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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肉無害

  第六章 肉無害

  花燈節後已去數日,顧清喬一直沒和段玉再見面。

  想來那個傾國傾城的王爺必定是很忙的,每天要應付一堆國事,還要接待一眾官員。

  清喬已經淡忘了喬風大俠,她沉醉在阿達日漸精妙的廚藝裡,快樂似神仙。

  直到這日她在京城第一繡坊裡遇見宰相府千金,杜若雲小姐。

  「我道顧尚書家的千金如何狐媚,沒想到卻是這般姿色平庸!」

  對面的美人對著她冷冷開口。

  喂喂,我說這位小姐,你雖然確實比普通人美~~那麼一點點,也不能眼瞎成這樣啊!顧清喬在心裡歎口氣。不是她自誇,當初她剛穿過來的時候,還曾對現在這付身子看傻眼過。畢竟年僅十二歲就出落的玲瓏剔透,將來雖說不一定會絕代風華,但至少還能算得上清秀佳人嘛。

  「是是是。」她對著杜若雲笑,滿臉討好,「清喬確實比不得杜小姐狐媚。」

  呲,耳邊忽聞有人輕笑。

  「你……哼,別以為段大哥喜歡你,他也不過是一時興起昏了頭!」杜若雲像所有小言標準女配一般,擺出了經典的咬牙切齒惡狠狠ps,「這世上根本無人能配段大哥,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世上根本無人能配?和尚都有尼姑配呢,你當段玉是畜生啊?

  清喬十分好脾氣,面不改色繼續笑:「是是是,杜小姐英明。小姐心中所思,正是清喬腦中所想。清喬也自知比高攀不上段王爺,還請杜小姐速速將你家『段大哥』領回去吧。」

  「你……」杜若雲平日裡嬌生慣養,此時只能氣的干跳腳,「段大哥怎麼找了你這樣一個怪胎?!」

  怪胎?清喬轉念一想,自己莫名其妙穿過來佔了別人的身子,確實是個怪胎。於是非常誠懇地望向杜若云:「杜小姐說的太好,太精闢了!您居然能透過現象認識本質,實在令清喬好生驚訝!我對您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杜若雲已經氣的七竅生煙,狠狠剜她一眼,憤然甩袖離去了。

  鬆一口氣,清喬正想轉身去看繡品,卻不期然對上一雙桃花般明媚的眼睛。

  ****無邊,笑意盈盈。

  完了,她哀怨地一拍腦門,大神來了。

  「怎麼,看見我覺得意外?」陸子箏見她遲遲疑疑不肯過來,不耐煩挑高了聲調,「不想認我了,嗯?」

  話音剛落,清喬已穩穩站到他跟前,滿臉都是討好的媚笑,「陸大爺說笑呢,哦呵呵呵……」

  陸子箏厭惡蹙起雙眉:「幾日不見,怎麼越來越醜?還不如剛剛被你罵走的那個小妮子。」

  小喬心中默念三遍「啊世界多麼美好,啊空氣多麼清新」,面不改色繼續甜笑:「是是,小喬怎比得上陸公子的花容月貌?」

  陸子箏臉色微變,似乎很不情願意聽到這句話,順手一提將清喬帶出了窗外。

  呼呼——

  天上白雲朵朵飄,地上羊兒噌噌跑。

  顧清喬僵著一張臉,很想破口大罵。

  他奶奶的,誰說飛行是人類畢生追求的終級夢想?有種你讓人把你夾在胳肢窩裡飛上半小時看看,姑奶奶看你難受不難受!

  「怎麼,很辛苦?」頭頂隱隱有聲音穿來,「要不要把你扔下去?」

  「不會不會!」清喬即刻變臉,滿面陶醉作銷魂狀,「簡直舒服極了——」

  又「飛」了半響,陸子箏終於停下,將她放到一扇石門邊。

  清喬凝神打量,發覺這正是他們初九之約的茅山洞口,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噯?難道你的脖子這麼快就吃完了?!」隨即又回頭瞪他,面色古怪:「……你該不會是今天突然想換胃口,嘗嘗人脖子吧?」

  說罷摸了摸自己的後頸,一付寒毛倒豎的驚駭模樣。

  陸子箏只是靜靜望她,高深莫測地笑。

  「——大爺饒命,不要吃我!」她嚇得腿一軟跪倒在地,全身哆索,「小的不好吃,而且……脖子也不夠長……」

  對面人沉默沒有言語。

  她大氣也不敢出,只能呆呆跪在那兒,眼中慢慢有淚滑出。

  良久,陸子箏忽然幽幽歎口氣:「三年了,原來你還是信不過我。」

  清喬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慌忙擦去眼角的淚:「誰知道你當初的承諾是不是還作數?」

