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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飯尾聲

  第七十九章 飯尾聲

  嗨,各位讀者,大家最近好嗎?

  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載爆胎的冬喜姑娘,又來了。

  ——沒法,這個故事的主角,我家小姐都走了,總得來個人交代後事啊,您說是不?

  言歸正傳,距離我的前任主子,禮部尚書千金顧清喬神秘失蹤,已經四年多了。

  嗯,您沒看錯,是前任主子,我的現任主子,乃風華絕代名冠天下驚才艷絕的段王爺段玉是也。冬喜我如今終於實現了畢生夙願,當上了王府一等大丫環了!

  小姐失蹤以後,段王爺買下了當年的尚書府老宅子,也將我們一干僕人都接了過去。段王爺作主,將我許配給了阿達——就是那個得到顧小姐親筆題詞「一代肉亨」的大廚阿達。我在嫁給阿達後的第二年,生了一對雙胞胎。

  我跟阿達商量好了,給兩個寶貝蛋取了小名,分別叫「好吃」、「好喝」,我還記得王爺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差點沒把嘴巴裡的茶噴出來。

  「……怎麼取這個名字?」他擰著好看的眉毛問我。

  我冒著心心眼告訴他,從前有一天小姐從皇宮回來,說太子身邊有一對雙胞胎叫如斯如織,人如其名的美麗動%無%錯%小說人,卻偏偏小心眼。然後小姐說,冬喜呀,你將來要是也生了雙胞胎呢,千萬得叫大氣的名字,什麼織啊斯的要不得,織的東西心眼能大嗎?你得起一個通俗的,人見人愛的名兒,我看就「好吃好喝」好啦!保管聽過的人一輩子不會忘……

  我邊講,王爺邊笑,眼睛亮晶晶的。

  笑完了,眼睛裡的光也沒了,慢慢黯淡。

  四年了,我常常見王爺這樣的表情。

  四年前他剛把我掉到身邊,常常會望著我發呆。那時他的眼神就這樣,一會兒明,一會兒暗。

  就在我琢磨著王爺是不是對我有那麼點兒意思的時候,某天阿達忽然紅著臉來神秘兮兮跑來對我說:「冬喜,我覺得王爺暗戀我耶!他常常盯著我看!」

  一口血噴出來,我差點內傷。

  後來經過我和阿達對比細節認真分析,我們一直認定,他是在透過我們看著別人。

  王爺喜歡讓阿達做紅燒肉,但他吃的並不多,每次就擱那麼一小碗放在桌上。

  白霧騰騰上好的五花肉,他有時會看一眼,再低頭慢慢吃自己的菜。

  王爺喜歡讓阿達唱「浪奔浪流」歌給他聽,好幾次叫阿達在眾人面前表演,大家都笑的前俯後仰,上氣不接下氣。

  王爺也笑,只是咧嘴,然後漸漸面無表情。

  王爺常常去京城頭號飯館忘塵閣,他喜歡包下那裡的頂樓,坐在那邊看護城河。

  「你知道什麼時候放花燈嗎?」他曾坐在欄杆邊,低聲問我。

  「正、正月二十六?」我不太清楚他到底想問什麼。

  「是了,現在時候還不到。」王爺笑起來,像以前一樣傾國傾城,「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我卻覺得,那笑裡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東西。

  究竟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王爺還是王爺,呼風喚雨,要什麼就得給什麼。

  曾經我看見他找邢四要東西,說是一副題字。邢四哭喪著臉,說時隔太久,不知道被家眷擱哪裡了。

  當時王爺沒說話,只是眼睛裡的火苗亮的驚人。

  於是第二天邢四就帶了一張破破爛爛的紙上了門,身上還背了三根籐條。據邢四說,由於那幅題字曾被雞抓過被狗尿泡過,所以他才遲遲不敢上交,請王爺降罪。

  王爺望著那幅字看了半天,歎了一口氣,讓邢四走了。

  然後王爺找了京城最有名的裝裱師傅將字裱起來,掛在書房裡。

  我去送點心的時候,仔細看了下那幅字,依稀能辨認出幾個字「……愛她……蒜泥白肉。」

  字跡有點眼熟,但是我不敢瞎猜。

  後來不知道王爺從哪兒打聽到消息,將西陵山悄悄廟住持滿滿大師珍藏的一些字畫高價買了回來。

  我慕名去看那些天價的題字,發現口氣熟悉居然的很。

  ——「賀!滿滿大師當選為新一任寺廟領導人!」

  ——「大海航行靠舵手,滿滿就是那紅太陽!」

  ——「滿滿大師,恆—緣—祥,牛牛牛!」

  我認識的人裡,就一個會這麼說話。

  那滿滿大師靠這幾幅字,賺了個盆滿缽滿,樂的嘴三天三夜都喝不上。

  聽說王爺本來還想買下悄悄廟「哈佛書院」的那塊匾,不過滿滿死活不肯,大概是想著以後再訛上一筆吧。

  對了,王爺最心愛的東西,是一口熬肉的鐵鍋,有事沒事就拿出來把玩。

  鐵鍋經過這麼長年累月的撫摸,跟紫砂壺一樣,光滑的很。

  有次我去倒茶,發現王爺就這麼靠在椅背上睡著了,手裡還拿著鍋蓋。

  定睛一看,鍋蓋上刻了八個字,「肉的偉大,肉的光榮。」

  唉,這麼些年,我們都知道王爺在想什麼,一直不娶妃,空著位置,等誰呢?

