「沒有?」哈利重複道。

  「沒有。」鄧布利多說。

  「但是……」哈利本能地把手伸向了他的閃電形傷疤,它好像不在了,「但是我一定是死了——我並沒有保護我自己,我愚蠢地讓他殺了我!」

  「我想那,」鄧布利多說,「一定就是問題的關鍵。」

  快樂像燈光,像火焰一般從鄧布利多的身上散發出來:哈利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如此徹底地滿足。

  「請解釋一下吧。」哈利說。

  「但是你已經知道了。」鄧布利多無聊地玩著手指。

  「我讓他殺了我,」哈利說,「不是嗎?」

  「是的,」鄧布利多點了點頭,「繼續說。」

  「所以說,那部分在我的體內的靈魂……」

  鄧布利多更加狂熱地點了點頭,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容。

  「那它被毀掉了嗎?」

  「哦,是的!」鄧布利多說,「他親手毀掉了它,而現在你的靈魂是完整的,完全是你自己的,哈利。」

  哈利顫抖著肩膀向他們身後那個在凳子底下躺著的受了傷還在發抖的生物望去。

  「那是什麼,教授?」

  「我們誰也幫不上忙的東西罷了。」鄧布利多說。

  「但是如果伏地魔使用了死咒,」哈利重新開口說,「而這次沒有人為了保護我而死去——那我是怎麼活下來的呢?」

  「我認為你是知道的,」鄧布利多說。「你往回想,回憶,在他的無知,他的貪婪和他的殘酷的驅使下,他都做了什麼。」

  哈利拚命地思考,用眼睛掃視周圍的一切,如果他們真的坐在一個宮殿裡,那這也是一個臨時的宮殿,凳子雜亂地排列著,到處都是欄杆,而他,鄧布利多和那個小東西仍然是這裡唯一的生物,答案很容易地就跑到了嘴邊,不費吹灰之力。

  「他用了我的血。」哈利說。

  「完全正確!」鄧布利多說,「他用了你的血去重獲他的肉身,你的血成了他身體的組成部分,哈利,莉莉的保護魔咒在你們倆的身上同時起作用。導致了只要他活著,你就會活著!」

  「他活著……我就活著?但是我還以為……我有著完全相反的想法!我以為我們會同歸於盡,那這是一回事嗎?」

  他被他們身後的那個生物痛苦的嗚咽聲攪得心煩意亂,不斷地回頭去看。

  「你確定我們真的不能為它做點什麼嗎?」

  「不可能有辦法幫它。」

  「那麼……就請再接著解釋。」哈利說。鄧布利多微笑著。

  「你是第七個魂器,哈利,一個他從來沒想過要製作的魂器,他使他的靈魂變得極度不穩定,以至於當他做出殺死你的父母,還企圖要殺死小孩子的邪惡行為時,靈魂就自動分裂了出來。但是從那間屋子裡逃出來時,他絕對不知道他留下的不只是他的身體,他還使他的一部分靈魂和你——謀殺的倖存者——鎖在了一起。

  「但是他知道的東西一直都少得可憐,哈利,這是伏地魔最沒用的地方,他從來不費神去理解去領會,關於家養小精靈與孩子們的故事,關於愛,關於忠誠和清白,伏地魔不理解也不知道這些,什麼也不知道。而這些東西所擁有的力量是遠遠超過他的,是任何魔法都無法匹敵的,這是一個他永遠也理解不了的事實。

  「他以為他用了你的血就可以使他強大起來,他把你母親的一小部分魔法也帶進了他的體內。她的愛也留存在了他的體內,所以你是伏地魔最後的寄托。」

  鄧布利多微笑著看著哈利,而哈利則盯著他。

  「那你知道這些?你……一直都知道?」

  「我猜的,但是我的猜測通常是對的。」鄧布利多歡快地說。

  他們似乎靜靜地坐了好久,直到他們身後的那個生物開始繼續嗚咽和顫抖。

  「還有,」哈利說,「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我的魔杖毀壞了他借來的魔杖?」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就猜一下。」哈利說。鄧布利多笑了幾聲。

