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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窮根尋葉(一)

  我那奸臣爹的書房,是在府中東南方向特意建的一個小房子,推開窗戶可以看到花園和假山,他看書時,鳥語花香,流水潺潺,簡直不要太美好!不過我那奸臣爹規定府中任何人不得隨意踏入書房,違令者要打三十大板。我曾以身試法,屁股被打成兩個帶血饅頭,才相信我那奸臣爹不是說說而已。

  此時,我坐在書房的門檻上,等著我那奸臣爹來給我開書房門。府中的花園裡春季開花的樹木都已經開始結果,像櫻桃成熟早,已經可以摘下來吃了。我沒什麼心情吃東西,看到一叢叢紫薇花開得正好,紅紫白三色相間,在一片綠蔭中甚是搶眼。

  有句話叫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而紫薇花期正是夏天開秋天凋,別名叫百日紅,可見花無百日紅不一定是真的。那麼,人呢?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呢?皇帝對我的好感能維持多久?

  我那奸臣爹步履匆匆而來,他穿著一身寶藍色素面杭綢直裰,手裡拿著一把折扇,臉色有些竊喜。

  竊喜?我那奸臣爹見我回家,有那麼高興嗎?

  我迎上前去,說:「爹,我等你多時了,你要是再不來,我可走了。」

  我那奸臣爹示意下人打開書房的門,一邊對我說:「你七姨娘給我熬了雞湯,我才吃了一口,你七姨娘死活不讓我過來,非要讓我喝完才行。我一口氣喝完了一碗雞湯,這會兒難受的很呢。」

  「爹,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記得吃吃吃!我都快急死了!」說完,我拉著我那奸臣爹進了書房,又叮囑不得讓任何人靠近書房,我四處張望沒人之後,把門關上才繼續道:「爹,我懷疑皇帝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那奸臣爹慢悠悠的從擺滿書的黃花梨木博古架上取下一本《論語》,他一點都不驚慌,簡直是淡定過了頭。我都快急死了,他竟然這樣!難道他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身份曝光後連累全家才開始著急?

  我一把搶過那本《論語》,說:「爹,齊家治國的書你晚點看行嗎?這會兒,你能不能聽我說話?我再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皇上可能知道我的身份了。」

  「何以見得?」

  我那奸臣爹終於聽我說話了,他替我斟了一杯茶,我一路上出了很多汗,連喝了三杯茶,才道:「爹,前幾天……啊不……容我想想……」

  好像是昨晚發生的事情,我怎麼感覺像過了大半年似的?我接著說:「爹,昨晚,皇帝命我喝一壺荷花酒,我喝了,然後醉暈了。」

  「你是不是傻?皇帝讓你喝,你就喝?你是不是把所有事情全抖露出來了?」

  我那奸臣爹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我,我有點委屈,「爹,我是那種沒腦子的人嗎?我想了辦法的,我提前去找孫郁要瞭解酒藥,可沒想到荷花酒太厲害了,我喝了一壺就醉了。」而後,我神秘兮兮的湊近我那奸臣爹的耳朵,說:「爹,說出來別說你不信,連我也不相信,皇帝把醉暈的我從御花園抱到了乾清宮,還讓我躺在龍床上。」

  「你……你好糊塗啊!龍床是你能睡的?皇上還抱你?你該不會是做什麼春秋大夢了吧?」

  我連連搖頭,可我那奸臣爹死活不肯相信!他道:「你該不會是看皇上太帥,拜倒在他的絕世美顏下吧?你沒見過那麼帥的皇上,又每天服侍皇上,低頭不見抬頭見,一天到晚都看著他,難免會動情。這個爹可以理解,但是皇上身為九五至尊,你身為皇帝的貼身宦官,你要是想高攀皇上,這於情於理不符合啊!」

  咦,不對勁啊!我明明是來問他該怎麼辦,怎麼所有事情都怪到我頭上了呢?我鬱悶至極,說:「爹,你搞錯重點了好不好?荷花酒是皇帝要我喝的,抱我也是皇帝抱的,連睡在龍床上也是皇帝親眼所見,而且很有可能是他把我放在龍床上的,我從頭到尾醉醺醺的根本沒有知覺,這能怪我嗎?爹,你是老江湖,都說薑還是老的辣

  ,爹,你給我指條明路,我該怎麼辦?」

  我那奸臣爹又替我倒了一杯茶,見我喝下後才說:「什麼怎麼辦?你是不是腦子壞了?皇上對你有好感,這要是放在別人身上,別人還求之不得呢!你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即可。」

  我放下茶杯,不死心地問:「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我總感覺我那奸臣爹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今天我特意跑來找他支招,我說的那些話哪一句不是勁爆的事情?可我那奸臣爹除了說我幾句,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倒像是他很期待皇帝對我好似的。

  我低聲問:「爹,該不會你把我的身份給皇上說了吧?」

  「怎麼可能?你爹是那種人嗎?怎麼可能出賣你呢?」

  我那奸臣爹話是這麼說的,可他臉上的笑容很虛,我跟他相處了多年,對他的秉性最為瞭解。他那種笑容,就是很心虛的表現!

  「爹,你真的把我給賣了?」

  我不斷的追問這句話,我那奸臣爹連連回答說沒有沒有沒有。大概是被我問煩了,他做了個噓的動作。

  我不再問他,說:「爹,那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只怕三天三夜也講不完。你要服侍皇上,沒有那麼多時間。還是等你下次中秋節或者是重陽節有空回家的時候,爹再慢慢說給你聽。」

  我那奸臣爹說完話,又從博古架上抽下一本《左傳》,把《左傳》放在書案上,他雙手疊在一起,趴下睡覺。想藉著裝睡的樣子,跟我打馬虎眼,沒那麼容易!

  我那奸臣爹的種種行為,都說明了一件事:他真的有事瞞著我。

  我從後面把他拉起來,使勁搖晃他的腦袋,「爹,我知道你把我賣了,我還幫你數錢呢。可我不想被蒙在鼓裡,你就告訴我真相不行嗎?」

  「真相只有一個。」

  「什麼?」

  「皇帝不正常,喜歡你這種不男不女的死太監。」

  我最討厭太監兩個字!「爹,我是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