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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葬愛(一)

  我打從心底裡抗拒出席恩榮宴,現在拜皇帝所賜,我以一種不光榮但很成功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的心願。只是趴在床上,將房裡的插花的石斛看了一千遍,透過窗戶將外面的一株枇杷樹看了一萬遍不止,時間過得太慢。

  恩榮宴也不知道進行到哪一步了?

  昨天二十大板打下去,直接後果就是屁股開花,附帶贈送了一盆血水,被我端去澆枇杷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結出血紅色的枇杷。還有頭一次被人打的這麼狠,我竟找不到人來幫我揍回去,愁死我了。

  隨後就有太醫來看我,如此典型的打一巴掌給一顆棗,我竟無法拒絕。好在太醫是孫郁,他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又給了我金瘡藥,就走了。

  今日應該來複查一下吧?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到。

  孫郁敲門,「三寶公公,我是太醫孫郁,來給你換藥了。」

  「門沒鎖,你自己推開進來吧。」

  孫郁提著藥箱,拿出一大把草藥和搗藥槽,例行公事的問:「今天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孫太醫。」

  在皇宮裡跟孫郁說話都要這麼見外,我有些不習慣。「孫郁,咱們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說話?這樣端著架子說話,我感覺很累啊。」

  他一邊搗藥,一邊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形象全無狼狽不堪的我,低聲道:「我早告訴你了吧,皇宮裡不適合你這種人呆,這才來了幾天呢,就被打了二十大板。」

  「這有啥?從小到大沒人打我,你們都有挨打的經歷,現在我終於知道被打的滋味,也不枉我在世為人啊。」

  孫郁哭笑不得,「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我笑著說:「是啊,我缺心眼,你們太醫院有沒有什麼藥治缺心眼這種病的?」

  「三寶公公,你一個聰明人,過什麼日子不好呢?」

  我知道,孫郁還是不想接受我當了皇帝的貼身宦官這一事實。從小到大,我就喜歡欺負孫郁,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對我好。「孫郁,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還有一份體面的活計。我生在那樣的家庭,注定了我會有今日。就算我不是三寶公公,我也可能是三寶娘娘,你說是不是?」

  孫郁很無力的點點頭,接著又說:「事實是這樣,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我覺得你的身體裡藏著一個放蕩不羈的靈魂,這世間沒有什麼能難得住你的。當我看到你在皇帝身邊當貼身宦官,從前都是別人伺候你,現在變成你伺候別人,皇帝一言不合就罰你錢、命人打你,我心裡真有說不出的難受。」

  我很慶幸,有孫郁這樣一個好朋友。「孫郁,你知道嗎?我很難過。」

  他不再搗藥,站在那裡,神情無比認真和關切,「怎麼了?」

  「吉祥公主喜歡晏卿。」

  多日裡壓在我心頭的秘密,說出口,覺得輕鬆了不少。

  「這……這……」孫郁想了很久後才道:「你也看過很多戲,公主和狀元郎喜結連理的不在少數,咱們都是普通人,怎能與皇室抗衡呢?」

  「我也知道,我與晏卿,或許有緣無份吧。只是這入宮才幾天,就顛覆了我以前的認知。曾經擁有的東西好似一場夢,夢醒了,什麼都沒有。」

  我真的很難過。

  「三寶公公,你且看開些吧。人活這一世,真是不容易。」

  我知道孫郁不善於安慰人,但他是很好的聽眾,就像一個悶葫蘆,只進不出,跟他說任何事情,都不用擔心會洩密。

  我繼續道:「孫郁,你一直都早熟,可我不是。我那奸臣爹在外面名聲不好,卻一直把我保護得很好,我就像冬日裡花房裡的花,地龍燒得無比暖和,肚子盛放,卻不知外面早已寒風凜冽,不是我的花期。」

  孫郁歎了一口氣,「三寶公公,以後凡事多加小心,能用得上我的地

  方,儘管找我。只是我得醜話說在前面,我一不殺人放火,二不偷雞摸狗,咱們行事得光明磊落。」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也不枉咱們朋友一場。」

  我們都沒再說話,孫郁搗好草藥後又叮囑了我一番。我一邊敷藥,一邊清楚的意識到一個事實:晏卿與我,已成為過去式,我要漸漸忘了晏卿,好好當皇帝的貼身宦官,替其他九百九十個自願絕後的人好好服侍皇帝。

  與過去斷捨離,我趴在枕頭上大哭一場,然後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倏然,耳朵被人揪起來,我下意識的把頭偏開,「別鬧,我正做美夢呢。」

  「夢裡肯定沒有朕吧?」

  皇帝的聲音,比任何其他的叫起床辦法都管用。我想坐起來起來,可以用力,就疼得我呲牙咧嘴。

  這才發現天已全黑,皇上提著一盞四角宮燈立於我的床前,他身穿冕服,儀表堂堂。

  我做夢也沒想到皇帝會親自來看我,心懷感激,作勢再掙扎了幾下,就是無法下床跪拜,我只好慚愧說道:「皇上恕罪,奴才帶傷在身,無法行禮,也無法伺候皇上,是奴才沒用。」

  「你不是喜歡湊熱鬧?怎麼沒去圍觀熱鬧的恩榮宴?」

  感情皇帝是特意來奚落我的,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恨的牙癢癢,「一則,奴才身上有傷,不好到處走動。二則,恩榮宴上都是國家棟樑,要是奴才出現,被人認出,沒得給皇帝丟臉。」

  「倒是有自知之明,孺子可造也。」

  從這話聽來,皇帝對我的看法有所改觀?「奴才愚笨,謝皇上提攜。」

  「被打了二十大板,你做何感想?」

  「一個字——疼!」

  「還有呢?」

  「很疼?」

  「除了疼、很疼、非常疼外,你就沒自省出什麼來?」

  又來這一套,我真是吃不消啊。腦子飛速轉了幾圈後,想出了個回答:「奴才定要養好身體,好好伺候皇帝。」

  「當真?」

  「難道還有假?」

  「把你剛才那句話寫一千遍,朕就相信你的決心。」

  得了,我已經學會了皇帝挖坑的精髓,竟會給自己刨坑了。自己坑自己,怎麼會有我這麼蠢的人啊?

  被自己蠢哭了,哭暈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