  「你必須要知道的,哈利,就是你和伏地魔已經共同進入了一個未知的魔法領域。我也只能推測一下是怎麼回事,畢竟這是從來沒出現過的情況,沒有一個魔杖製造師能預料得到這種情況或是,向伏地魔解釋清楚前因後果。

  「你現在知道了,伏地魔恢復肉身時無意間使你們兩人之間的聯繫加強了,他的一部分靈魂仍然依賴於你,而為了使自己更強大,他吸收了一部分你母親的愛。如果他知道這種愛的無比強大的可怕力量的話,我想他是不敢去碰你的血的……不過,如果他早就知道的話,那他就不會做伏地魔了,更不會殺死那麼多人了。

  「確認了這種互相的聯繫,也就確認了你們兩人的命運是空前地緊密相連的,伏地魔用一根和你的魔杖杖心相連的魔杖去攻擊了你。結果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兩根魔杖的杖心稍稍起了反應,伏地魔怎麼也想不到他的魔杖和你的魔杖是兄弟,這是他從未預料到的。

  「其實那天晚上他比你還要擔心害怕,哈利,你面對甚至接受了可能到來的死亡,這是伏地魔他永遠也做不到的,你在精神上和勇氣上獲勝了,你的魔杖壓制住了他的,而這時,兩個魔杖間出現了反應,這正顯示出了它們主人之間的聯繫。

  「我認為那天晚上你的魔杖從他的魔杖中吸收了一部分魔法,甚至包含一部分伏地魔自己的力量。所以在他追擊你的時候你的魔杖認出了他,認出了這個既是兄弟又是死敵的人,於是你的魔杖反湧出了一些伏地魔自己的力量來攻擊他,盧修斯的魔杖從來沒承受過如此強大的力量。現在你的魔杖包含著你的巨大的勇氣和伏地魔致命的力量:盧修斯的破魔杖怎麼可能挺得住呢?」

  「那既然我的魔杖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那為什麼赫敏還能把它弄壞呢?」哈利問。

  「我親愛的孩子,它的不尋常的力量只是針對伏地魔的,伏地魔他對魔法的規則是如此地無知,只有對他,魔杖才顯示出不尋常的力量,換句話說,這時你的魔杖幾乎就和擁有極其強大力量的魔杖一樣了,我確信。」鄧布利多溫和地結束了這番話。

  哈利坐在那兒想了好久,或者可能也就是幾秒,在這種地方很難感覺到「時間」。

  「他用你的魔杖殺了我。」

  「他打算要用我的魔杖殺你,但他失敗了。」鄧布利多糾正哈利說。「我想我們可以確定你沒有死——當然,」他加上一句,似乎是怕有些失禮,「我不是在說你沒有受難,我確定你受的折磨已經夠多了。」

  「儘管這樣,但我此時此刻感覺很好。」哈利說,一邊低頭看他那乾淨無疵的手。「那麼,我們到底在哪裡?」

  哦,我正想問你這個問題,鄧布利多環顧周圍,說,「你認為我們這是在那兒?」

  在鄧布利多問之前,哈利還不知道,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已經有了答案。

  「看起來,」他慢慢地說,「好像是國王十字車站。但是這裡空空的,連清潔工也沒有,而且在我看來,這裡也沒有火車。」

  「國王十字車站!」鄧布利多毫不掩飾地咯咯笑了起來。「多麼美好,是真的嗎?」

  「好吧,那你說我們這是在哪裡?」哈利心懷戒備地說。

  「親愛的波特,我根本不知道。但據他們說,這是你的派對。」

  哈利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鄧布利多讓他惱怒了。哈利對他怒目而視,然後他想起有比他們當前處境中的問題更緊急的事情。

  「死聖,」他說,滿意地看到鄧布利多臉上的微笑隨著他的話消失了。

  「啊,是的。」他說。他看上去甚至有些焦慮。「怎麼了?」

  從哈利第一次見到鄧布利多起,他就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如此的不像一個老人,一點都不像。他看起來就像一個被抓住做錯事的頑皮男孩。

  「你會原諒我麼?」他說,「你會原諒我對你不信任麼?原諒我沒有把一切告訴你?哈利,我只是害怕你會像我一樣失敗。我只是害怕你會犯和我一樣的錯誤。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哈利。我知道,很久以來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優秀的男子漢。」

