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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王子的故事

  哈利仍舊跪在斯內普旁邊,直直盯著他,直到有個高高在上的冷酷聲音突然在他耳邊說起話來。哈利跳起來,把那隻小瓶緊緊攥在手裡,他以為伏地魔又回到房間來了。

  伏地魔的聲音在牆壁和地板之間迴盪著,哈利這才意識到他是在對著霍格沃茨及其周邊所有地區說話,這樣一來霍格莫德的人和仍舊在城堡中激戰的人們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他的呼吸聲如同在他們脖子後面一樣。

  那個高高冷酷的聲音說:「你們戰鬥得很英勇,伏地魔大人知道如何褒獎勇士。」

  「但是你們也遭受了慘重的損失,如果繼續抵抗我,那你們一個個都要死。我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情,巫師的血白流一滴出來都是一種浪費和損失。」

  「伏地魔大人非常仁慈,我將下令我的部隊立刻撤退。」

  「給你們一個小時的時間,安置屍體,處理傷員。」

  「現在我特別要跟哈利amp;#822;波特說句話。你總讓你的朋友去送死而不肯親自面對我。我會在禁林中等一個小時,如果時間到了你還沒有來見我,還不來投降,那時我就親自出手了,哈利amp;#822;波特,我會找到你,我會懲罰每一個試圖把你藏起來的男人女人或孩子。你只有一個小時!」

  羅恩和赫敏朝哈利拚命搖頭。

  「別聽他的!」羅恩說道。

  「沒事的!」赫敏粗暴地說,「我們……我們回城堡去,如果他去禁林了拿我們就得想個新對策——」

  她瞥了一眼斯內普的屍體,然後匆忙回到入口處。羅恩跟在她後面,哈利撿起隱身衣,朝下看著斯內普。除了被斯內普的死狀和死因驚嚇到以外,他什麼也感覺不到。

  他們順著通道爬了回來,誰也沒說話,哈利不知道羅恩和赫敏是否也和自己一樣,腦海裡還存留著伏地魔剛才的話的回聲。

  「你總讓你的朋友去送死也不肯親自面對我,我會在禁林等你一個小時……只有一個小時!」

  城堡前面的草坪上一片狼藉,距離天亮大概還有一小時,四周卻仍一片漆黑。他們三個人奮力跑向石階。只有一隻小船那麼大小的狗被丟棄在他們面前,絲毫沒有格洛普或他對手的影子。

  城堡中一片不同尋常的死寂。現在閃光、爆炸聲、慘叫和吼聲都平息下來了。廢棄的大廳入口處的石板上血跡斑斑。地上仍舊灑滿了綠寶石,還有大理石和木頭碎片。一部分樓梯欄杆也被摧毀了。

  「大家都到哪兒去了?」赫敏小聲說。

  羅恩帶路朝大會堂走去。哈利在門口停住了。

  所有學院的長桌都被搬走了,屋子裡擠滿了人。活著的人扎堆站著,用手臂互相摟著脖子。龐弗雷夫人和助手們把傷員們抬到平台上救治。費倫澤也在傷員之中,他腰部一側的傷口中不停地流著血,他躺在那裡抽搐著,再也站不起來了。

  犧牲的人被排成一排放在大廳中間。哈利看不見費雷德的屍體,因為他全家人把他團團圍住了。喬治跪在他的前面,韋斯利太太趴在費雷德胸前,渾身顫抖著。韋斯利先生輕撫著她的頭髮,淚如泉湧。

  羅恩和赫敏沒跟哈利打招呼就走開了。哈利看見赫敏走到滿臉腫脹血污的金妮身邊擁抱她。羅恩和比爾、芙蓉、帕西在一起,他們摟著他的肩膀。金妮和赫敏朝家裡人走過去時,哈利認出了費雷德身邊的屍體。萊姆斯和唐克斯面色慘白的躺在那兒,安靜得像是睡著了一般,他們頭頂是黑沉沉的被施了魔法的天花板。

  當哈利跌跌撞撞的從門口走回來時,原來那個大會堂忽然不見了,它變得狹小,好像萎縮了一樣。他感到呼吸困難。他不敢再去看別的屍體,不敢再去看究竟還有誰為他而死。他也不敢去和韋斯利一家說話,不敢去看他們的眼睛,如果他一開始就站出來的話,弗雷德也許就不會死了……

  他轉身跑上了大理石樓梯。盧平、唐克斯……他不能再想了……他幾乎想要把心拽出來,把所有內臟都拽出來,他身體內一直有什麼在尖叫著……

  城堡裡空無一人了,甚至連鬼魂們也在大會堂裡跟著一起哀悼死者。哈利一口氣跑到校長辦公室門口的滴水獸石像前才停下來,手裡攥著裝有斯內普記憶的瓶子。

  「密碼?」

  「鄧布利多!」哈利想也沒想就這麼喊道,因為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鄧布利多了。而令他吃驚的是,滴水獸竟然真的滑向了一邊,露出身後的螺旋狀樓梯。

  但是當哈利衝進那間圓形的辦公室他發現裡面有一點變化。牆上掛了一圈的肖像全都空了。一個校長都沒剩,可能是他們去拜訪城堡其他地方的畫像打聽消息了。

  哈利絕望的看了一眼掛在校長座椅後面那幅鄧布利多肖像的空蕩蕩的畫框,然後轉過身。冥想盆還在櫃子裡的老地方。哈利把冥想盆端到桌子上,將斯內普的記憶倒進邊上刻著古文字的盆裡。躲進別人的大腦是件解脫……即便是斯內普的記憶也比他自己的那些強些。閃動著奇異的銀白色光芒的記憶在盆裡打旋轉動著,哈里帶著一種不管不顧毫不猶豫地把頭浸入盆中,好像這樣就可以暫時減輕痛苦。

