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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肉真相

  第二十七章 肉真相

  順著他的目光,清喬緩緩舉起左臂,袖子滑下來,露出細滑如玉的肌膚。

  五個小點靜靜停在那裡,如同一朵嫣紅的花。

  「你這是梅花印。」五年前,空空大師這樣告訴她。

  那時她剛剛穿來這個世界,整日無所適從恍然若夢,只得對外宣稱失去記憶,同時也由於所受刺激太大,長時間裡鬱鬱寡歡悶悶不樂。

  顧尚書擔心女兒的病情,便帶著她去上清寺祈福,她與空空大師就那樣相遇了。

  「何處來的小施主?」那日空空大師見她蹲在樹下發呆,便主動過去打招呼。

  「哪裡來的胖和尚?」清喬正鬱悶這個蘿莉身體,心情不好,索性對他白眼相向。

  大師卻不惱,只呵呵一笑:「施主,可是天外來客?」

  呆怔3秒,清喬噌一下站起來,抱住和尚大腿嚎啕而哭:「——可算找到組織了!」

  尋了一個僻靜處,她把穿越的事情和大師好一通細說,再三強調自己無論如何都想回家。

  大師打量她半響,輕輕搖頭:「施主何必執念?上天既然肯讓你穿過來,必然有他的安排。」

  放屁,我看八成是他打瞌睡的時候抓錯了人。清喬這樣想著,嘴巴上不依不饒起來:「空口無憑,大師如何知道這就是正確的安排?」

  空空大師微笑:「姑娘身上可有特殊印記?」

  「……倒是有個胎記。」清喬拉開衣袖,老老實實給他看左臂,

  大師一怔,隨即雙手合十閉目感歎:「阿彌陀佛,果然是天意,天意。」

  「這痣又有何特別的?」清喬對他的反應大惑不解。

  「……這是梅花印,百年現世一次。」大師長長吐一口氣,「你果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葩。」

  「奇葩又如何?奇葩也要回家!」清喬恨恨嘟起嘴,眼淚都要掉了,「我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軌跡!」

  「施主若執念,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大師輕聲安撫她,「實不相瞞,只要你能搜集『天地人器』四樣靈物,便可安然返家。」

  「真的?」清喬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兩眼直冒綠光,「你沒有騙我?」

  「出家人不打誑語。」大師垂首,緩緩轉動起佛珠。

  清喬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大師,求你告訴我,這四樣靈物到底叫什麼?要如何才能得到它們?」

  「器乃『九轉清音鈴』。」空空大師摸摸她的頭,溫和道,「如果有緣,施主自會遇到它。那時你再帶著它來見我,我會告訴你其他三物的名字。」

  說罷轉身就要離去。

  「且慢,大師!」清喬急忙叫住他,「如果是很多年後才找到這九轉清音鈴,物是人非,那時如何與你相認?」

  「說的也是。」大師回過頭,朝她作揖,「施主不防先準備個暗號。」

  清喬一咬牙,恨恨道:「大師,你可記好了!我敢保證這暗號天地間絕沒有重樣的——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對待和尚要像春天般溫暖,對待豬肉要像冬日般殘酷無情!」

  「……這,難道不是普通的胎記?」清喬從往事裡抽回身子,抬頭看向段玉,神情迷茫。

  段玉眼睛裡略略起了絲波瀾,隨即又隱沒消失:「何必再裝?想必小喬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

  「……什麼身世?」清喬瞪圓一雙眼看他,呆若木雞,「難道我不是禮部尚書的親生女兒嗎?」

  「你真不知道?」段玉輕咳一聲,撂眼向她看來:「好,我來問你,尚書千金自幼養在深閨,所結識的族外異性不超十個,如何得知男子胸前紋有狼頭一說?」

  「這、這自然是聽說的。」清喬咬住下唇,有些心慌意亂。

  「聽說,聽誰所說?」段玉挑眉,嘴角洩出一絲諷刺,「是聽你爹所說,還是聽尚書府的那群小丫頭們所說?」

  「我、我也不記得了。」清喬愁眉苦臉耷拉下腦袋。唉,王爺,我能告訴你那是金庸先生說的嗎?即便我說了你也不認識他嘛!