  「你要說什麼?」哈利問,被鄧布利多的音調鎮住了,還有他的眼睛裡突然冒出的淚水。

  「死聖,死聖,」鄧布利多咕噥說,「一個絕望男人的夢想!」

  「但是它們是真實存在的!」

  「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是危險的,還引來了一大群傻瓜。」鄧布利多說,「我就是一個這麼愚蠢的人。但是你是知道的,不是嗎?我對你再也沒有什麼秘密了,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麼?」

  鄧布利多將他整個身子轉過來朝向哈利,眼淚在他的明亮的藍眼睛裡閃閃發光。

  「死亡之杖,哈利,死亡之杖!從根本上說,與伏地魔相比,我要好一些嗎?」

  「你當然比他好,」哈利說,「當然——你問這個幹什麼?你從來都盡可能避免殺人。」

  「是的,是的,」鄧布利多說,他就像一個尋找定心丸的孩子,「然而,我也曾經尋求過征服死亡的方法,哈利」

  「不是他那種方法。」哈利說。畢竟他開始對鄧布利多生氣了,但是他所能做的只是在高高的拱形的天花板下坐下來,聽著鄧布利多為自己辯護。

  「是死聖,不是魂器。」

  「是死聖,」鄧布利多嘀咕著,「不是魂器,真的。」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他們後面的生物發出嗚咽聲,但哈利不再去注意它了。

  「格林德沃也在找它們?」他問。

  鄧布利多閉了一會眼睛,點了點頭。

  「那件事,是最最重要的,使我們走到一起。」鄧布利多安靜地說,「兩個聰明而自負的男孩子共同的嚮往。他想要去高錐克山谷——我可以肯定你已經猜到了——是因為伊格諾思amp;#822;佩弗利爾的墳墓。他想要探訪第三個弟弟死去的地方。」

  「這麼說那個故事是真的?」哈利說,「全都是真的?佩弗利爾三兄弟——」

  「——正是故事裡的三兄弟。」鄧布利多點了點頭,「哦,是的,我是這樣想的。無論他們是否在一條孤單的小路上遇到了死神……我覺得更有可能的是佩弗利爾兄弟只是很有天賦的懂黑魔法的巫師,他們成功地製作出了那些威力強大的魔法物件。那個他們最後成為死神的聖徒的故事,對我而言是可以讓我興奮得跳起來的傳說。

  「那件斗篷,正如你所知,隨著時間流傳下來,從父親到兒子,母親到女兒,一直流傳到伊格諾思的最後一批後代,就像伊格諾思一樣在高錐克山谷出生的人。」

  鄧布利多向哈利微笑著。

  「我?」

  「你。你猜得很對。我知道,為什麼斗篷在你父母死去的時候會屬於我,詹姆在那之前的幾天展示給我看過。這樣就解釋了為什麼他在學校裡做了那麼多違紀的事卻沒有被發現。我幾乎不能相信我所看到的。我借走了它,想要研究一下。自從我放棄集齊死聖已經有很長時間了,但是我也忍不住,我忍不住想要好好看看……它是我從未見過的斗篷,非常舊,但在各個方面都很完美……然後你的父親死去了,我最終有了兩件死聖,完全屬於我!」

  他的聲音忍不住露出痛苦之意。

  「但斗篷也不會幫助他們活下來,」哈利很快地說,「伏地魔知道了我的父母在哪裡。而斗篷並不能抵抗咒語。」

  「是的,」鄧布利多歎著氣說,「是的。」哈利等著,但是鄧布利多不再說話,所以哈利開始提示他。

  「所以當你見到斗篷時就放棄了尋找死聖?」

  「哦,是的。」鄧布利多微弱地說。看上去他是強迫自己面對著哈利的眼睛。「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你知道的。不過你不會比我更輕視我自己。」

  「可我沒有輕視你。」

  「以後你會的。」鄧布利多說。他深深地呼吸,「你知道我的妹妹得病的秘密,那是麻瓜干的,讓她變成了那個樣子。你知道我可憐的父親是如何尋找他們報仇,如何被判了刑,如何在阿茲卡班死去的。你也知道我的媽媽用盡一生來照顧阿瑞娜。