  他頭朝前掉進一片陽光中,腳下是一片溫暖的土地。等他站直身子,發現自己置身一個幾乎廢棄的操場上。遙遠的天際只能看到一隻巨大的煙囪。兩個女孩正在來迴盪鞦韆,一個瘦骨嶙峋的男孩躲在灌木叢後面看著她們。他的黑頭髮太長了,衣服很不合體,牛仔褲太短,襯衫像樣式奇怪的罩衫,破爛的外衣顯然是成年人穿的。

  哈利靠近那男孩。那個時候的斯內普看上去決超不過九歲或十歲,面有菜色,矮小瘦弱。當他看著其中那個比較小的女孩蕩得比姐姐越來越高時,瘦削的臉上有種難掩的渴望。

  「莉莉,別那樣!」年長一點的女孩叫道。

  但是莉莉在鞦韆蕩到最高點時,飛了起來,衝向天空時還發出大笑,然後她並沒有掉到地上摔慘,而是像個鞦韆大師般在空中滑過,停留了那麼久,落地時又那麼輕。

  「媽媽告訴過你別那樣!」

  佩尼用涼鞋的鞋跟觸地停下了鞦韆,發出嘎嘎的摩擦聲,然後跳起來,把手放在屁股上。

  「媽媽說不許你那樣,莉莉!」

  「但是我沒出事啊。」莉莉還是咯咯笑,「佩尼,看,看我能做這個!」

  佩尼四下掃視了一圈,操場上除了她們還有她們並不知道的斯內普。莉莉從斯內普藏身德灌木叢中撿起一朵凋謝的花。佩尼向前走了兩步,帶著好奇和審視的態度。莉莉等她靠近能看清楚後,張開了手掌,那朵花在她的掌心一開一合,像是只有許多開口的奇怪牡蠣。

  「快停下!」佩尼高叫。

  「這也沒傷到你呀。」莉莉合上手掌把花扔回地上。

  「這是不對的!」佩尼說道,但是她的視線卻跟著那朵掉落到地上的花,始終沒有移開。「你怎麼能做到的?」她追問道,聲音裡顯然有一種嚮往。

  「很明顯,不是嗎?」斯內普忍不住從灌木叢後面跳了出來。佩尼叫了一聲,跑回到鞦韆那兒去了。但是莉莉雖然也被嚇了一跳,卻沒有動。斯內普看起來對自己的出現感到有些抱歉,他看著莉莉,菜色的臉上漸漸湧起一陣紅潮。

  「什麼很明顯?」莉莉問道。

  斯內普顯得激動又緊張。他看了一眼在鞦韆處徘徊的佩尼,放低了聲音說:「我知道你是什麼人。」

  「你什麼意思?」

  「你是……你是一個女巫。」斯內普小聲說。

  她看上去像是被冒犯了。

  「那可不是一個好詞!」

  她轉過身,昂起頭,大步走回到姐姐的身邊。

  「不!」斯內普說道,他的臉紅極了。哈利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脫掉外面那件滑稽的外衣,除非是由於他不想把裡面那件罩衫暴露出來。他追上去,寬大的外套像蝙蝠般上下扇動著,就像後來成年的他一樣。

  那對姐妹想了想,一致表示不相信他,她們抱著支撐鞦韆的一根柱子不放,好像那裡是個安全之所。

  「你是!」斯內普對莉莉說。「你是一個女巫!我看了你好一會兒了,但是那並沒什麼,我媽媽就是個女巫,而我也是一個巫師!」

  「巫師!」她叫道。現在她從他意外出現帶來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了,「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那個斯內普家的孩子!他們住在河邊的蜘蛛尾巷子頭上!」她告訴莉莉。那種語調表示她覺得那個地址就是著惡劣的象徵。「你為什麼監視我們?」

  「我沒有監視!」斯內普說道,陽光下他又熱又不自在,頭髮髒兮兮的。「我再怎麼也不會監視你的!」他惡狠狠的說:「你是個麻瓜!」

  即便佩尼不明白麻瓜是什麼,從語調中她也能聽出對方的意思。

  「莉莉,我們走!」她尖聲說。莉莉立刻聽話離開了,邊走邊盯著斯內普。他看著她們大步穿過操場大門,哈利發現他臉上全都是苦澀的失望神情,同時也明白了斯內普計劃著這一刻好久了,只是一切都搞砸了……

  這一段情景消失了,並且在哈利意識到之前又重組出另外一番景象。他正站在一個小樹叢中,透過樹木能看見閃著金光的河水。樹冠在地上灑下綠色陰涼,兩個孩子盤腿面對面坐在地上。斯內普把外衣脫掉了,在光線陰暗處他那件滑稽的罩衫顯得不那麼古怪了。

  「……如果你在校外用魔法,魔法部會懲罰你的,你就會收到傳訊信。」

  「但是我已經在學校外用魔法了呀!」

  「我們沒關係,我們還沒有魔杖呢!孩子總是忍不住嘛,所以他們不追究。但是一旦你十一歲了,」他重重的點頭道,「他們開始教你魔法,那時就得小心了。」

  一陣很短的沉默。莉莉撿起一根小樹枝,在半空中轉圈揮動,哈利知道她在想像魔杖尖端發出來的光芒。然後她扔掉了樹枝,湊到斯內普跟前說:「這肯定是真的,對吧?不是開玩笑?佩尼說你騙我,她說根本沒有什麼霍格沃茨學院。你說的是真的,對吧?」

  「對我們來說是真的。」斯內普說。「對她來說不是。但是我們會收到入學通知的,你和我!」

  「真的?」莉莉小聲說。

  「那當然!」斯內普說道。不顧自己的糟糕髮型和滑稽衣服,以一種令人難忘的怪姿勢四腳朝天躺在莉莉面前,臉上掛滿對未來的自信。

  「那信真的會是貓頭鷹送來嗎?」莉莉小聲說。

  「通常都是。」斯內普說,「但是你生在麻瓜家裡,所以學校裡會有人去跟你父母解釋一下。」

  「生不生在麻瓜家區別很大嗎?」

  斯內普猶豫了一下,他的黑眼睛裡的深深陰鬱,從蒼白的臉移到深紅頭髮上。

  他說:「不,沒有什麼區別。」

  「那就好。」莉莉鬆了口氣,很明顯她一直在擔心。

  「你會好多魔法呢。」斯內普說,「我看見了,我一直在看你……」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然而她並沒在聽,而是躺在鋪滿落葉的地上,向上望著滿樹綠茵。他像在操場上那天一樣嚮往地看著她。

