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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窮根尋葉(三)

  面對我歇斯底里的喊叫,我那奸臣爹連連歎氣,走到窗前,透過窗欞往外看,一株櫻桃樹上結滿了櫻桃,有黃的有紅的。

  「知夏,你記不記得你七歲的時候,為了爬進我的書房,你在那棵櫻桃樹上蹲守了一天,身上被蚊子叮了很多大包。你吃了很多櫻桃,結果太酸了,夜裡你肚子痛,爹為你請來大夫,照顧了你一夜。」

  我走到我那奸臣爹身旁,他說的事情我怎麼會不記得?「爹,自從娘去世後,你照顧我真可謂是又當爹又當娘,叫了三姨娘和四姨娘照顧我,你還不放心,每天下朝之後都要看看我怎麼樣才放心。爹,若不是你真心待我這個女兒,我也不會進宮去給皇上當貼身宦官。爹,伴君如伴虎,我每天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那種感覺你懂嗎?每天我都擔心自己會不會做錯什麼事情,惹皇帝不高興。皇帝一不高興,會不會砍我的頭,他會不會被我惹惱了要株連三族什麼的。爹,你為人臣子,應該懂……」

  我那奸臣爹打斷我的話,說:「知夏,你沒必要擔驚受怕,皇帝對你懷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你可以把心態放輕鬆一些。」

  皇帝對我懷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我那奸臣爹是指皇帝喜歡我這個不男不女的貼身宦官?「爹,你能不能正經一點?且不說從古至今都沒聽說過皇帝喜歡宦官的,就說皇帝真要是喜歡我這個貼身宦官,萬一哪天脫衣相見,他發現我是女兒身,我豈不是死定了?」

  我那奸臣爹不慌不忙地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別怕,有爹在,你很安全。」

  我不知道我那奸臣爹為什麼這麼有自信,那可是掌握天底下所有人生殺大權的皇帝,我那奸臣爹竟一點都不擔心我身份暴露!這不科學,太不科學了!

  只有一個解釋合理,那就是皇帝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這不可能,我從未來過葵水,也沒有跟皇帝有過什麼肢體上的接觸,除了那晚我喝醉酒被皇帝抱回宮那次。我那奸臣爹在宮中沒有眼線,我跟他說喝醉酒被皇帝抱回乾清宮一事,他的反應並不強烈。難道我那奸臣爹和黃帝串通起來一起騙我,他們都知道這件事,唯有我這個傻瓜被蒙在鼓裡?

  如果真是這樣,我真的很難過。

  忽然之間,我沒有了知道真相的那種強烈慾望,也許我那奸臣爹說得對,知道真相對我沒有好處。我不知道真相,還可以自欺欺人過日子,知道了真相只能是痛不欲生。

  我像即將要凋謝的花朵一樣,有氣無力道:「爹,皇帝准許我回家一個時辰,想必早到了約定的時間,我不宜久留,走了。」

  我疾步走出書房,正要打開門走出去時,我那奸臣爹喊住我:「知夏,爹還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我那奸臣爹,便沒有轉身,雙手仍放在門栓上,說:「爹,你有話只管說便是。」

  「知夏,你回宮之後,不要找皇上大吵大鬧可以嗎?」

  我是什麼身份?我是皇帝的貼身宦官三寶公公,我怎麼敢找皇帝大吵大鬧呢?「爹,你太看得起我了,就算借我一百二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找皇帝鬧。」

  「知夏,你別這樣說,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爹看著心裡難受。」

  我那奸臣爹還知道心疼我呢!我轉頭,擠出一個笑容,道:「爹,我好著呢,你別擔心。你還有什麼話,趕緊說吧,我趕時間呢。」

  在城西的時候,我說出趕時間三個字時,我滿懷希望,以為我那奸臣爹會為我排憂解難,當我的引路人。可現在我說出趕時間三個字,卻有種心如死灰之感。也許在我那奸臣爹眼裡,我不過是一枚棋子,我最好是無情無慾不多問,安排我幹什麼就幹什麼,別管那麼多才好。

  「知夏,皇帝對你喜歡不喜歡,你心中有數,你和皇帝之間的事情,輪不到爹來指手畫腳。你要相信自己內心的感

  覺,你沒看錯人。」

  我那奸臣爹這幾句話裡,句句都是話中有話,他故意跟我繞圈圈,我卻不想深究這些話背後的含義。也許,我真的不應該管那麼多,當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才好。世人說難得糊塗,別人都爭著搶著做聰明人,我服侍皇帝,皇帝是那麼的聰明,我還是當一個糊塗的人,稀里糊塗過這一輩子才好。

  我點點頭,把門栓使勁搖了幾下,門被打開了,我轉頭微微一笑說:「爹,你要好好保重身體。」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以後很難再跟我那奸臣爹嬉皮笑臉的開玩笑,我們之間都有事情瞞著對方,不再是親密無間的一對父女。從前,我那奸臣爹對我好,那是真的好;現在,我那奸臣爹對我的好,摻雜了很多利益關係在裡面,不再是那種純粹的父愛,我別無選擇,只能照單全收。未來的路,我那奸臣爹無法替我做主,我只能一步一步靠自己走下去。

  我那奸臣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我跟前,一手把門帶上,嚴肅地說:「知夏,你別覺得委屈,也別覺得難過。目前你的生活,是上天對你最好的安排。爹並不是有意利用你,你不要受這些事情影響,該怎麼照顧皇上就怎麼照顧皇上。以後,你的人生會越過越好的。」

  「爹,既然你還有那麼一點點擔心我,那我就問你一句話:皇上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女兒身?」

  我那奸臣爹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有些痛苦,最後恢復神色如常,他問我:「知夏,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那真是我猜的,我並未找到任何證據,只能把發生過的事情一件件串聯起來,推斷出這個合理的解釋。

  「知夏,你知不知道你在皇上面前的身份?」

  我咧嘴笑開,「爹,我看發傻的是你吧?我是皇帝的貼身宦官三寶公公,從小爹娘早亡,吃百家飯長大。淨身之後,被皇上選中為貼身宦官。這幾句話的生平,我早就背的滾瓜爛熟,從未忘記過。」

  這些話,都是用來應付我那奸臣爹的。我還沒來得及好好消化那個驚天大秘密,原來皇帝早就知道我是一個黃花大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