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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肉右使

  第二十五章 肉右使

  繁花似錦,百蝶齊舞,鳥語花香。

  折過一片怒放的花叢,波光鑒著碧空白雲,輕舟下湖水細整鋪開,一切柔軟安靜宛如地老天荒。

  搖船搖的累了,大家停下來歇息。

  邵義已經睡著,長睫低垂呼吸均勻,清喬托著腮幫,屏息遙望遠處的青峰。

  「——為什麼會跟我走?」

  陸子箏不知於何時睜開了眼,望向她的目光中滿是判究。

  清喬回頭,只見眼前人長髮垂散膚泛銀輝,一雙桃花眼波光綺麗,攝魂奪魄。

  如來玉皇瑪利亞,我要投訴你們偏心加歧視,一個男人怎麼可以長成這樣,真是造孽啊!

  「因為……」她覺得有點口乾舌燥,禁不住舔舔嘴唇,「……雖然你比較古怪,但還算人性化……」

  陸子箏眉毛一挑,噗的笑出聲來:「你總喜歡說些我聽不懂的詞,罷了罷了。」

  以手作枕抬頭望天,他滿面愉悅閒適,似乎很是享受:「不管你信不信,你上了這船,我覺得很高興。」

  他輕輕閉上雙眼。

  「我這一生,從沒有如此的開心過。」

  不是吧孔雀男,跟你上個船就這麼興奮,難不成你自小都是孤家寡人一個?

  清喬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唯唯諾諾道:「……高興就好,你只要高興就好。」

  「對了,你覺得這裡風景如何?」陸子箏忽然又這麼沒頭沒腦問一句。

  「……很好很好。」清喬環顧四周,晴空麗日芳草萋萋,水面飄著輕蕩蕩的蘆葦花兒,確實很好,仙境一般的好。

  「這樣的人生……也許也不錯。」他不知在想什麼,眼神模糊遙至天際,然而只是片刻又拉回,重新變得精光四射。

  「可惜這天地太小,容不得我,」他站起來,遙遙立於船頭,長髮如墨衣袂翻飛,「與其靠天庇佑而苟活,不如與天並肩競自由!」

  清喬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怎得想起「遺世而獨立」這句話來。

  李夫人的結局不是很好呀,她皺皺眉。

  但說這話的孔雀男,又禁不住讓她有一點點的改觀——原來他也可以有那麼俠義的時候。

  沿著水路前行直到傍晚,清喬累的再也划不動了。

  「思空哥,難道我們就這麼一直飄著不能上岸嗎?」她把櫓一推,哭喪著臉嘟噥,「我又累又餓,划不動啦。」

  「能上岸呀!」陸子箏轉過身子,朝她盈盈一笑,「這小少爺身上帶的追香兩個時辰前就沒效了,我們早就能上岸了。」

  「——你為什麼不早說?」清喬勃然大怒,牙齒磨的咯咯響。

  「哎呀,我這不是看你搖的歡,不忍心打斷嗎?誰知道你會一聲不吭搖老半天?」陸子箏斜睨她一眼,若有似無嬌嗔道,「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心眼兒太實誠了!」

  清喬無語,只好抬頭仰面45度望天,一臉文藝的憂傷。

  三人終於尋到一個碼頭上岸,陸子箏心情好的出奇,轉頭朝他們招手道:「來來,哥哥帶你們去吃好吃的。丁丁妹,你最喜歡吃什麼?」

  清喬只覺得雙臂酸痛不已,垂著肩膀走的跟長臂猿似的:「……都好,都好,只要路近就好。」

  可恨那陸子箏偏偏不聽話,帶著他們七拐八繞,直到明月當空才進了一家客棧。

  「幾位客官要點兒什麼?」一位胖小二出來招呼他們,圓圓的熊貓臉,矮黑丑三樣俱全。

  清喬本來累的全身虛脫,一見這位小哥,不由得精神為之一震——啊呀呀~~這不是《江湖恩仇錄》裡的聰聰少爺嗎?我說大俠,您怎麼穿到這兒來啦?