  「你家裡怎麼樣了?」莉莉問道。

  他的眼睛裡彷彿出現了一道裂痕。

  「很好。」他說。

  「他們沒再吵架嗎?」

  「哦,是的,他們一直吵。」斯內普說道。他抓起一大把樹葉子,撕得粉碎,顯然他並沒意識到自己正在幹嘛。「但是也吵不長了,我會離開家的。」

  「你把爸爸不喜歡魔法吧?」

  「他什麼都不喜歡……得那麼深。」斯內普說。

  「西弗勒斯!」

  她叫他名字的時候,斯內普嘴角浮現一個微小的笑渦。

  「什麼?」

  「再跟我說說攝魂怪的事!」

  「你想知道什麼?」

  「如果我在學校外面用魔法……」

  「他們不會因為那個就把你丟給攝魂怪的!攝魂怪是懲罰那些真干了壞事的人的。他們守衛著魔法世界的阿茲卡班監獄。你不會進阿茲卡班的,你太……」

  他的臉又紅了,更加用力撕手中的葉子。忽然哈利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他回頭,看到藏在樹後的佩尼露出了形跡。

  「佩尼!」莉莉驚訝的說道,聲音裡也有歡迎的味道,但斯內普則蹦了起來。

  「現在是誰監視誰了?」他喊道,「你想幹什麼?」

  被逮個正著的佩尼警覺的喘著氣。哈利覺得她是費了好大力氣才說出那一串傷人的話的。

  「看看你穿的都是什麼呀?」她指著斯內普胸前說道:「你媽媽的襯衫?」

  卡嚓一聲響。佩尼頭上的一根枝幹落了下來,莉莉驚叫,那條枝子打在佩尼的肩膀上,她踉蹌著後退,大哭起來。

  「佩尼!」

  但是佩尼已經跑走了,莉莉質問斯內普:「是你幹的嗎?」

  「不是。」他看上去即傲慢又恐慌。

  「就是你幹的!」她向後退去,「就是你!你傷害她了!」

  「不——我沒有!」

  但是謊言沒有說服莉莉。狠狠瞪了斯內普一眼,她跑出小樹叢追姐姐去了,留下了迷惑又痛苦的斯內普。

  場景又重組了。哈利環視四周,他正在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上,斯內普站在他身旁,微微有點駝背,身邊是個和他一樣面黃肌瘦相貌苦澀的女人。斯內普正盯著不遠處的一家子看,那家的兩個女孩子跟父母站得有點遠,莉莉看起來正在求姐姐。哈利走過去聽她們說些什麼。

  「對不起,佩尼,對不起,聽著——」她抓住姐姐的手緊緊握住,佩尼用力想要把手拽出來。「可能我一到那兒——不,聽著佩尼,我一到那兒就去找鄧不利多教授,勸他改變主意!」

  「我——不——要——去!」佩尼說道,把手從妹妹那兒拽出來,「你以為我想去什麼愚蠢的城堡學做……」

  她暗淡的目光越過站台,貓咪們在主人臂彎裡瞄瞄叫著,貓頭鷹在籠子中振翅鴞叫,有些學生已經換上了黑色長袍,有的在往噴著紅色蒸汽的機車上搬行李,有的在暑假分別後互相高興的打著招呼。

  「——你覺得我想當——怪胎?」

  莉莉的眼裡充滿了淚水,她的手終於被佩尼拽開了。

  「我不是怪胎!」莉莉說道:「那個詞太可怕了。」

  「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佩尼帶著某種深意說道,「就是個怪胎學校,你和斯內普家那個男孩……都是怪胎,把你們和正常人分開來正好,省得我們不安全。」

  莉莉朝自己的父母看了一眼,她的父母正在環視站台四周,看上去正享受著這裡的氣氛。然後她回頭看姐姐,重重的低聲說道:

  「你寫信給我們校長求他收你做學生時可不覺得那是個怪胎學校吧?」

  佩尼滿臉通紅。「求?我沒求他!」

  「我看見他的回信了,他人很好。」

  「你不應該看——」佩尼低聲說,「那是我的……你怎麼能……」

  莉莉朝斯內普小小的一瞥讓佩尼恍然大悟。

  「是他找到的!你和他在我房間裡鬼鬼祟祟幹壞事!」

  「不!沒有鬼鬼祟祟——」莉莉分辯道,「西弗勒斯看見了信封,他不信麻瓜可以寫信到霍格沃茨,就這樣!他說郵局肯定有喬裝成麻瓜的巫師來保證……」

  「顯然巫師們把觸角伸到每個角落了!」佩尼說道,她臉色蒼白的程度就像剛才臉紅得那麼厲害。「怪胎!」她打了妹妹一巴掌,然後跳下站台回到父母身邊去了。

  這段場景又模糊了。接下來是斯內普在馳騁鄉間的霍格沃茨快車車廂間匆匆走過。他已經換上了校服長袍,可能這是他頭一次有機會換下那些可怕的麻瓜衣服。後來他在一個車廂門口停下來,裡面有一群吵鬧的男孩在說話。莉莉坐在靠窗的角落裡,把臉貼在窗玻璃上。

  斯內普拉開車廂門坐到莉莉對面。她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看窗外,她一直在哭。

  「我不想跟你說話。」她的聲音緊繃著。

  「為什麼?」

  「佩尼她,她恨,恨我。因為我們看了她給鄧不利多的信。」

  「那又怎麼樣?」

  她用極其厭惡的眼神看著他。

  「她是我的姐姐!」

  「她只是個——」他很快閉嘴,而莉莉由於急著擦眼淚,沒有注意到他說了什麼。

  「但是我們要去!」他難言興奮的說道,「就這樣,我們就要到霍格沃茨了!」

  她點點頭,擦擦眼睛,不管怎麼樣,還是勉強笑了笑。

  「你最好進斯萊特林學院!」斯內普說,由於她心情好了點而備受鼓舞。

  「斯萊特林學院?」

  車廂裡有個男孩本來對斯內普和莉莉沒有任何興趣,直到聽見這個詞,才把目光移過來。哈利之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車窗邊的兩人身上,此刻他看見,自己父親那頭淺黑色頭髮跟斯內普有點像,然而他臉上那種嬌生慣養的氣色,是斯內普絕對不會有的。