  「哦?」段玉似是而非一笑,抬起下巴,「沒關係,本王再問你,你為何如此喜歡左青,喜歡到與它一見如故?」

  「因、因為它長的比較好看……」眼瞅著段玉的臉色越來越黑,清喬也越來越結巴,「它、它的屁股比較翹,尾、尾巴比較長……」

  奇怪,這段王爺明明就站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卻偏偏給她一種遠在天邊的疏離感。清冷虛無,如同一縷寒洌的月光。

  「哦——原來如此,不過不知尚書千金從何處學來些稀奇古怪的歌謠,還擁有了本朝女子絕對不可能產生的怪異想法?!」段玉上前一步,銳利逼視她,目光所及之處火花四溢,化作硝煙瀰漫。

  耶耶耶?清喬這下徹底,完全,百分百呆住了。

  什麼?小段段,難道你就為這個懷疑我嗎?不對呀,雖然我確實與眾不同了些,但你也不該如此質疑我吧?話說這和一般穿越文的情節不一樣呀!那些小說裡面不都這麼寫嗎——由於女豬腳與眾不同,那堆天下第一各領****的美男都會像飛蛾撲火一般愛上她,並就此跌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豆大的汗珠自腦門上淌下,最終鑽進了她的衣領,嗖的不見了。

  段玉見她啞口無言,冷冷一笑,轉頭擊掌道:「來人,帶悟空進來!」

  悟悟悟悟空?

  清喬囧得下巴都要掉了,這唱的又是哪一出?難道吳承恩也穿了?

  牢門大開,走進來的人著實讓她嚇一大跳。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幾個月前在上清寺遇到的小和尚。

  「悟空小師父,你來告訴這位姑娘,她身上的梅花記到底是什麼?」段玉一直在笑,眼睛輕飄飄往旁一掃。

  小和尚看了清喬一眼,雙手合十神色平靜道:「梅花記乃西域邊牧皇族傳說中的獨有印記。若皇族繼承人為女,則需要在手臂上紋一朵五瓣紅梅;若皇族繼承人為男,則要在胸前紋一隻青牙狼頭。」

  啪!清喬清清楚楚聽見自己下巴落地的聲音。

  ——悟空好徒兒,不要亂說話,師傅可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啊!

  段玉緩緩看她一眼,瞳孔中瀰漫起一片噬人的黑暗:「很好,你再說說,這邊牧皇族與我國又有何淵源?」

  小和尚面色有些為難,硬著頭皮道:「當年開國建朝,周邊小國大多臣服歸降,自願成為屬國,唯西域邊牧國國王驍勇善戰寧死不從……高祖震怒,派去二十萬精兵圍剿,最終……最終……」

  「——最終如何?」段玉的聲音,冷的像一塊冰,絲毫沒有感情。

  「……最終邊牧皇族全滅,無一倖免,邊牧族也因此元氣大傷,退居西域邊緣散居,不再集合為國家。」

  小和尚的聲音遙遙飄來,清喬覺得自己的身體如墜冰窟,正一寸一寸慢慢冷下去。

  搞什麼?這是在搞什麼?!

  什麼皇族,什麼梅花印記?天啊,難道我穿到這裡是來演梅花烙來了!掉包的嬰兒,梅花的胎記,離奇的身世,一切一切都那麼驚人的狗血,呃,還有那個景濤gg,人家在裡面演男一號貝勒爺皓禎——我說咆哮教教主,一日入教終身為眾,看來我真是穿到哪裡都別想擺脫你呀!

  她自嘲地想笑,卻只能牽一牽嘴巴。

  「……就算我是你們認定的邊牧皇族遺孤,那又如何?」慘白著一張臉,她咬緊牙關,「我根本不記得百年前的那些往事,況且就算我知道了,一個弱女子能拿你們怎樣?」

  「你說呢?」段玉微微一笑,將臉湊到她跟前,「挾持太子,偷走魔教聖物,你說你想怎樣?」

  「這,這不是偷的!也不關魔教的事!」清喬大駭,慌忙伸手護住鐲子,「我沒有傷害太子,我對他一直很好,我餵他吃很多很多的東西,你、你可以問他……」越說越語無倫次,她知道自己已經心神大亂了。

  段玉更加靠近,貼著她的耳朵低低呢喃:「是呢,既然不關九轉清音鈴的事情,你又為何要費盡心思尋找那些靈物?」

  「——莫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這四樣靈物聚集起來的後果!」他無聲無息向後倒退,背脊挺直,眼中散發出乖戾的赤紅精光,「小師父,你說來聽聽!」

