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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偷得半日閒(三)

  我一番好心好意,被孫郁這樣一番說,心裡實在不是滋味。我知道那個想法不夠成熟,很冒險,但我也是一番好意。況且,我那只是想想而已,並未真的開口找皇帝討要,孫郁犯得著這麼小題大作的教育我嗎?

  我甚是委屈,扁著嘴,上了馬車,拉起韁繩,駕的一聲把馬車趕走了,空留孫郁在原地跺腳。我只想捉弄一下孫郁,並非想把他丟在這個巷子裡不管,大約走了五丈遠,我把馬車停下,孫郁不一會兒就哼哧哼哧的跑到了馬車旁邊。

  孫郁喘著粗氣,臉頰上有汗珠順流而下,他說:「你別生氣,我只是怕你做什麼傻事,沒的把自己賠進去了。」

  孫郁說這話,著實是勾起了我的傷心事。自打我進宮給皇帝當貼身宦官,我就把自己的一生都押進去了。微風一吹,鼻子發酸,眼眶就忍不住紅了。

  孫郁見狀,手足無措的安慰我:「好端端的,你怎麼就要哭了?你別哭啊,千萬別哭。」

  就算孫郁不哄我,我也哭不出來。因為天氣太熱了,我的憂愁被熱氣捲走了,我哈哈大笑,拍了一下孫郁的肩膀,「孫郁,你被騙了吧?我才不會哭呢!」

  孫郁訕訕的笑道:「不哭就好,我再也不那麼說你了。」

  我知道孫郁是真把我當朋友,才會說話一針見血。我怎麼會跟真朋友置氣呢?我聞到一陣烤鴨香,便說:「孫郁,你去福聚德幫我買一隻烤鴨來吃。我去周圍轉轉,看有沒有其他什麼好吃的。」

  福聚德一隻烤鴨要二十八兩銀子的天價,我只是隨口說話想把他引開,沒想到孫郁聽了,立馬回道:「那你別亂跑,我買好了烤鴨在福聚德門口等你。」

  孫郁走遠後,我駕著馬車來到鬧市,把馬車停在一個書畫行門口,拿出雞毛扇,有店小二迎上前來招待,問我:「客官,您有什麼需要?咱們店裡字畫一絕,在京城可是百年老店,有不少名家手筆都掛在本店賣呢。」

  我進這家店,就是衝著它響噹噹的名號,出宮前,我特意拿了五十兩銀子帶在身上,以備不時只需。是以,我答道:「店小二,在下想買一幅價錢在五十兩銀子以內的百壽圖。」

  「得勒,客官您裡邊請。」

  一進門,滿目都是各種字畫,店小二領著我來到一個紫檀木博古架前,這個博古架專門放的是百壽圖。我本以為百壽圖就那麼一兩種,誰知其中大有文章。有的百壽圖是橫幅或者豎幅各種小壽字圍著一個大壽字,這種壽字大多是同一種或者少數幾種常見字體,較為便宜。貴一點的百壽圖,由上百個不同字體的小壽字寫成一個大壽字,周圍有對聯和橫批,上下聯大多含有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些吉祥的祝壽字眼。

  我一眼瞧中一橫幅百壽圖,由各種字體的小壽字組合成一個大大的壽字,三面有對聯和橫批,上聯是福如東海長流水,下聯是壽比南山不老松,橫批是福壽雙全。

  我問店小二:「這幅百壽圖多少錢?」

  「客官好眼力,這幅百壽圖可是名家手筆,你看看這些壽字,每一個字體都不一樣,俗人可是寫不出這麼多的來。客官你再看……」

  我沒時間聽他閒扯這幅百壽圖有多好,「你直接告訴我,買下這幅百壽圖五十兩銀子夠不夠?」

  店小二這才有些為難的說:「客官,這幅百壽圖,本店起碼要賣二百兩銀子。」

  我看了看落款,所謂的名士並不是什麼大名鼎鼎的才子,誰知道是哪個凡夫俗子冒充的呢?「你別以為我不懂字畫,這幅百壽圖雖好,但落款便見真章。此落款乃名不見經傳的普通人,我猜一定是某位略通文墨的落魄秀才迫於生計,才為你臨摹了這麼一幅百壽圖吧?五十兩,你到底賣不賣?要是不賣的話,我可走了。」

  字畫的價錢,便宜的幾十文錢,名家字畫賣幾千甚至上萬兩銀子都有可能。我對此並非一無所

  知,店小二看我急著想要,便要誆騙我,沒那麼容易。我抱著買得成就買,買不成就不買的心態,店小二終於鬆了口,說要找掌櫃的商量一下。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我便以五十兩銀子買下了這幅百壽圖,書畫店代為裝裱,耽擱了一點時間。好在福聚德不遠,我拿到裝裱後的百壽圖放在馬車裡後,便駕著馬車直奔福聚德。

  孫郁左手拎著一隻包好的烤鴨,望眼欲穿。我的出現,孫郁展露出笑臉,我讓他趕緊上馬車,孫郁坐上馬車後,我問:「孫郁,我且問你,你為你的祖父八十大壽,準備了什麼賀禮?」

  孫郁運籌在握,回道:「這個我老早就想好了,祖父眼睛不好,看小字看不清,常抱怨說家裡的醫書字太小,他沒法看。我為祖父抄寫了大字體的《本草綱目》《黃帝內經》《千金翼方》等醫書,想來祖父應該會喜歡。」

  孫郁每天在太醫院上班,常常夜裡當值,竟然還能擠出時間抄寫那麼多醫書,我頓感佩服的五體投地。相較於孫郁如此走心的祝壽禮,我花五十兩銀子買來的百壽圖,未免有些誠意不足。

  我本想炫耀百壽圖,只得就此打住,感歎道:「你家祖父能收到這麼有誠意的祝壽賀禮,一定會十分欣慰又喜愛的。」

  孫郁實誠的笑了兩聲,過了一會才問我:「你去了那麼久,買什麼好吃的了?」

  眼見著快到孫郁家,我只好如實以告,孫郁掀開馬車簾子看到那幅百壽圖,甚是欣喜,「你挑的這幅百壽圖著實是不錯,很有名家風範,掛在正廳的中堂上,很是不錯。」

  我拿不準孫郁是真心讚歎我的眼光還是流於表面的場面話,這百壽圖花錢買來的,誠意不足,我說:「孫郁,這哪裡是什麼名家手筆?才花了區區五十兩銀子買的,我發現真是拿不出手。」

  「五十兩銀子買來的百壽圖?」

  我被孫郁這麼吃驚的樣子嚇了一跳,「怎麼?太便宜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