  「誰想進斯萊特林學院?我看我還是離開這兒吧,你不走嗎?」詹姆微笑著問懶洋洋躺在他對面的男孩。哈利意識到那是小天狼星,但是小天狼星沒有笑。

  「我全家都是斯萊特林學院的」,他說

  「哎呀!」詹姆說,「我看你也一定是!」

  小天狼星咧嘴笑了。

  「也許我會打破這個傳統。要是讓你選,你想進哪個學院?」

  詹姆憑空作了一個抽劍的動作。

  「格蘭芬多,勇士成堆的學院!跟我爸爸一樣!」

  斯內普帶著小小的輕蔑哼了聲。詹姆扭頭看著他。

  「你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斯內普說道,雖然他那小小的譏笑明顯不是這個意思,「只要你甘願當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

  「那你想進哪個學院呢?看起來你好像四肢不發達頭腦也很簡單。」小天狼星插話了。

  詹姆大笑,莉莉站了起來,臉更紅了,厭惡的看著詹姆和天狼星。

  「走吧,西弗勒斯,我們另找個車廂。」

  「噢噢噢噢噢噢……」

  詹姆和天狼星模仿著她的冷傲語調,詹姆在斯內普經過自己跟前時試圖絆倒他。

  「回頭見,鼻涕精!」一個聲音喊道,車門砰的關閉。

  這個場景又一次模糊消失了。

  哈利站在斯內普身後,他們面前是被燭光照亮的學院長桌,桌邊是一排排全神貫注的臉。然後麥格教授叫道:「莉莉amp;#822;伊萬斯!」

  他看見自己的母親顫抖著雙腿向前走去,坐到凳子上。麥格教授把分院帽放在她的頭上,帽子觸到那頭深紅色頭髮還不到一秒鐘就喊道:「格蘭芬多!」

  哈利聽見斯內普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莉莉摘下帽子交回麥格教授手中,然後急忙跑向正在歡呼的格蘭芬多學生們,但是同時她回頭看了斯內普一眼,臉上帶著小小的苦笑。哈利看見天狼星站起來給她讓座,她看了看他,認出他就是火車上那人,於是抱著雙臂堅決一扭臉,只把後背對著他了。

  排隊點名在繼續。哈利看見盧平、小矮星彼得和自己的父親都被分到格蘭芬多學院了。最後,只剩下十幾個學生有待分配,麥格教授終於叫到了斯內普的名字。

  哈利跟著他一起走到凳子跟前,看著他把分院帽戴在頭上,「斯萊特林!」分院帽喊道。

  西弗勒斯amp;#822;斯內普走到大廳的另一邊,遠離了莉莉,斯萊特林的學生拚命衝他歡呼,他坐到盧修斯amp;#822;馬爾福身邊,對方輕拍他的後背,胸前的級長徽章閃耀不停。

  然後場景變了……

  莉莉和斯內普走在城堡大院裡,顯然在爭吵。哈利急忙追上去聽。等他追到跟前,才意識到那兩人長高了許多。看來距離分院那個時候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你覺得我們本來應該是朋友?」是斯內普在說話。「最好的朋友?」

  「我們現在也是朋友,西弗,可是我不喜歡你跟著整天鬼混的那群人!對不起,但是我的確很討厭艾弗裡和穆爾塞伯!穆爾塞伯!他是什麼人啊,西弗,他是個噁心的蟲子!你知道有一天他要對瑪麗amp;#822;麥克唐納做什麼嗎?」

  莉莉走到一根柱子前倚在上面,向上看著那張瘦削、菜色的臉。

  「那不算什麼的。」斯內普說,「只是個玩笑,就這樣……」

  「那是黑魔法,如果你覺得那樣好玩的話……」

  「那波特和他幾個兄弟的事又算什麼呢?」斯內普問道,說話時他的臉又漲紅了,看上去簡直無法控制內心的憎惡之情。

  「波特做什麼了?」莉莉說。

  「他們晚上偷偷摸摸溜出去。那個盧平很怪,他一直出去,到什麼地方去?」

  「他病了。」莉莉說,「他們說他病了……」

  「每當滿月的時候就病?」斯內普說。

  「我知道你那套理論。」莉莉的聲音聽起來冷冷的。「為什麼你總對他們的事感興趣,為什麼你那麼想知道他們晚上在幹嗎?」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他們不像所有人說得那麼好!」

  他直勾勾盯著莉莉,讓她臉紅了。

  「至少他們沒用黑魔法。」她放低了聲音,「你真是太忘恩負義了!我聽說那天晚上的事了。你偷著跑進打人柳下面的密道,是詹姆amp;#822;波特把你從那裡面救出來的——」

  斯內普的整個臉都扭曲著,他念叨著:「救了我,救了我,你覺得他是英雄對吧?他是在救他自己的人!你不會——我不讓你——」

  「不讓我?不讓我幹什麼?」

  莉莉明亮的綠眼睛變得狹長,斯內普不由得退了一步。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想讓你被耍——他喜歡你,詹姆amp;#822;波特喜歡你!」這些話好像不受控制的噴了出來,「而且他還……所有人都覺得……魁地奇大英雄——」斯內普的痛苦和憎恨讓他語無倫次了,莉莉的眉毛則越挑越高。

  「我知道詹姆amp;#822;波特是個自大狂。」她打斷了斯內普。「不需要你告訴我這個,但是穆爾塞伯和艾弗裡的『幽默』簡直就是邪惡,邪惡!西弗,我不明白你怎麼和他們成了朋友。」