  「我憎恨這一切,哈利。」

  鄧布利多坦率而冷淡的說了這一切。他的目光越過哈利的頭頂,看向遠方。

  「我是極有天賦的,我是才華橫溢的。我想要逃離。我想要出人頭地。我想要得到榮譽。

  「別誤解我,」他說,痛苦在他的臉上顯現,使他看上去又變回了老人,「我愛他們,我愛我的父母,我愛我的弟弟妹妹。但是我是自私的,哈利,比你——一個非常無私的人——能夠想像得到的要自私得多。

  「所以,在我的母親死去後,我承擔起了照顧有病的妹妹和任性的弟弟的職責,我既憤怒又悲痛地回到了我的村莊。我想這使我陷入困境而且浪費了我的時間。就在這個時候,他來了……」

  鄧布利多再次直視著哈利的雙眼。

  「格林德沃。你簡直無法想像他的想法是怎樣吸引了我,哈利,讓我著迷。麻瓜被我們用武力強迫去做一些對我們有用的事。我們巫師勝利了。格林德沃和我,成了兩個年輕的光榮領袖。

  「哦,我還是有顧慮的。但我用空洞的語言撫慰我的良心。一切都會變好的,任何傷害麻瓜的行為都會帶給巫師無數好處。在我內心深處,我會不知道格林德沃是個什麼樣的人嗎?我想我知道,但是我閉上雙眼,不去理睬。如果我們的計劃實現了,我所有的夢想都會成真。

  「而且在我們計劃的核心,就是死聖!它們令他那麼著迷,它們令我們倆那麼著迷!那個無懈可擊的魔杖可以引導我們擁有極端的力量!那塊回魂石對他而言——雖然在他面前我假裝我不知道——是一支陰屍軍隊,而對我而言,我承認,那意味著我父母的重生,我肩負著重大的使命

  「至於斗篷……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從來沒有過多的討論過斗篷,哈利。我們兩個可以不借助斗篷而很好的隱藏自己,依靠魔法,當然,是那種你可以保護主人和遮擋其他人的魔法。我想,如果我們找到了它,可能會對藏起阿瑞娜很管用。但是我們對斗篷的最主要的興趣在於它是那三樣東西的組成部分,傳說中人只有得到所有三樣東西才能征服死亡,那個被我們認定為是不可能被征服的東西。

  「無敵的死神!格林德沃和鄧布利多!癲狂的兩個月,噩夢般的兩個月,使我疏忽了遺留下來的我的兩個家庭成員。

  「然後,你就知道發生什麼了。我的粗魯的、無知的卻更值得敬佩的弟弟告訴我妹妹病重。我不想聽到他吵著告訴我妹妹的事,我不想聽到自己因為一個多病而嬌弱的妹妹而無法出行去尋找死聖。

  「爭執演變成了鬥毆。格林德沃失去了控制。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但是我假裝我不知道,結果他暴露出了他凶殘的一面,而阿瑞娜……儘管她曾受到我母親的細心呵護……但此刻她還是不可避免地躺在地上死去了。」

  鄧布利多發出了一陣氣喘聲,留下真摯的眼淚。哈利伸出手,很高興地發現他可以碰觸到鄧布利多。他緊緊地抓住的鄧布利多的胳膊,讓他漸漸地平靜下來。

  「然後,格林德沃逃跑了,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想到他會離開。他消失了,帶著他爭權奪勢的計劃,折磨麻瓜的陰謀,以及對死聖的夢想——我曾經鼓勵他幫助他實現的夢想。他逃走了,而我留下來將妹妹下葬,並學著在內疚和沉重的哀痛裡生活。那是我人生中最可恥的一筆。

  「年復一年,關於他的傳聞很多。人們說他獲得了一根擁有無限力量的魔杖。在此期間,我不只一次被邀請擔任魔法部長。自然的,我拒絕了,我知道我並不適合執掌權力……」

  「但你比福吉和斯克林傑強多了!」哈利大聲喊出來。

  「是嗎?」鄧布利多沉重的問「我可不那麼確定。當我是一個年輕人時,我曾證明,權力雖然對我有誘惑力,但那卻是我的弱點。這是很奇怪的,哈利,不過也許最適合掌權的人正是那些從未刻意去追求過它的人。那些像你一樣的人,當有領導任務強加在他們身上時,他們只好穿上制服,因為他們不得不這樣做,然後他們便驚奇地發現他們能夠做得很好。我在霍格沃茨會更安全。而且我認為我是一個不錯的教授——」

