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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酒不醉人人自醉(四)

  依我伺候皇帝這麼久,對他的脾氣也能猜個七八分准,直覺告訴我,事情沒這麼簡單。

  果不其然,皇帝說:「三寶,你如此喜歡荷花酒,不當著朕的面喝一壺?」

  皇帝的意思很明瞭,既然我那麼喜歡荷花酒,又吃過瞭解酒藥丸,喝一壺荷花酒算得了什麼?不然我嘴裡說著喜歡荷花酒,萬一回去了把荷花酒倒了或者放在那裡一口都不喝,豈不是辜負了皇帝的一番美意?

  我通通都理解,孫郁說這解酒藥有奇效,越早喝酒起效越快,再拖下去,我擔心解酒藥消化的差不多,效果大打折扣。

  皇帝讓我當他的面喝一壺荷花酒,這算得了什麼?不就是一壺荷花酒嗎?

  「皇上,奴才真心喜歡喝荷花酒,奴才這就喝一壺。」

  一壺荷花酒,被裝在纏枝蓮花瓷酒瓶裡,瓷瓶約半臂長,細細長長的,甚是好看。我估計這種瓷瓶裝不了多少荷花酒,用左手袖子一遮,仰起頭,右手握住瓷瓶的把手,將彎嘴對準嘴巴,荷花酒源源不斷的流出,我嘰裡咕嚕的吞嚥。

  荷花酒乍一喝覺得帶著荷花的馨香又有些甘甜,我喝的速度很快。可喝的越來越多,我覺得荷花清香味越來越淡,倒是酒味越來越濃重。我不知道荷花酒多少度,荷花酒算是一種花酒,比燒酒度數要低一點,不算烈酒,但度數也不會很低,很多了照樣要爛醉如泥。

  原本想一鼓作氣喝完,像那種折子戲裡說的草莽英雄一樣大碗喝酒,可我做不到啊!

  皇帝說:「三寶,朕沒看出來,你喝酒這麼豪邁。你若是一口氣喝完這一壺荷花酒,朕賞你一兩銀子。」

  我喝一壺荷花酒,才得一兩賞銀?皇帝真當我沒見過銀子!拜託,我在房間裡存的銀子不少呢,起碼是這些銀子的幾百倍,皇帝想用區區一兩銀子作為甜頭刺激我,我還不樂意呢!

  可是,我沒忘記,被皇帝罰了月錢全身家當還沒四兩銀子的三寶公公是我,皇帝要賞賜一兩銀子,我可不得快馬加鞭的把荷花酒喝完嗎?

  趁著天黑,我偷偷的把左手捏住鼻子,皺著眉頭喝下去。

  喝完一壺荷花酒,我覺得身體發熱,臉色潮紅,面紅耳赤,荷花酒酒勁起來了!

  我趁著自己還算清醒,將纏枝蓮花瓷酒瓶倒扣甩了幾下,以示一滴酒都不剩。

  皇帝道:「三寶,你說不勝酒力,都是騙人的吧。」

  我覺得有些頭暈,腳像踩著棉花一樣,看著皇帝,一個兩個三個四個,越看越多,有八九上十個。完蛋了,我要喝醉了。

  孫郁不是說那解酒藥丸有奇效嗎?我才喝了一壺荷花酒,怎地頭這麼暈,天旋地轉的?要死了,我真的喝醉了。

  我迷迷糊糊的倒下之際,只聽見皇帝喊了一聲三寶,我想答話,但眼皮似有千斤重,頭疼的像要炸開一樣,腰身不知道被誰摟住,失去了知覺。

  有人用手扯我的眼皮,我不耐煩的打了一下那人的手,說:「別鬧了,我頭疼呢。」

  「三寶,朕命你醒來。」

  我聽見朕那個字,就嚇得魂飛魄散,霎時睜開了眼。我躺在一張床上,這明黃色的被套,白玉枕頭,我爬上了皇帝的龍床?

  啥玩意?我記得暈倒在御花園裡,龍床在乾清宮裡,乾清宮距離御花園多遠來著?我算不清有幾里路,反正有一段很長的距離!難道我是從御花園爬到了乾清宮的龍床上,皇帝那麼清醒的看著我一路爬,怎麼不剁了我的手呢?

  皇帝站在床邊,臉露焦急的神色,估計是惱火我爬上了龍床,孫郁的手垂在半空中,想來是孫郁替我看病來了。

  我蹦下床來,跪在地上磕頭道:「皇上,奴才該死,奴才酒品不好,奴才並非有意爬上龍床,奴才罪該萬死!」

  我急切地說這些話,說出口發現嗓音粗糙,難聽得很。喉嚨像被火燒

  過一樣,火辣辣的疼。

  「三寶,朕命你閉嘴。」

  皇帝一會兒叫我醒來,一會兒叫我閉嘴,我醒來可不得說話嗎?說話了又嫌棄我嗓音難聽,叫我閉嘴,要不是現在身體虛弱,我早要跟皇帝反駁幾句了。

  「三寶公公,皇上命微臣替你看病,你是躺在床上還是坐在椅子上?」

  孫郁啊孫郁,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能如此淡定的說話!床是皇帝睡的龍床,椅子是皇帝坐的龍椅,我是誰,配坐龍椅睡龍床?我喝醉酒了瞎胡鬧睡龍床,那是我自己的大腦控制不住我的四肢,現在四肢受我大腦掌控,我再也幹不出來那樣辣眼睛的事情來。

  「孫御醫,要不咱家坐在地上吧?地上涼,挺舒服的。」

  皇帝說:「地上比龍床還舒服?」

  這話說的,好像我不睡皇帝的龍床,皇帝還不樂意呢!一定是我聽力受損,聽錯了,我不敢多想,回道:「皇上,奴才喝醉了酒才做那沒影的事情,皇上不與奴才計較,奴才感激不盡。奴才覺得坐在地上挺好的,現在感覺好多了,孫御醫也忙,就不用替奴才看病了。」

  御醫是給皇帝、太后、吉祥公主和一些位高權重的高官看病的,我一個皇帝的貼身宦官,說白了就是個伺候皇帝的奴才,怎麼配御醫親自把脈看病,那不是太抬舉我了嗎?我喝醉昏睡時,幹了些什麼混賬事,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可我醒了,斷不能那麼混賬,不分尊卑。

  皇帝問:「三寶,誰是當今皇上?」

  我大聲回道:「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皇上千萬別嚇唬奴才,奴才膽小,不經嚇。」

  「朕叫孫御醫替你看病,你哪來那麼多話?」

  我弱弱地回道:「皇上,奴才真的沒病,就是喝醉酒了,現在酒醒了,啥事也沒有,不用看了。」

  我話多?我話多那是怕皇帝事後治我大不敬的罪過,睡龍床已經是一件大罪過,要是還被御醫把脈看病,又得加一條大罪過。為了保命,我寧願讓皇帝嫌棄我話多,也不能讓皇帝多抓我幾個把柄,事後治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