  哈利懷疑斯內普有沒有聽見她對穆爾塞伯和艾弗裡的指責。反正當莉莉說詹姆amp;#822;波特不好的時候,他的整個身體都放鬆下來,他們走開時斯內普的腳步中又充滿了活力了……

  然後這個場景消失了……

  哈利又一次看見普通巫師等級測驗的黑魔法防禦術考試之後的情景了,他看著斯內普走出來,信步走出城堡,坐在了一棵山毛櫸附近,沒注意到詹姆、天狼星、盧平和小矮星彼得正好就在那樹下。但是哈利這次只是遠遠看著,因為他知道詹姆把西弗勒斯倒掛起來之後會做什麼,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說了什麼話,他不喜歡再聽一遍……他看見莉莉走到四人組那裡,然後又替斯內普說話,遠遠的他聽見斯內普又羞又怒的衝她喊那個無法原諒的詞:「泥巴種!」

  場景轉換。

  「對不起。」

  「我不想聽。」

  「對不起!」

  「你省省吧!」

  現在是晚上,莉莉穿著睡袍抱著手臂站在格蘭芬多塔入口處的胖女士肖像跟前。

  「瑪麗說你叫囂要睡在這兒,我才出來的。」

  「我當時……我真的是……我絕不是故意喊你泥巴種的,我只是……」

  「說溜嘴了!」莉莉的聲音沒有一點同情,「太晚了。我給你找了好幾年借口了。我的朋友們都不明白我怎麼會跟你說話。你和你那幫珍貴的小食死徒朋友們——瞧,你都不否認!你也不否認你要幹什麼了!你等不及要跟著那個人干了,對吧?」

  他張了張嘴,但是什麼也沒說,又閉緊了。

  「我再也裝不下去了,你選了你的路,我也選了我的。」

  「不——聽著,我不是故意……」

  「——叫我泥巴種對吧?但是你管我的每個朋友都叫泥巴種,西弗勒斯,那我在你眼裡又有什麼區別呢?」

  他還在拚命找說辭,然而莉莉輕蔑的看了看他,然後就爬回去了……

  走廊消失了,記憶場景這次重組花的時間長了點。哈利覺得自己在許多不斷變換的形狀和顏色間飛行,直到周圍固化下來,他已經站在一座小山山頂,周圍一片冷冷的夜色。夜風呼嘯著從幾乎掉光葉子的樹枝間吹過。成年斯內普喘息著站在那裡,手裡緊緊攥著魔杖,像是在等什麼人……即使知道自己不會被怎麼樣,哈利也被他身上流露出的恐懼感染了,越過斯內普的肩膀望去,哈利在猜測他等的是誰……

  然後一道犀利的眩目白光破空飛來,哈利還以為是閃電。但斯內普雙膝跪倒在地,魔杖也脫手飛出。

  「不要殺我!」

  「我並沒想那麼做。」

  鄧不利多移形幻影的聲響全都淹沒在吹過樹枝間的風聲中了。他站在斯內普面前,袍子下擺獵獵飄動,他的臉被魔杖發出的光照得發亮。

  「那麼,西弗勒斯,伏地魔大人有什麼口信帶給我嗎?」

  「不……沒有口信——我是為自己的事來的!」

  斯內普扭搓著雙手,散亂的黑髮在風中飛舞,他看上去有點癲狂。

  「我,我來是想警告,不,是請求——求您——」

  鄧不利多輕彈魔杖,雖然葉子和樹枝一直在夜風中作響,但他們面對面站著的那塊地方卻十分安靜。

  「一個食死徒會請求我做什麼呢?」

  「那個,那個預言……特裡勞妮教授說的那個預言……」

  「啊,對了,」鄧不利多說道,「關於那個預言你告訴了伏地魔多少?」

  「所有——我聽到的所有!」斯內普說,「這就是為什麼——就是因為這個——他想要莉莉amp;#822;伊萬斯!」

  「那個預言沒提到女人。」鄧不利多說道,「只提到一個生於七月末的男孩——」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他認為那就是她的兒子,他要去抓她了,然後把他們都殺了——」

  「如果她對你來說這麼重要,」鄧不利多說道,「那伏地魔肯定會饒了她,你能不去為她求情嗎,以她的兒子為交換條件?」

  「我做了——我是這麼求他的——」

  「你讓我噁心,」鄧不利多說,哈利從未見過他的聲音有那麼多憎惡。斯內普好像顫抖了一下。「你不關心她丈夫和兒子的性命吧?他們死了,你就得到你想要的了?」

  斯內普什麼也沒說,只是直直看著鄧不利多。

  「那就把他們藏起來!」他嘶啞著聲音說道,「保證她——他們的安全,求您了!」

  「那麼作為回報你能為我做些什麼呢,西弗勒斯?」

  「回……回報?」斯內普張口結舌的看著鄧不利多,哈利本以為他會抗議,然而過了很久之後他說,「我什麼都可以做。」

  山頂的景象褪去了,然後哈利站在了鄧布利多的辦公室裡,他聽見一種可怕的聲音,像是受傷野獸的哀嚎。斯內普深陷在椅子裡,鄧布利多站在一旁冷冷俯視著他。過了一會兒,斯內普抬起頭,看上去像是在痛苦中過了一百多年。

