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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

  吳大夫走後,程昶獨自在榻上坐了一會兒。

  他倒沒有因為吳大夫的話鬱結太久,沒有定論的事,他習慣不去多想。

  在明隱寺的時候,他也曾因為瀕臨絕境,對現代的身軀有所感應。當時逢魔的異象已生,如果不是因為雲浠及時趕到,他恐怕已經回現代了。

  說不定眼下的不適是因為時空扭轉導致的後遺症呢。

  程昶一念及此,覺得多思無益,索性閉目小憩了片刻。

  這頓小憩倒是歇得好,混沌之感一掃而空,連身上也不似方才寒涼了。

  程昶穿好衣衫,出了屋,喚來張大虎與孫海平,想問一問這幾日金陵的近況,剛說了幾句,外間有人來通稟:「殿下,雲麾將軍過來探望您了。」

  話音落,程昶還沒怎麼樣,張大虎不等主子吩咐,立刻迎了出去,對著院外匆匆而至的雲浠殷切地道:「雲將軍您來了?」

  「您這是剛從宮裡過來?」

  「累不?」

  「上房有剛煮好的烏梅湯,小的給您盛一盞?」

  雲浠聽說程昶醒了,滿腹心思都在程昶身上,沒怎麼在意張大虎的話。入得院中,見到屋簷下那個蕭蕭清舉的人,疾步上前:「三公子何時醒的?身上可還覺得不適?」

  程昶看了一眼張大虎,把他剛才風馳電掣迎出去亦步亦趨跟回來的模樣盡收眼底,倒是沒說什麼,溫聲對雲浠道:「早上就醒了。聽說你哥哥今日襲爵,怎麼到王府來了?」

  雲浠道:「我擔心三公子,襲爵禮一過,沒跟著哥哥去西山營。」

  雲浠正說著,身旁有人喚了一聲「雲將軍」,原來是張大虎自行去上房盛了烏梅湯,為雲浠端了過來。

  雲浠來王府來得急,眼下確實渴了,接過烏梅湯逕自吃去一半,與張大虎道:「多謝。」

  張大虎倒是沒忘了程昶,把手裡的另一盞烏梅湯遞給他:「小王爺。」

  程昶看張大虎一眼。

  其實自從受了程昶一頓訓誡過後,張大虎這些日子已收斂許多,今日再度逾矩,大概是聽說雲浠晉陞三品雲麾將軍,以少敵多力挫陵王叛軍所致。

  程昶見張大虎滿心崇敬簡直要按捺不住,沒接他遞來的烏梅湯,反是拿過雲浠手裡的,極其自然地把她吃剩下的半盞飲盡,然後將空杯遞給張大虎:「下去吧。」

  張大虎呆了呆,滿腹委屈地「哦」了聲,走人了。

  正值午過,王府裡很安靜,天際一團浮雲遮去日暉,四下裡涼風習習,程昶牽過雲浠的手:「我帶你走走。」

  程昶王府裡的住所與望山居一樣,都喚作扶風齋,草木扶疏,亭台樓閣,風光非常好。

  雲浠一路看過去,不由道:「這裡真氣派!」

  程昶道:「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園子,你先熟悉熟悉,哪裡不喜歡,我找匠人改。」

  他頓了頓,「或者你如果不喜歡和長輩同住,我們倆搬出去也行。望山居的演武場我已經找人搭建好了,改日我帶你過去看看。」

  雲浠聽了這話忙道:「不必了不必了,只要跟三公子一起,住在哪裡都很好,而且如果要改建扶風齋,定然又要耽擱些時日,等到日子定下來,只怕都快入秋了。」

  程昶似沒聽明白:「等到日子定下來?」

  他看向雲浠,一本正經:「什麼日子?要定什麼?」

  雲浠愣了愣,正待與他解釋,忽然反應過來他是明知故問,「你說定什麼。」

  程昶道:「你也不用這麼著急,我算過日子,三書六聘一套禮數下來,最快也要到七月去了。」

  雲浠發現自己又被他用話套進去了,想起哥哥說姑娘家應當矜持,忙道:「我急什麼?我不著急。」

  「真不著急?」

  「真不著急。」

  程昶點頭:「行。」

  他頓住步子,看著她,隨後俯臉在她唇上溫柔擦過,在她耳側輕聲道:「其實我挺著急的。」

  雲浠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唇上似乎被這世上最柔軟的清風吻過,清新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耳側,癢癢的,麻麻的。

  她抬目看向程昶,這麼一個人,怎麼說呢,眉眼間的溫柔如雨後青山空濛,卻是凌厲的,乾淨分明的,他這一身舉世無雙的獨特氣質,連頰邊長出斑紋亦只能為他增色罷了。

  程昶重新牽起雲浠的手,拉著她往回走:「宮裡怎麼樣了?」

  雲浠道:「陛下從平南山回宮後便一病不起,所以這幾日的廷議都由望安……太子殿下主持。殿下回宮後,立刻讓三司、還有翊衛司、皇城司、殿前司一起追查陵王的案子,進展很快,很多陵王黨羽已經落網,不過殿下很公正,有些被迫跟著陵王,並沒有參與通敵案與謀逆案的,殿下只作罰俸與思過處罰。」

  程昶問:「陵王的棺槨呢?」

  「也停在陵王府。」雲浠道,「因為陛下病重,太子殿下擔心陛下思慮傷身,所以暫時沒有處置陵王的屍身。」

  雲浠說著,歎了一聲,「陵王府已近日亂得不成樣子,舊臣與門客有的逃了,有的被知情人私下拿住,送去三司立功,太子殿下得知這事後,昨日已派翊衛司裡外守住陵王府。」

  程昶聽了這話,若有所思。

  陵王既死,陵王一黨的人必然自危,有此亂象也在情理之中。

  反是昭元帝,程昶瞭解這個人,這隻老狐狸是那種哪怕明日命喪黃泉,今日也要把大權握在手裡的脾氣,難道經平南山一劫,他竟心灰意冷至斯?

  但程昶沒多打聽什麼,問雲浠:「雲洛襲爵以後,打算回塞北嗎?」

  雲浠聽了這話,尚未回答,只見宿台匆匆從外院進來:「殿下,將軍,屬下適才接到消息——」他頓了頓,看了雲浠一眼,「方氏自盡了。」

  雲浠愣道:「方氏?方……芙蘭?」

  「是,正是昔日方府的小姐,方芙蘭。」宿台道,「將軍把方氏逐出忠勇侯府後,方氏一直住在陵王府的一間別院之中,平南山兵亂前,她曾投過一次湖,但是被陵王救了。今次她是服|毒自盡,因為方氏曾經是忠勇侯府的人,陵王府上上下下都不敢亂動的她的屍身,只好差人去西山營問宣威將軍的意思,屬下得知這個消息,想著雲麾將軍眼下在王府,便過來與雲麾將軍稟報一聲。」

  宿台說罷這話,稍頓了頓,又道,「方氏的兩個庶弟眼下被關押在刑部的囚牢,,早上有人去牢裡問過他二人可願為方氏收屍,但他們得知陵王犯了大案,一心想撇清與方氏的關係,還說……如果能為他二人減輕罪名,便是把方氏的屍身扔去亂葬崗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