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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窮根尋葉(二)

  外面太陽很大,我跟我那奸臣爹著急上火的,額頭上沁出細細密密的汗來。

  我那奸臣爹不以為然地說:「太監就是宦官,宦官就是太監,太監和宦官都是一個意思,有什麼難聽不難聽的?甭管太監還是宦官,都是指不男不女的人,這就對了。」

  我那奸臣爹擺明了跟我對著幹,今天真是出師不利!先是在來的路上被人打劫,再是爬顏府的圍牆摔個四腳朝天,這會兒我爹又要把我逼瘋。我瀕臨崩潰,道:「爹,你知道嗎?我為了來找你商量事情,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不珍惜跟我談話的這點時間,還故意氣我!爹,你是不是想把我氣死啊?」

  我那奸臣爹站起來給我順氣,又拿出一方淡藍色繡蘭花的手帕給我擦汗,他哄我說:「你看你,三言兩語就急起來了,看看你這暴脾氣,你是伺候皇帝的人,怎麼能脾氣還如此暴躁?爹怎麼會捨得氣你呢?爹再也不說太監那兩個字。」

  「你還說!」要不是看在手帕上繡的蘭花還挺好看的,不然我早把手帕扔在地上再用腳踩幾下!

  「好了好了,不說不說,宦官大人!」我那奸臣爹給我搬來一個小杌子,按住我坐下,他在我面前來回踱步,道:「三寶公公,皇上對你不反感,說明你這幾個月當皇上的貼身宦官是卓有成效的。只要你再接再厲,服侍好皇上,以後你成了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銀的,想為非作歹就為非作歹,想禍國……」

  我大喊一聲停,我那奸臣爹又給我灌輸這種不健康的思想,我才不要當十惡不赦的宦官,我要當好宦官名留青史!「爹,你夠了!我要名垂千古,不要遺臭萬年!」

  「你這孩子,好名聲能換來金銀財寶?你咋就不開竅呢?」

  我三觀正派,沒那麼容易被我那奸臣爹影響。「爹,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呢?我問你的話題,你都巧妙的一言以蔽之,你到底在遮掩什麼?爹,你都把我送進宮去了,我連這樣的安排都接受了,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承受的?」

  「三寶公公,你瞎說什麼呢?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怎麼叫我爹呢?」

  我那奸臣爹想裝瘋賣傻糊弄過去,真沒那麼容易!「爹,你就裝傻吧!我被你賣了,我還替你數錢。我就問你,你怕不怕有朝一日我自己發現真相?到了那一天,你打算怎麼辦?你拿什麼面對我?」

  「不用怎麼辦,你知道了就知道了,爹那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我那奸臣爹官居右丞相,天底下有幾個人能逼迫他做什麼事情?哪怕那人非富即貴,可我那奸臣爹是朝中老臣,沒人敢輕易要挾他。普天之下,唯有一人,能叫我那奸臣爹做迫不得已的事情。

  我不敢往下想,冷靜地問:「爹,你把一切都告訴我,說不定我還能幫你。」

  「知夏,爹真的不能告訴你。你蒙在鼓裡比較好,知道真相對你沒好處。」

  我那奸臣爹這麼說,不正是從側面證實我的猜想並非捕風捉影嗎?「爹,就算你不說,難道你以為我猜不出來?你就不怕我去找他當面對峙,大吵大鬧嗎?」

  「諒你也不敢。」

  這話說的,我還真就敢了!「爹,你們要是把我逼急了,我沒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反正這條命是你和娘給的,娘黃泉路上很寂寞,我早點下去陪她便是。」

  每次我提到我娘,不管我提什麼條件,我那奸臣爹都會答應。這是我逼他就範的最佳方法,屢試不爽,也不知道今天使用這一招能不能唬他說出真相?

  我那奸臣爹收起笑意,歎了一口氣,捋著一把精心修理的鬍鬚,道:「知夏,此事並非爹有意瞞你,只是關係重大,並非爹一人能做主。爹這麼說,你可明白?」

  我十分堅決道:「爹,既然你做不了主,那我找他當面問清楚。」

  我那奸臣爹低聲斥罵道:「你糊塗!知夏,為了知道真相,你非要鬧到魚死網破的地步?你就不怕此事干係重大,影響到顏府上百口人,還有許多與你有關的人?」

  我那奸臣爹這麼說,不就說明那個人是皇帝嗎?皇帝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我一直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從未露出過蛛絲馬跡,殊不知自己就像跳樑小丑一樣,早就原形畢露。

  我感覺自己就像處在天亮前的那段時間裡,我知道天會亮,可我不知道天什麼時候亮,也不知道天亮時是什麼樣子。我身處謎團中,只能猜到一點點,卻猜不到全部的謎底,這讓我很煩惱。

  若是像以前一樣,我什麼都不知道,那我可以當好我那奸臣爹的棋子,貼身服侍皇帝。可現在我察覺到苗頭不對,若是我還不管不故,任由自己處在迷霧中,那才是真傻。

  我語氣平和,低聲說:「爹,我知道我的命是你給的,你好吃好穿供了我十幾年養尊處優的好生活,我很感激你。所以爹讓我進宮給皇帝當貼身宦官,哪怕不是很情願,我也去了。我從一個被人服侍的千金小姐變成服侍皇帝的貼身宦官,身份落差之大,我心裡有多難受爹也可以想像一二。爹,你就是太懂得我的軟肋是什麼,我才會落到這樣的地步。爹,萬一哪一天我受夠了,向皇帝攤牌,你可別怪我。」

  要不是想著顏府這麼多人,不能把事情鬧得太大,我早在皇宮裡就跟皇帝對罵了。

  我那奸臣爹說:「知夏,你何必如此固執?爹知道你為這個家付出了很多,犧牲了很多,爹代表顏府所有人對你說了一聲謝謝。你只管盡心盡力的服侍皇帝便是,等到時機成熟,你自然會知道一切。」

  「時機成熟?什麼時候才算是時機成熟?爹你要我等到猴年馬月是不是?還是等到我人老珠黃幹不動的時候,被皇帝趕出宮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