  「我以為……你能……保護她……」

  「她和詹姆信錯了人,」鄧布利多說道,「比你錯得還厲害,西弗勒斯,不能指望著伏地魔能饒了她吧?」

  斯內普的呼吸變得細弱起來。

  「她的兒子倖存下來了。」鄧布利多說道。

  斯內普微微**了一下,像是趕走了一隻噁心的蒼蠅。

  「她的兒子還活著。他一雙她的眼睛,一模一樣的眼睛。你還記得莉莉amp;#822;伊萬斯的眼睛吧?」

  「不要!」斯內普咆哮著,「完了……死了……」

  「你覺得後悔嗎,西弗勒斯?」

  「我寧肯……寧肯死的是我……」

  「但是現在你這樣有什麼用呢?」鄧布利多冷冷地說,「如果你愛莉莉amp;#822;伊萬斯,如果你真的愛她,那麼你以後該走哪條路就很清楚了。」

  斯內普沉浸在痛苦的陰霾之中,鄧布利多的話彷彿經過了很久才傳入他耳中。

  「你——你的意思是?」

  「你知道她怎麼死的,為什麼會死,別讓她白死。幫我保護她的兒子吧。」

  「他不需要保護了,黑魔王已經消失了——」

  「黑魔王會回來的,那時哈利amp;#822;波特會非常危險。」

  過了很久,斯內普才重新恢復過來,終於,他說道:「好吧,好吧。但是永遠……永遠不要告訴別人,鄧布利多!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我受不了……尤其是波特的兒子……你發誓!」

  「你要我發誓,西弗勒斯,永遠不把你最真實的一面告訴他?」鄧布利多歎了口氣,看了看斯內普那張激動痛苦的臉。「如果你堅持的話……」

  辦公室的景象消失又立刻重組起來。斯內普在鄧布利多面前來回踱步。

  「——像他爸爸一樣是個庸才,又傲慢自大,愛破壞規矩,愛出風頭,魯莽衝動——」

  「你對他有偏見,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從《變形日報》中抬起頭來,說道:「別人都說那孩子很謙虛,討人喜歡,也蠻有天賦的,我個人也覺得他是個有魅力的孩子。」

  鄧布利多翻了一頁報紙,頭也不抬的說道:「盯著點奇洛好嗎?」

  一片顏色攪動起來,然後周圍黑了下來。斯內普和鄧布利多站在大廳入口不遠處,最後一幫從聖誕舞會出來的人正往宿舍走。

  「怎麼樣?」鄧布利多咕噥道。

  「卡卡羅夫的黑魔標記也開始變黑了。他慌成一團了,害怕被算老帳,你知道黑魔王倒台後他幫著魔法部做了多少事。」斯內普從側面看著鄧布利多彎鉤鼻子的側影,「只要黑魔標記亮起來卡卡羅夫就會逃走。」

  「是嗎?」鄧布利多輕輕的說,這時芙蓉amp;#822;德拉庫爾和羅傑amp;#822;戴維斯說笑著從前面走過去了。「那你打算跟他一起逃嗎?」

  「不,」斯內普說道,他的黑眸落在芙蓉和羅傑消失的身影上。「我可不是他那樣的懦夫。」

  「你當然不是,」鄧布利多肯定道,「到現在為止你比卡卡羅夫勇敢多了。你知道,我有時覺得我們分院分得太草率了……」他走開了,留下了看上去有些吃驚的斯內普……

  哈利又站在校長辦公室了,現在是晚上,鄧布利多側身跌坐進桌子後面的椅子裡,顯然正處於半昏迷狀態,他的右手垂在一側,顏色焦黑。斯內普正用魔杖指在那隻手的手腕上,念著咒語,同時用左手將滿滿一杯金色藥水灌進鄧布利多喉嚨裡。過了片刻,鄧布利多眼簾顫動,睜開了眼睛。

  「為什麼?」斯內普單刀直入的說,「為什麼你要戴上那個戒指?那上面被下了咒語,你肯定知道的,那為什麼還要碰它?」

  鄧布利多面前的桌子上放著馬沃洛amp;#822;岡特的戒指。戒指斷裂了,格蘭芬多之劍就放在它旁邊。鄧布利多面上神色痛苦。「我……挺傻的,我被強烈的誘惑了……」

  「被什麼誘惑了?」

  鄧布利多沒有回答。

  「你還能回到這兒簡直就是奇跡!」斯內普似乎很生氣,「那枚戒指上被下了極其強大的咒語,只求能控制住它就很不錯了,我只能把咒語封閉在你的一隻手上一段時間……」

  鄧布利多抬起那只焦黑的廢手,那表情好像在看什麼有趣的東西。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西弗勒斯,你覺得我還有多長時間?」

