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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猶未晚也(一)

  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皇后之位,說起來好聽,但我坐上去了,說不定會比我當皇帝的貼身宦官還要死的慘。今晚那雙象牙筷被下了馬錢子毒,兇手尚在逍遙法外。此外,英國公喬懷朝不日將抵達京城,皇上要犒賞三軍,重賞英國公,還要讓喬止月和霍擎蒼的婚事定下來,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國家大事,皇帝要處理好才是。

  突然皇帝站起來,我也趕忙站起來,腰間把皇帝一把摟過,他在我耳邊吹氣道:「知夏,天下所有好東西都屬於朕,包括你在內。而朕,只屬於你一人。」

  我的臉禁不住紅了。

  面紅耳赤,心跳成倍的加速,整個人猶如被人推入火坑炙烤一般。

  皇帝靠近我說一句話,我就心情蕩漾成這樣,簡直沒臉見人。奇怪,以前我跟晏卿在一起,從來沒有過這種觸電般的感覺。

  皇帝摟著我在宮牆之上飛來飛去,我雙眼睜大,但身心俱充實著一種眩暈感,皇帝說他只屬於我一個人!

  完蛋,我被皇帝的告白攻勢擊垮,毫無招架之力。

  經過乾清門時,皇帝說:「過去的事,朕既往不咎。你與晏卿,注意保持距離。孫郁是個悶葫蘆,也實誠,朕不攔著你與孫郁來往。」

  皇帝要我和晏卿保持距離?

  我冒出一身冷汗,皇帝有權勢,可能早就布了眼線在我身邊,將我的一舉一動報告給皇帝。我與眾多小夥伴們瘋玩,尤其和晏卿、孫郁往來密切。偏偏晏卿和孫郁都是有才能的,一個高中狀元成了晏編修,一個在太醫院裡當御醫。沒想到,皇帝竟然和我那奸臣爹的看法出奇的一致,認為晏卿不如孫郁可靠。

  我識人斷相並不得其要,皇帝開口了,我總不能反著來,沒的害了晏卿。我和晏卿之前親密接觸,皇帝竟然有那麼好的忍耐性,秘而不發,真是厲害,不愧是九五之君,度量大著呢。

  而孫郁,我喝醉荷花酒那晚,皇帝叫孫郁為我診治;今晚,我輕度中毒暈倒,皇帝又叫孫郁替我看病。我在龍床上睡著,皇帝為我乾著急,孫郁看在眼裡,卻沒有半點逾矩的話。或許,我一直小瞧了孫郁,以為他老實巴交不入世,實際上他活的明白著呢。

  到了乾清宮,我替皇帝更衣時,皇帝說:「今晚陽春麵下毒一事,暫且不要去查,以免打草驚蛇。朕倒要看看,那人還能使出什麼詭計。」

  「皇上,奴才以為此事防不勝防,若是下次兇手使出更為高明的手法,奴才擔心……皇上,就算打草驚蛇,那也要把兇手揪出來,以儆傚尤,請皇上三思!」萬一皇帝不追查,幕後黑手以為皇帝怕了,對方變本加厲。皇宮中處處暗藏危機,皇帝一人的安危,關係著天下百姓們以後的日子好不好過,我身為皇帝的貼身宦官,必須提出不一樣的意見,請皇帝定奪。

  「朕自有分寸,倒是你,千萬要小心為上。」

  伺候皇帝睡下後,我在乾清宮的地鋪上輾轉反側。皇帝從七歲的時候就記住了我,整整十二年,那份愛意在皇帝的心中發酵,釀成一盅美酒,我一聞,便要醉了。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我要好好思索一番,順便把皇帝跟我說的話烙印到腦子裡。

  我穿好衣裳,輕手輕腳的把門帶上,走出了乾清宮。

  夜深人靜,眾星攢月,時不時可以聽到蟋蟀和青蛙的叫聲,清風徐來,清爽舒適。有時候聽到巡邏的侍衛們甲冑撞擊的聲音,步劃整齊有力。行走在皇宮中,沒有人盤問我,也沒有關心我都經歷了什麼,我腦子裡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處梳理起,急於想找個人聊聊。第一個在腦海裡想到的人是孫郁,但我想,孫郁家祖父八十大壽,因我中毒這件事耽誤了不少時間,肯定早就趕回家了。

  不知怎地,雙腳好像不聽使喚似的,愣是走到了太醫院門口。沒想到,孫郁並沒有回家,他在太醫院門口踱步,時而歎息,

  時而低聲嘟囔,要是被別人看到,還以為他撞見鬼了,瞎胡說呢。只有我知道,他那是為我擔心。

  我貓手貓腳的走過去,沒有一點兒聲響,我輕拍一下他的背,他立即本能的轉身,驚訝的問道:「怎麼是你?」

  這話問的,孫郁對我的出現,好像不太歡迎?「孫郁,為什麼不能是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皇上……」

  我知道孫郁想說什麼,我忙道:「孫郁,皇上已經就寢了,我睡不著,便出來散散心。不知不覺走到太醫院,怎麼,你不歡迎我?」

  「沒有。」

  孫郁不高興。

  雖然孫郁不像晏卿那樣總是面帶笑意,但孫郁說的沒有那兩個字明顯帶有一股怨氣。我淺笑著說:「孫郁,都四更天了,你還不回家休息?」

  「距離天亮也不過兩個時辰,回家來回奔波,怪累的,待會我隨便找兩張桌子拼在一起湊合著瞇一會,倒是你,奔波了一天,怎麼還不睡覺?」

  我苦笑著道:「孫郁,你以為我被皇帝看上,我就能安然入睡?」

  孫郁無比訝異的看著我,「你……」

  「孫郁,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會瞞你,也瞞不過你,皇帝跟我表白了。」

  才說了幾句話,我就把最重要的字眼告訴了孫郁,我接著說:「孫郁,在皇宮裡,我只信賴你一人而已。甚至,這個世界上,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而已。」我那奸臣爹是很寵愛我,但他也算計我;晏卿,算了吧,他已經另擇高枝了。皇帝雖向我表白了,但皇帝就是皇帝,我是皇帝的貼身宦官三寶公公,必須合乎禮法,很多想法只能悶在心裡。

  孫郁蹲在太醫院門前的台階上,「我沒想到,皇帝這麼快就採取行動了。我之所以在太醫院等這麼久,就是想找機會提醒你,皇帝對你非同一般。如此,倒顯得是我多此一舉。」

  「孫郁,你對我的好,我全都知道,可是……」

  我要接受皇帝的心意,勢必要拒絕孫郁。孫郁一直不曾明說,但我知道他是喜歡我的。我不想失去孫郁這個至交好友,也不想耽誤孫郁,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