  「傻妞。」陸子箏走到她面前蹲下,表情是千年難得一見的柔和,「既然我答應留你性命,就一定會做到——你怎麼老是不信呢?」

  「……誰叫你平日裡總喜歡折磨我?」清喬咬著唇嘟噥,可憐巴巴。

  「我只答應留你性命,卻沒說不會作弄你呀!」陸子箏眼中有詭光劃過,滿臉奸笑,「——何況你的反應總那麼好玩,與別人都不同。」

  ****!清喬心中暗罵,嘴裡負氣道:「不曉得你都找些什麼怪人,居然能一直忍受你的虐待。」

  「……沒有一直忍受的人,因為他們都不能讓我開心,所以我換過好多個。」陸子箏凝望她的雙眸,神色頗有些迷茫,「為何他們都那麼愚蠢,不懂如何哄我高興呢?」

  太孔雀了!簡直無敵孔雀!

  清喬覺得自己就快要吐血內傷。

  「……對了,傻妞,他們說你要嫁人了?」

  冷不防聽陸子箏拋出這麼一句,清喬剛放鬆的身子又開始僵硬了。

  「這個嘛,情非得以。」她從喉嚨裡艱難哽出一句。

  陸子箏冷冷挑眉,眼底明白寫著五個大字——「大爺我不信。」

  「真的,騙你做甚!」清喬單手指天信誓旦旦,「實不相瞞,那段王爺相中的本是阿達的廚藝,卻陰差陽錯娶了我去做煙幕彈,其實我在他心中還不如一碗紅燒肉呢!」

  「哦?」陸子箏端著一張俊臉哼哼,音調七轉八拐繞的人心慌。

  歎口氣,清喬斂了笑意一本正經道:「子箏,我從未沒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對面人雖依舊不吭聲,神色卻漸漸緩和下來。

  「那王爺真的不喜歡我呀。」她言辭懇切態度溫和,「況且我也不喜歡他,答應嫁他不過是順道找個避風港罷了。」

  陸子箏遲疑片刻,終於朝她點點頭。

  清喬心中暗暗吐出一口長氣。

  「對了,你怎麼忽然下山了?」她偏頭看他,滿臉關切,「傷都好的差不多了麼?」

  「……都好了。」他懶洋洋勾起嘴角,「不過我要動身去南疆處理一些事,這次下山是來找你告別的。」

  「咦?」清喬激動得一把掐住他的胳膊,「都好了?那以後也用不著給你送脖子了?!」

  陸子箏斜睨她,似笑非笑:「倘若你願意追過去,我吃吃倒也無妨。」

  「呸!」清喬啐他,另一隻手做勢要打人,卻被他凌空抓住。

  「怎麼還是這麼個野貓性子?」陸子箏緊緊攥著她的手腕,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真讓我捨不得將你丟下。」

  話音未落,一口含住清喬的纖纖玉指。

  鑽心的疼痛感傳來,清喬忍不住尖叫出聲。陸子箏卻不肯放手,就這麼一直咬啊咬,直到嘴角嘗到一絲腥澀。

  「我不在的時候,記得乖一點。」他終於抬頭,笑的若無其事。

  清喬已經氣得渾身顫抖,眼中含滿驚怒的淚。

  「……聽話,先看看你手上的東西。」陸子箏輕輕拭去嘴角血絲,姿態優雅。

  她聞言低頭,睹見手腕上多了一串明晃晃的銀鈴,微風中叮叮噹噹脆響。

  數了數,不多不少恰好九個。

  「有它在,你去哪兒都不需擔心性命——唉,只需讓我咬一口便能將它帶走,你還真是撿著大便宜了。」

  陸子箏俯在她耳邊,低低地笑。

  清喬卻恍若未聞,只是一直望著那銀鈴發呆,連手上的疼痛也都忘了。

  當年荒山初遇,她早已看出他是頭野獸,會用利爪將人撕的粉碎。可她還是將他救起,藏在山洞裡好生照顧。三年下來,他認定她懦弱無害,一直以欺負她為趣,甚至樂此不疲。

  可是他不知道,逮的住野獸的獵人,本事也都是不差的。

  良久,她終於轉臉看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誠懇真摯:「……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