  鄧布利多語氣很平和,就像在問明天的天氣。斯內普猶豫片刻說道:「我也說不準。也許還有一年。沒辦法除掉這個咒語,早晚會擴散的,它是那種時間越長就越厲害的咒語。」

  鄧布利多笑了。得知自己只有不到一年的命看起來對他沒多少打擊。

  「有你在身邊我算是幸運的,很幸運了,西弗勒斯。」

  「如果你早點找我,我可能還能給你爭取更多的時間。」斯內普不快的說,他盯著碎裂的戒指和那把劍。「你覺得打碎戒指就能消滅其中的惡咒嗎?」

  「差不多吧……我當時毫無疑問失去意識了……」鄧布利多說道。他掙扎著坐直了身體。「那麼,這也讓以後的事簡單多了。」

  斯內普感到迷惑不解,而鄧布利多笑了。「我已經知道了伏地魔在我身邊安排了人的計劃。他打算讓可憐的馬爾福那孩子來殺我。」

  斯內普坐進鄧布利多辦公桌對面那張哈里經常坐的那張椅子裡,哈利覺得他還想繼續討論鄧布利多那只廢手的問題,然而鄧布利多抬起另一隻手做了個拒絕再談的手勢。

  斯內普皺眉說道:「黑魔王並沒指望德拉科能夠成功,這只是懲罰盧修斯上次的失敗而已,讓德拉科的父母看著他失手被抓,慢慢的折磨他們。」

  「那就是說,那孩子跟我一樣被判了死刑,」鄧布利多說道,「那麼一旦德拉科失敗了,接替他繼續完成任務的人就應該是你吧?」

  短暫的靜默。

  「我認為那就是黑魔王的計劃。」

  「伏地魔預見到在不久的將來他不再需要一個霍格沃茨的奸細了嗎?」

  「是的,他相信他很快就能把整個學校佔領。」

  「那麼一旦學校真的落入他的魔掌,」鄧布利多輕聲說道:「你曾經向我發誓要盡你所有力量保護霍格沃茨的學生們對吧?」

  斯內普費力地點了點頭。

  「很好。那麼現在,你最首要的任務是弄清楚德拉科究竟想幹什麼。一個受驚的孩子無論對別人還是對他自己都可能造成傷害。幫助他,保護他,他會接受的,他喜歡你——」

  「——自從他父親失勢後他就遠沒那麼喜歡我了。德拉科說都是我的錯,他覺得我篡奪了盧修斯的位置。」

  「都一樣,試試看吧。那孩子的陰謀可能會害了無辜的人,那比我的性命重要的多。不過最終把他從伏地魔的怒火中解救出來的辦法只有一個。」

  斯內普挑眉,帶著諷刺的口氣問道:「你想讓他殺了你?」

  「當然不是。我想讓你殺了我。」

  屋子裡沉寂了很久,直到被一種奇怪的滴答聲打破。那是鳳凰福克斯正在咬魚骨的聲音。

  「我現在就動手怎麼樣?」斯內普的聲音裡有濃重的譏諷味道,「或者再等一會兒,等你琢磨好了自己的墓誌銘以後我再動手?」

  「哦,不是現在,」鄧布利多笑著說,「我敢說那個時刻該出現時自然就會出現,照今晚的情形看來。」他暗示著自己那只枯萎的手說道,「我肯定過不了一年。」

  「要是你不怕死,」斯內普粗暴的說,「幹嗎不讓德拉科下手呢?」

  「那孩子的靈魂還沒墮落到那個地步。」鄧布利多說,「我不能讓他的靈魂因為我被毀掉。」

  「那我的靈魂就墮落到那個地步了,對吧,鄧布利多?那我的靈魂怎麼辦?」

  「你很明白,幫助一個老人解除痛苦和屈辱究竟是不是件傷害靈魂的事。」鄧布利多說,「我求你幫我這個大忙,西弗勒斯,因為我已經死定了,就像查得利炮彈隊肯定要繼續墊底那麼肯定。我承認我想要死的痛快一點,這樣就可以從一大堆煩心事裡面解脫出來。煩心事可多了,就說格雷伯克吧,聽說伏地魔把他招降了,還有親愛的貝拉特裡克斯,她總是喜歡跟自己的獵物玩一會兒再吃掉它。」

  他聲音很輕快,但是他的一雙藍眼睛像往常盯著哈利那樣盯著斯內普,好像他們正在討論的那個靈魂就在眼前。最終斯內普還是勉強點了點頭。

  鄧布利多看起來很滿意。

  「謝謝你,西弗勒斯……」

  辦公室的景象消失了,現在斯內普和鄧布利多一起在晨曦中漫步在廢棄的城堡空地上。

  「你和波特在幹什麼?這些天整晚你們都在一起。」斯內普突然問道。

  鄧布利多看上去很疲倦。

  「為什麼?你不再關他的禁閉了?西弗勒斯,那孩子應該多花時間在屋裡而不是在外面跑。」

  「他又變得像他爸爸一樣了——」

  「也許只是表面上像而已,他的本質還是更像他媽媽的。我和哈利在一起因為我有很多事要和他談,必須告訴他一些信息,省得以後來不及說。」

  「信息……」斯內普重複這個詞,「你信任他……卻不信任我。」

  「這不是信任與否的問題。你我都知道我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必須告訴那孩子他必須知道的東西,這很重要。」

  「那為什麼你不告訴我那些信息呢?」

  「我覺得不該把所有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特別是不能放在一隻總在伏地魔身邊徘徊的籃子裡。」

  「是你叫我接近他的!」

  「是的,而且你做的非常非常好。別以為我低估了你的處境有多危險,西弗勒斯,能傳給伏地魔看似有價值的信息同時又能保密,這個工作除了你能勝任之外我沒有可信任的人。」

  「但是你更信任那個不會用大腦封閉術的孩子,他的魔法平庸,而且還和黑魔王的思維直接相通!」

  「伏地魔害怕那種思維的相通!」鄧不利多說道,「不久前他還小小的嘗到了和哈利共享思維的苦頭。那是一種他從沒體驗過的痛苦。他不會再想要去控制哈利,我肯定,至少不是通過那種方法。」

  「我不明白。」

  「伏地魔那殘缺的靈魂不能忍受與一個像哈利那樣的靈魂接觸。就像把舌頭放在凍鐵上,就像把肉放在火上烤——」

  「靈魂?可我們說的是思維!」

  「對於哈利和伏地魔來說,這兩個是一回事。」

  鄧不利多環視四周,確定這裡只有他們倆。他們已經走到禁林邊上,但沒發現有人偷聽的跡象。

  「你殺了我以後,西弗勒斯——」

  「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卻還指望我給你幫那個小忙!」斯內普咆哮著,他瘦削的臉上閃動著實實在在的憤怒。「你認為這一切都想當然,鄧不利多!也許我得變卦了!」

  「你對我發過誓的,西弗勒斯,而且當我們說道你要替我辦事時,我想你是同意要好好照顧你那位斯萊特林小朋友的!」

  斯內普看起來既憤怒又不情願。鄧不利多歎氣道。

  「今晚十一點鐘到我辦公室來,西弗勒斯,那時你就不會抱怨我不信任你了……」

  他們又回到了鄧不利多的辦公室,窗外一片黑暗。鳳凰福克斯靜靜呆著,斯內普也安靜的坐著,鄧不利多圍著他踱步子,一邊在說話。

  「不到最後一刻,不到必要的時候,哈利不應該知道,否則他怎麼能有勇氣來做該做的事呢?」

  「什麼是他該做的事?」

  「那是哈利和我之間的事,現在好好聽著,西弗勒斯。我死以後會有那麼一天,不要跟我爭,別打斷我!會有那麼一天伏地魔會為他的那條蛇而感到擔心。」

  「擔心納吉尼?」斯內普很震驚。

  「沒錯。只要有一天伏地魔不再派那條蛇出去執行命令,而是把它用魔法保護起來,我想那時,就是告訴哈利的時候。」

  「告訴他什麼?」

  鄧不利多深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告訴他在伏地魔企圖殺死他的那個晚上,當莉莉用生命為他立起一道保護屏障時,索命咒反彈到伏地魔身上,而伏地魔的一片靈魂也撕裂開來,寄生在那棟倒塌建築物中唯一活著的靈魂上了。伏地魔的一部分在哈利體內活動著,這也是為什麼他能與蛇交談、他的思維能與伏地魔相通的原因。只要伏地魔丟失的那片靈魂碎片還在哈利身上被保護得好好的,伏地魔就死不了。」