  只不過,也許他也倔不了多少年了。

  一邊歎氣,一邊給他蓋上披風,免得著涼了。

  老尚書宅的後花園裡,有一處小姐的衣冠塚。

  我常帶著瓜果點心去那邊看小姐,雖然知道她沒死,可反正見不著了不是?

  小姐自己也說過,要是哪天她消失了,我又想她的話,就給她建個衣冠塚,也算是有個地方能跟她說話,號稱「溝通從心開始」。

  我還記得那時她說,不介意我往衣冠塚裡埋一些玉珮寶石金銀財寶啥的,越多越好,沒準兒有一天她還能挖出來賣……

  唉,難不成你還變成鬼來?小姐的怪想法,就是多。

  不過怪事還真的來了,衣冠塚建了大約半年後,有人說那裡晚上鬧鬼。

  雖然我膽子很小,但是對小姐倒是不怕的,於是壯著膽子埋伏在院子裡,等著小姐的魂出現。

  可來的不是鬼,而是個妖精。

  那個妖精非常美,一頭銀絲,十指尖尖,臉龐上有蘭花印記,我怔怔看他,覺得他比王爺都還要好看。

  他來到小姐的衣冠塚前,蹲下來,靜靜望著墓碑。

  偶爾他會用他纖長的手指去觸碰墓碑上的字,嘴裡喃喃低語,彷彿是在和小姐說話。

  然後是坐在地上,靠著墓碑,抬頭望天。

  有那麼一瞬間,我的眼前忽然出現了幻覺——石頭墓碑變成了笑意盈盈的小姐,白髮妖精變成了黑髮的美青年,兩個人就這麼相互依靠著,看繁星滿天,流雲飄散。

  然而幻覺也只是幻覺,就像一個風吹就散的美夢。

  妖精走的時候,留下一束美麗的花,花粉在夜空中散發著美麗螢光,四處飄蕩。

  黑黑的天幕低垂,亮亮的繁星枯萎,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後來我再去衣冠塚,總有那麼幾回,遇見他在墓碑前守著。

  每每此時,我就悄悄的退下,留妖精先生和小姐單獨相處。

  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妖精的事,我怕打擾他。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好吃和好喝轉眼也三歲了。王爺安排了教書先生,要給兩個小搗蛋上課,他說這是小姐以前跟他提過的「學前教育」,只有這樣好吃好喝兩隻笨鳥才會比別家小孩飛的快。

  這天我路過書房,忽然聽到有人說話。

  「……原來那梅花印還有一個意義,被烙印者若無皇族血統,那麼便是邊牧王妃,邊牧王唯一認可的妻子……」低低而略帶沙啞的聲音,是邢四。

  房間裡沉默了,久久沒有人回話。

  然後,是一聲蒼涼的歎息。

  「你相信麼?我寧願她真是為了復國而來,若那時她真是想造反,便好了……」

  我移開了腳步,沒有繼續聽下去。

  我想起前些日子在小姐衣冠塚下發現的紫金盒。

  繁複雕花的盒子裡,裝著一件繡金鳳和青狼的嫁衣,火紅火紅的顏色彷彿鮮血,領口綴滿最美最大的寶石,華貴又隆重。

  我將嫁衣的樣子講給阿達聽,阿達偏著腦袋說,有點像邊牧族人結婚穿的嘛,我見過。

  走回自己的小院,阿達在廚房裡做飯,好吃好喝在院子裡跑跳著,唱著我教給他們的歌——

  又是一季春來到,柳絮滿天飄。

  曖風輕揚桃花紅了,榆錢串上了梢。

  是誰碰碎了翡翠橋,染綠了小村莊?

  牧童換上了新衣裳,黃鸝也笑彎了腰。

  這歌是很久前小姐教給我的,那時我是這麼的羨慕她,覺得她既美麗又聰明,有好的身世,還有好的未來。

  我曾無數次祈禱老天爺能讓我重新投胎變成小姐這樣的天子嬌女,再不濟也得是個小姐,不要是伺候人的丫鬟。

  可現在,看著阿達和好吃好喝,我忽然覺得自己也很幸福。

  ——轟轟烈烈驚心動魄總歸不靠譜,平平淡淡安穩過日子才是真的。

  抬頭看天,屋外的陽光是這樣的好,暖洋洋,金燦燦。

  ——小姐到底去了哪裡?現在和什麼人在一起?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如果當初她選擇不走,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生活,又會過的怎麼樣?

  有時我也會這麼想,然而都是瞎想,都是「如果」。

  小姐,王爺,還有那個美麗的妖精,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個傳奇,屬於別人的傳奇。

  潮起潮落,花開花謝,也許小姐離開後還會發生更多的傳奇,還會有更多的愛恨糾葛,****悱惻。

  於我,於大家,那些又將是一個全新的故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