  「您是最棒的!」

  「你很善良,哈利。但正當我忙於訓練年輕巫師的時候,格林德沃建立起了一個軍隊。人們說他很害怕我,但也許,和他害怕我比起來,我更懼怕他。

  「哦,不是怕死。」鄧布利多說,回答了哈利臉上的疑問。「不是怕他可能會對我施的魔法,我們是勢均力敵的——也許我還更勝一籌。我害怕的是事情的真相。聽我說,我永遠也不知道在那個令人毛骨聳然的夜裡,到底是誰最後發射咒語殺死了我的妹妹。你也許會說我膽怯,你是對的,哈利,我最害怕的是我一直認為阿瑞娜是因我而死,不僅因為我的傲慢和愚蠢,更是因為我,帶來那場使阿瑞娜死亡的爭鬥的我啊!

  「我認為他知道,我認為他知道是什麼使我恐懼,我一直拒絕與他會面,直到再拒絕就太不體面了。人總有一死,但他的死亡看來已經無法避免,而我只好做一些我不得不做的事情。

  「然後,你知道發生了什麼,我贏了那場決鬥,贏得了那根魔杖。」

  又一陣靜默。哈利沒有問鄧布利多是否查明了殺死阿瑞娜的到底是誰。他不想知道,也沒打算讓鄧布利多會告訴他。他終於知道了當鄧布利多朝厄裡斯魔鏡中看去的時候他會看見什麼,也明白了為什麼鄧布利多會那麼理解哈利對厄裡斯魔鏡的著迷。

  他們靜靜地坐了很久,他們身後那個生物的嗚咽聲已經不再能打擾哈利了。

  最後哈利說,「格林德沃盡力阻止了伏地魔去追尋那根魔杖。他說了謊,你知道的,他對伏地魔謊稱自己從來都沒有過那根魔杖。」

  鄧布利多點了點頭,低頭看著他自己的膝蓋,彎彎的鷹鉤鼻上依然閃著淚光。

  「他們說他在之後的幾年裡顯示出了自責,他獨自待在努爾蒙德的地下室裡,我希望這是真的,我情願相信他為了他所做的一切感到恐懼和懊悔,也許對伏地魔說謊就是他在企圖彌補他的過錯……防止伏地魔拿走死聖。」

  「也許也是防止他入侵你的墳墓?」哈利提出,鄧布利多輕輕地眨了眨眼。

  在又一次的短暫靜默之後,哈利說,「你曾經試著用過回魂石。」

  鄧布利多點了點頭。

  「當我終於在岡特老宅找到已被埋葬多年的回魂石——那個我最渴望得到的死聖,儘管我年輕的時候想要它是出於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目的——時,我失去了理智,哈利。我完全忘記了那是一個魂器,忘記了那個戒指一定帶著詛咒。我只是拿起它並把它戴上,那一刻我想像著我就要見到阿瑞娜,見到我的母親和父親了,然後告訴他們我非常抱歉,非常對不起他們—

  「我就是這樣一個傻瓜,哈利。這麼多年來我什麼也沒學到。我沒有資格去集齊死聖,這已被反反覆覆地證實過,而那是最後一次。」

  「為什麼?」哈利說,「那是人之常情,你希望可以再見他們一面,有什麼錯嗎?」

  「也許一百萬個人裡才可能有一個人有資格集齊,哈利。而我只配得到它們中最低劣,最不起眼的,我只配得到長老魔杖,而且不能借此自誇,更不能用它殺人。而且這個對我來說也不是極其適合的。我被允許去馴服和使用它,因為我不是為了獲得財富,而是想憑借它去幫助別人。

  「但是那件斗篷,我白白對它好奇了那麼久,顯然它不可能對我像對你一樣那麼聽話,你才是它真正的主人。至於那塊石頭,我一直盡力想用它讓人起死回生,而不是像你一樣自我犧牲。你是最適合擁有死聖的人。

  鄧布利多輕輕地拍了拍哈利的手,哈利抬起頭望著這個老人,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控制不了自己,可他現在怎麼可能還生鄧布利多的氣呢?