  哈利好像是從一條長長的隧道中看著另一頭的兩個人,他們離他那麼遠,他們的聲音迴盪在耳朵裡,顯得如此陌生。

  「那麼那孩子……那孩子必須死?」斯內普相當冷靜地說。

  「而且必須是伏地魔自己動手,西弗勒斯,這很重要。」

  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然後斯內普開口道:「我以為……這麼多年來……我們都在為她保護他,為莉莉。」

  「我們是一直在保護他,因為必須教他、培養他,讓他能夠擁有足夠的勇氣。」鄧不利多仍舊緊閉雙眼。「同時,伏地魔和他之間的聯繫像寄生蟲一樣在滋長。有時我覺得他自己也懷疑過,如果我料得不錯,他安排好一切後肯定會去赴死的,那就意味著伏地魔的末日到了。」

  鄧不利多睜開了眼睛,斯內普看起來十分驚恐。

  「你一直保護他的生命就是為了讓他在關鍵時刻去死?」

  「別這麼驚訝,西弗勒斯,你曾經眼看著多少人死去啊?」

  「以前那些都是我救不了的。」斯內普說道,他站了起來。「你利用了我。」

  「什麼意思?」

  「我為你做間諜,為你說謊,為你身陷險境。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要保護莉莉amp;#822;波特的兒子。現在你告訴我把他養大就是為了把他像豬一樣宰——」

  「這很令我感動,西弗勒斯,」鄧不利多嚴肅的說道,「但是說到底,畢竟你已經變得想要保護那孩子了吧?」

  「保護他?」斯內普大叫:「護法現身!」

  他魔杖尖端跳出一隻銀色的母鹿。她落在辦公室地板上,跳著穿過屋子,飛出了窗戶。鄧不利多看著她飛走,在那銀色光芒消退後他轉身去看斯內普,他的眼中充滿淚水。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嗎?」

  「永遠都是。」斯內普說道。

  場景又變了。這次哈利看見斯內普在辦公桌後面衝著鄧不利多的畫像說話。

  「你得告訴伏地魔哈利從他姨媽家出發的正確日期,」鄧不利多說,「伏地魔知道你掌握很多信息,如果不這麼做會引起懷疑。但是,你必須蒙騙過他,我想那樣可以保證哈利的安全。試試去找蒙頓格斯amp;#822;弗萊奇幫你。還有,西弗勒斯,如果你不得不參與追蹤,那麼你要盡量別露出馬腳,要演得像一點……我就靠你來蒙騙伏地魔了,越久越好,否則霍格沃茨就會落入魔掌。」

  現在斯內普正在一間不熟悉的酒館裡跟蒙頓格斯交頭接耳。蒙頓格斯滿臉迷茫空洞,而斯內普則眉頭緊鎖。

  「你得去提醒鳳凰社的人,讓他們偽裝起來,用復方湯劑,弄幾個一模一樣的波特。只有那樣才管用。你要忘記是我告訴你的,你要表現得是你自己的主意,明白了嗎?」

  「明白。」蒙頓格斯嘟囔著,目光散亂。

  現在哈利正在斯內普身邊,跟著他騎著掃帚一起飛行穿過夜空。他身邊有一群食死徒圍著,前面是盧平和偽裝成哈利的喬治……一個食死徒來到斯內普前面舉起了魔杖,指向盧平的後背。

  「神鋒無影!」斯內普喊道。

  但是這道本來沖那食死徒拿魔杖手而去的咒語卻打偏了,撞在喬治身上。

  下一個場景,斯內普跪在小天狼星老房子的臥室裡。當他讀著莉莉從前的信時,眼淚順著他的鷹勾鼻子不停滑落。信的第二頁只有幾個字。

  「不能再和格林沃德做朋友了,我覺得她一定是瘋了!

  愛你的莉莉」

  斯內普把有莉莉簽名的那一頁折起來揣進袍子裡,然後把手中拿著的照片撕成兩半,留下有莉莉笑容的那一半,把有詹姆和哈利的那一半扔回到櫃子底下的地上……

  然後斯內普又一次站在校長辦公室裡,菲尼亞斯amp;#822;奈傑勒斯匆忙的跑回到自己的畫像中來。

  「校長!他們在森林裡安營紮寨呢,那個泥巴種……」

  「別用那個詞!」

  「——那個叫格蘭傑的女孩,打開包的時候提到了那個地方,我聽見了!」

  「很好,非常好!」校長椅後面的鄧不利多肖像大聲說道,「現在,西弗勒斯,那把劍!別忘了只有在必要和他有足夠勇氣的情況下——不能讓他知道你把劍給了哈利!伏地魔透過哈利的思維能看到你做了什麼——」

  「我知道,」斯內普敷衍道,他走到鄧不利多肖像跟前一拉,畫像滑開,出現一個隱蔽的洞口,他從裡面取出了格蘭芬多之劍。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把劍給波特那麼重要呢?」斯內普一邊說一邊穿上飛行斗篷。

  「不,我覺得不用。」鄧不利多的畫像說道,「他知道用劍來做什麼。西弗勒斯,你要特別當心,喬治amp;#822;韋斯萊被打傷之後他們見到你不會給你好臉色的——」

  斯內普在門口轉過身來。

  「別擔心,鄧不利多,」他冷靜地說,「我已經有主意了……」

  斯內普離開了房間。哈利從冥想盆中抬起頭來,片刻之後他就躺在鋪了地毯的地板上,彷彿斯內普剛剛才把房間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