  小和尚雙手作揖,面色痛苦道:「阿彌駝佛,『天地人器』四物,合聚則逆天,逆天則無不達之事,翻雲覆雨,到手者皆可為王。」

  「哈哈哈……」段玉仰頭大笑,面色猙獰,「如何?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難道你不是想逆天?!難道你不是想復國?!」

  清喬被他眼中的暴戾震懾住,怔怔望他,不能言語。

  良久。

  「小、小師父!」她終於醒過來,神情慌張道,「你家住持呢?空空大師在哪裡?他、他當年不是這麼對我說的!他……」

  小和尚朝他深深一揖:「住持已經在外雲遊一月有餘,現在何處不得而知。」

  「你、你們快派人去找他!」清喬焦急起來,「他能證明我的清白,當初我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沒有什麼逆天復國之心,求求你,去幫我找一下他!」

  小和尚看著她輕輕搖頭,神情甚是惋惜。

  「求求你……」她說著說著,忽然又想起什麼,轉頭呆呆望向段玉,「對了,我爹呢?他知道這梅花記的事情嗎?你們會不會對他做什麼?」

  段玉面色已恢復如常,他盯著她,高深莫測道:「……還在查,所以我方才並未在山坡上與你相認。畢竟宮中現在知曉你真實身份的,只有我和戚先生兩人。將來倘若查出你爹不知情,那麼被處死的只有一個叫杜春嬌的民間女子,倘若你爹知情……」他微微一頓,蹙眉道,「便滿門抄斬,株連九族,一個活口也不會留下。」

  咚。

  清喬的身子重重跌落在堅硬的石地板上。

  牙齒不停打顫,眼角有晶瑩的****滑出,化做濛濛水霧,一切都散了。

  出了牢門,段玉一眼就看見等候在牆邊的青衣男子。

  「你倒是腳快。」他朝他牽起嘴角,「怎麼,不進去看看?」

  「小九!」男子喚他,語氣焦急,眼神沉痛,「何必做的這樣絕?」

  「哦,很絕嗎?」他看著對面人,若有所思道,「我以為我對她已經夠好了。」

  「一個普通小和尚的話,你為何要信?」青衣男子打斷他,滿臉暴躁,「微不足道,居心叵測!」

  「——悟空是空空大師的隨身弟子。」輕飄飄掃對方一眼,他慢條斯理道,「何況顧清喬身上的梅花記是我親眼所見,絕不會有虛。」

  「就算、就算她真是邊牧皇族遺孤,也不至於要她的命呀!」青衣男子的聲音開始顫抖,「她自幼被顧尚書嬌生慣養,生活安逸無憂,怎可能會有逆天復國的胸襟!」

  「哼,你又知道她沒有了?」段玉嗤笑,斜斜一挑鳳眼,語氣淡漠,「倘若只是個遺孤就算了,偏偏她還整天妄想著集齊四靈,你說是不是可疑?」

  「……小九!人命關天,你萬萬要三思!」青衣男子知他心意已決,禁不住面色蒼白,「無論如何,她是你親自挑選的未婚妻,難道你對她完全沒有感情?!」

  「感情?」段玉滿不在乎挑眉,嗤之以鼻,「純粹多餘的東西。」

  「我對人生並無特殊要求,只要一切順著既定的軌道走,那麼也無需操什麼閒心。」他抬起手,一下一下撫摸起腰上的玉珮,神色愛憐,「不過呢……倘若有人妄圖打亂這軌跡,也只好將他們連根拔除,不留半點可能復燃的痕跡。」

  他簌的抬起頭,望著對面笑瞇瞇道:「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戚先生,你應該懂的這個道理。」

  對面人徹底安靜下來。

  「我只是很怕你後悔。」

  良久,戚先生對著他幽幽道。

  「後悔?」段玉微笑,眼中滿是奚落與嘲弄,「我倒是很期待這樣的一種感情。」

  說罷這句話,他轉身,揚長而去。

  「小九,我希望你不要像當年的我一樣……」

  戚先生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滿眼蕭瑟清寂。

  「……等到你品嚐到這滋味的那天,一切都太晚了。」

  ——太晚太晚。

  哪怕那時你已強大得可以隻手遮天,卻再也換不回,與她的半分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