  「你為什麼把它弄得這麼複雜?」

  鄧布利多的笑容顫了一下。

  「我想依靠格蘭傑小姐使你放慢速度,我怕你頭腦發熱,不理智佔據了的美好心靈,我怕如果那些誘人的魔法物件直接出現在你眼前,你也會像我一樣在錯誤的時間,因為一些錯誤的理由去奪取這些死聖。當你擁有它們時,我希望你是清醒的。你是真正能征服死亡的人,因為能真正征服死亡的人是從來不會試圖去尋找逃避死亡的方法的,他接受了他一定會死的事實,而且他明白,在世界上有遠比死亡更糟糕的事情。」

  「伏地魔從來都不知道死聖嗎?」

  「我認為是的,因為他並沒有認出回魂石而直接把它做成了魂器。但即使他知道它們,哈利,我也懷疑他是否會感興趣。他不會認為他需要那個斗篷,至於那塊石頭,他會想讓誰復活呢?他怕死,而他不會愛。」

  「但是你料到了他會追尋那根魔杖?」

  「我肯定他會去試試,自從你的魔杖在小漢頓村的墓地裡打敗他的魔杖。開始,他還以為你是用出眾的技術打敗了他。但自從那次他綁架了奧利凡德,他就發現了兩根魔杖的杖心之間的聯繫。他認為這就解釋了一切。但那個借來的魔杖並不能更好的和你抗衡。所以伏地魔沒有去思考你是怎樣讓你的魔杖變得如此強大,你到底是有哪種他所沒有的才能,而是很自然的去尋找他們所謂的一種所向無敵的魔杖。對他來說,長老魔杖就是他認為的可以挫敗你的東西,他確信長老魔杖可以填補他唯一的弱點,使他所向披靡。可憐的西弗勒斯……」

  「如果你的死亡是你和斯內普計劃好了的,那麼你是想讓他和長老魔杖一起完蛋,是嗎?

  「我承認那是我的目的」鄧布利多說「但它沒有和我預想的一樣發生,不是嗎?

  「是啊」哈利說「並沒有起作用。」

  他們身後的生物不停地嗚咽和抽筋。哈利和鄧布利多已經很久沒有再說話。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在哈利的腦中逐漸清晰,就好像輕輕飄落的雪花。

  「我該回去了,是不是?」

  「你自己決定。

  我有其他的選擇嗎?

  「哦,是的」鄧布利多笑著說「你不是說我們在國王十字車站嘛?如果你不想回去,你也許可以…讓我們想想…坐火車!」

  「它會帶我去哪裡?」

  「帶你繼續走下去。」鄧布利多簡單的說。

  沉默再次將他們包圍。

  「伏地魔已經得到了長老魔杖」

  「是的。伏地魔得到了長老魔杖。」

  「但是你想讓我回去?」

  「我認為,」鄧布利多說,「如果你選擇回去,就會有機會讓他徹底失敗。我不敢保證。但是我知道,哈利,對於你回去這件事,他比你更害怕。」

  哈利又看了一眼那看上去像被剝了皮的東西,它正在不遠處冷冰冰的椅子下的陰影中顫抖著喘不過來氣來。

  「不要憐憫死者,哈利。要同情那些活著的人,更要同情那些生活中沒有愛的人。話又說回來,你可能會使更多的靈魂免於受到傷害,使更多的家庭免於妻離子散。如果這對你來說是一個有價值的目標的話,那麼,我們就要暫時分開了。」

  哈利點點頭,歎了一口氣。離開這裡遠不如當初走進禁林那麼艱難,但是,這個地方是這樣的溫暖明亮和寧靜的,而他知道他回去就要面對痛苦,恐懼和更多的失去。他站起身來,鄧布利多也這樣做了,他們互相凝望了很長時間。

  「告訴我最後一件事,」哈利說,「這是真的嗎?或者這只是我的頭腦中的想像?」

  鄧布利多看向他,他的聲音在哈利的耳朵裡顯得如此明朗有力,儘管明亮的霧再次暗了下來,模糊了他的身影。「這當然是出現在你頭腦中的,哈利,可這真的就能說明這是虛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