  「——給我們準備一桌吃,再要兩間上房。」陸子箏沖小二一笑,客棧裡的其它人皆被電的呆了一下。

  「……好好好!馬上好!」小二回過神,邁著小短腿屁顛屁顛跑了。

  等到飯菜上桌,陸子箏自顧自先拿起碗筷,清喬第一個看向邵義,語氣關切道:「公子,您不吃嗎?」

  這一路上邵義都話語甚少,此時更是一臉便秘的痛苦模樣。他看了看菜,輕輕搖頭。

  「您多少吃點吧,我知道您怨我,可是您也不能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呀,對不對?」清喬柔柔哀求著,拉了拉邵義的衣袖以示懇切。

  邵義嘴巴微抿,耳根子染上一抹淡淡的粉色。

  「——哎呀,人家小少爺身嬌肉貴吃不得山村野食,你擔心什麼?」陸子箏突然開口,陰陽怪氣的唯恐天下不亂。

  清喬橫他一眼,正欲開口駁斥,只聽邵義忽然靜靜出聲:「春嬌餵我我就吃。」

  眉毛一挑,陸子箏臉上的笑容加深一分:「喲,小爺您是沒長手還是沒長口啊,吃個飯也要人伺候?」

  邵義不氣不惱,一臉鎮靜又把才纔的話重複一遍:「……春嬌餵我我就吃。」

  陸子箏面色一滯,剛要再說什麼,清喬趕緊端起碗朝邵義笑:「好好,我來餵你吃。」

  說著便盛了一勺湯放到他嘴邊,又瞪陸子箏一眼,示意他住嘴。

  邵義喝下這勺湯,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

  陸子箏冷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喂太子喝了半碗湯,清喬伸手去夾桌上的珍珠魚丸。

  她已經搖船大半日,加上沒吃任何東西,手早顫的不得了,偏偏那魚丸又小又滑,怎麼都夾不起來。

  無奈喚來小二:「勞煩你,給我換雙細一點的筷子。」

  胖小二答道:「姑娘,我們這兒都統一尺寸,沒有更細的型號了。」

  清喬為難地看看邵義,他依舊面無表情;再看看陸子箏,這孔雀男鼻子朝天扭頭一邊,根本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歎口氣,只得硬著頭皮朝其他菜夾去。可她的手就這麼一隻抖啊一直抖,居然連根土豆絲都夾不起來。

  「這孩子真缺乏鍛煉。」陸子箏滿臉正經給她下評語,一針見血。

  「你!」清喬氣結。她本來就累,現在更被人嘲笑,索性將筷子一放朝邵義道:「不吃了,公子,咱喝湯!」

  於是邵義又被灌了半碗湯。

  終於太子不幹了,將臉硬生生別開:「……不吃了。」

  「就吃這麼點怎麼夠?」清喬擔心地看著他,「要不給您來碗粥?」

  唉,正太,姑奶奶現在手酸,也就能餵你吃點流質了,你忍忍啊。

  邵義紅著臉支吾半天,最後一指那胖小二嫁禍道:「主要是他太醜,站在那裡看的我吃不下。」

  「啊?」

  小二猶如被當頭棒喝,一下子癱倒在地:「小的、小的站在這裡也犯錯了?」

  望望小二那張無比親切的臉,清喬於心不忍溫和安撫道:「沒有沒有,你很帥的。你要是去我們那兒唱戲,怎麼都能混個名角兒。」

  小二難掩傷心,抬起一張臉幽怨地看她:「真的嗎?」

  啊~~~

  清喬忍不住白眼一翻,太像了太像了,太像聰聰少爺的標誌性圖片了!要不是此時有陸子箏在旁邊,她真恨不得衝上去拉住他的手問:「聰聰少爺,您的小矮馬呢?您的黑眼線呢?還有小剛哥和嬌嬌姑娘都到哪裡去啦?!」

  好不容易喂邵義吃完,清喬已經沒有力氣挑三揀四,索性用碗湯泡飯將自己打發了。腳尖飄浮晃晃悠悠回到房裡,她一下子撲倒在鬆軟的被褥上,再也不想爬起來。

  好累,手酸頭暈,全身骨架都要散了……唉,這年頭照顧小孩真不容易……

  她感覺自己正在深刻體會單身母親的精髓與痛苦,禁不住雙眉緊蹙開始哽咽:「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一邊哼,一邊為自己的悲慘命運而落淚,哼著哼著,也就稀里糊塗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忽然察覺被子在挪動,撐開眼皮一看,只見一抹黑影自她床前幽幽飄過。

  「——哪裡來的妖怪!」她大喝一聲,翻身一掌將那黑影推開,「惡靈退散!大力金剛掌!嘛咪嘛咪哄!」

  黑影冷不防被打,倒退半步至床頭,身子開始不停抖動,似乎在努力憋著什麼。

  清喬埋頭一個地滾龍,迅速躲到床的最裡邊,又將被子扯出牢牢裹緊縮做一團,只剩一雙滴溜溜的眼睛在外亂轉。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毫無猶豫,速度之快,銜接之流暢,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你、你是人是鬼?警、警告你不要殺我哦!」清喬死死瞪住眼前的黑影,邊哆嗦邊以權力相要脅,「——不瞞你說,咱上頭有人!」

  那黑影又抖老半天,最後終於不動了,靜靜站在原地,月光下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

  「——我說小喬啊,你是何時學會這大力金剛掌的?」

  清喬的臉一垮,幾乎快哭出來:「大俠,您饒了我吧!小的還要睡覺呢!」

  黑影不急不躁點了燈,自桌邊悠悠而坐,微笑著開始打量她。

  「來,跟哥哥說說,你上頭都有誰?」

  「陸子箏!」清喬牙一咬,嘴一抿,準備翻臉了,「老娘晚飯都沒吃夠,現在你連覺也不讓我睡踏實了?!」

  來者瞇起桃花眼,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桌子:「就知道你饞,出來瞧瞧,哥哥都給你帶什麼來了?」

  好奇探頭一望,清喬禁不住興奮尖叫:「哎呀!元宵!」

  「——還是肉的。」陸子箏瞄她一眼,面色頗為得意,「剛出鍋正熱乎著,你要不要?」

  「要要!」清喬忙不迭點頭,隨即用無限深情無比肉麻的眼神癡癡凝望他,「子箏啊,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呀!」

  「兄弟?」橫她一眼,陸子箏臉上掛起似是而非的笑,「若真當我是兄弟,你對我的話能信多少?」

  「這、這個嘛……五句裡怎麼說也得信上三句……」清喬抹把汗,眼神有些莫名的飄忽。

  「三句?」陸子箏一挑眉,冷笑,「你對『兄弟』倒真是好。」

  清喬趕緊埋頭,做害羞扭捏狀:「您要願意聽假話,人家也不介意把三改為五……」

  屋子裡的氣溫突然降至負攝氏度,黑烏鴉自一片靜默中緩緩飛過——

  嘎,嘎,嘎。

  「……張大嘴。」陸子箏看了她半響,靜靜出聲。

  清喬怯怯抬頭,咬著下唇可憐巴巴回望他。

  「——我叫你張大嘴!」他有些不耐煩了。

  「別!別!我把三改為六還不行嗎?要不改成八?」清喬嚇一跳,小臉皺巴巴急得都快哭了,「別給我喂毒藥啊,我的後台雖然強大,但暫時不包括神醫妙手醫仙毒王……」

  陸子箏充耳不聞,轉過身盛了一勺東西徑直遞到她嘴邊。

  「吃。」他言簡意賅命令道。

  耶耶耶?!

  清喬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的白胖物體——元宵,感覺腦門上有股久違的小溪流潺潺往外直冒。

  「……您,您是不是發燒了?」她期期艾艾打探一句,「有沒有按時吃藥?」

  陸子箏懶得理她,一股腦兒將元宵塞進她嘴裡。

  「嚼。」他又下令道。

  淫威之下不可不屈服,清喬默默合上嘴,開始機械咀嚼,邊嚼邊將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大。

  一個,又一個,再一個。

  妖男陸子箏就這麼一直坐在她床邊,「喂」她吃完了整整十個元宵。

  「好吃嗎?」

  喂完最後一個,妖男終於想起應該關心一下她的反應。

  清喬搖搖頭,又點點頭——她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用不著這麼緊張。」陸子箏溫和一笑,拍拍她肩膀安撫道,「我只是突然間很想嘗試一下伺候別人的感覺。」

  啊,原來是這樣?

  「那、那您目前感覺如何?」

  清喬含著一腮幫子糯米,開始史上最口齒不清的採訪。

  「我覺得……人生有些事,若能偶爾為之,倒也算不得太差。」

  陸子箏抬起下巴,遙遙望著窗外明月,若有所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