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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離歌

  離歌

  嘹亮的鳳鳴羅剎地上空響起,穿透心神的力量攜著耀眼的白光驟然降臨,眾只覺眼前一陣刺眼的光芒劃過,轟鳴的爆炸聲那剩餘的五朵弒神花邊響起……待繚繞的霧氣散盡時,萬物都似靜止。

  通體雪白的鳳凰身擎半空,巨大的翅翼護鳳染之上,白色的仙力自它口中而出,擊弒神花身上,尖利的哀嚎聲此起彼伏,片息時間,醜陋腥然的花朵緩緩凋零,最終頹然的朝黑雲沼澤落去,瞬間被淹沒沼澤深處。

  天帝屏障中的景澗赫然消失,看著那只展翼的雪白鳳凰,眾微微有些明瞭。森鴻亦想不到景澗居然會為了鳳染從仙障中出來,青漓雖然差點釀成大禍,但這點倒是看得極通透,這個天宮二皇子,對鳳染不是一般的上心。

  只是弒神花能吞噬仙妖之力,凡是上神之下,即便是上君巔峰,對上了這等魔物,亦沒有活下的道理,景澗他……

  「陛下,青漓妄行,險些對族釀成大禍,陛下恕罪。」青漓臉色慘白,跪倒地,叩首請罪。

  「弒神花不得出煉獄之底,乃三界律條,如此妄行,致使族慘死,此戰之後,入淬妖洞苦修,受百年冰刑。」

  森鴻壓下怒氣,沉聲道,若不是青漓羅剎地堅守百年,此戰亦有她之功,他絕對不會如此簡單便揭過此事。幸得鳳染無事,否則若因她一己之私惹得上古震怒,那將是整個妖界的災難。

  青漓神色似有不甘,但見妖皇目光冷凝,遂低應了一聲退到了後面。

  反正景澗已經出了仙障,這羅剎地他們勢必得,只是……景澗居然能抗下弒神花,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鳳染怔怔的看著她上空的雪白鳳凰,輕聲喚道:「景澗?」

  雖是知道這必是景澗無疑,只是他怎麼可能陡然之間神力強到這種地步?

  頭頂上的巨鳳破開妖皇的妖力,抬起翅膀,鳳染頭上拂過,眼神溫和明朗,低聲鳴叫了一聲,似是讓她釋然。

  「強行動用鳳族秘術將仙力提至半神,景澗,從今以後,修煉之途再難進半步,有這等魄力,倒是讓本皇刮目相看。」森鴻出現兩不遠處,淡淡道。

  鳳染神情大震,猛然抬首,臉色略有慌亂:「景澗,……」

  「鳳染,無事。」鳳凰口吐言,嘴咧開,似是露出一點笑容。它身上原本白色的仙甲化成薄如蟬翼的護翼,白色的神力籠罩鳳染周圍將她護住。

  鳳染心底酸澀,一時竟開不了口。景澗一身仙力早已是上君巔峰,也許不用千年便可晉位上神……

  「景澗,本皇再給一次機會,若肯讓出仙界界門,本皇可饒性命。」森鴻上前一步,腳步落虛無的半空中,聲露威嚴,壓住景澗週身湧出的神力。

  雖不如上神,但半神之力亦不可小覷,若是要擊敗景澗,絕不會如剛才一般簡單。更何況,這樣肯犧牲仙途來救鳳染性命的景澗,和天帝天後的秉性差了太多,竟讓他一時有些不忍下手。

  雪白的鳳凰未出聲回應,只是將眼掃向數米之外仙障之中的仙將身上,然後緩緩回落,看向身後的鳳染,清澈的眸子劃過淡淡的不捨,似是如海般深沉,又猶如席捲的炙火般濃烈,直讓心染成灰。

  鳳染心底升起一絲不安,手抬起欲輕撫景澗的翅膀,卻見他已陡然回轉身形,朗聲道:「妖皇,是仙界皇子,可以戰死,絕不投降,更不會將仙界界門拱手相讓。要奪界門,除非從屍體上走過去!」

  話音落地,鳳鳴聲響,巨大的鳳爪抓住鳳染朝仙界界門飛去。

  「既不識好歹,便成全!」見景澗欲逃,森鴻眼帶煞氣,妖力自掌間湧出,空中凝出數十根赤紅長戟,化為漫天羅網朝巨鳳而去,渾厚的妖力,將整個羅剎地籠罩。

  雪白的鳳凰空中用盡全力飛翔,它身後,遮天蔽日的妖力席捲而來,似是要將整個仙界界門淹沒,眨眼間,景澗飛至界門前,將鳳染扔入仙障內,朝仙將吼道:「看住她。」

  隨即轉頭,翅膀化為巨大的屏障,鳳凰之身重新化為形,佇立半空,仙劍自手中飛出,七彩之光界門前閃爍,泛著濃郁靈氣的內丹從他口中而出朝仙劍祭去。

  「是兵解之法!」鳳染站仙障中,臉色煞白,喃喃出聲。

  自古以來,仙和妖君凡是用了此法,皆魂魄俱毀,不能往生輪迴,亦無法再劫重生,必將消失於三界。

  對於仙妖而言,是真正的消逝和死亡。

  這一幕讓森鴻也微微震驚,他斂神看著不遠處的白衣青年,神色鄭重,攻去的長戟不減分毫,甚至又加了幾分妖力。

  景澗以兵解之法抗衡,爆發的仙力不會比他差多少。

  仙障外白色的神力恢弘悲烈,鳳染突然回過神,朝仙障外衝去,卻被身後的仙將死死拉住:「鳳染上君,殿下有交代……」

  「滾!」怒喝聲自鳳染口中喊出,她揮手甩開仙將,一步就移到了仙障邊,卻被無形的力量攔住,再難躍出半步:「景澗,鬆開!」幾乎是立時間就明白了原因,鳳染抬首朝障外的景澗看去,神情憤慨。

  遮天蔽日的赤紅長戟被景澗的內丹和仙劍化成的力量阻擋,爭得片息時間,景澗回轉頭,看著幾步之遙的鳳染,緩緩走回。

  他臉色蒼白,似是失盡了血色,長髮枯敗,步履微微踉蹌。

  鳳染心底酸澀,凝聚仙力落虛無的仙障上,怒聲道:「景澗,快把內丹收回來,兵解之法若完成,……」話到一半,眼眶泛紅,甚至隱有哽咽。

  隔著一層薄薄的仙障,景澗站定鳳染面前,靜靜的凝視她,半響後,突然笑了起來,漆黑的眼下,笑容安寧醇和,他抬手靠近仙障,輕輕拂過,似是要隔著這一尺距離劃過鳳染的眉眼。

  鳳染被這笑容怔住,不自覺的朝仙障走去。

  「鳳染,告訴過,這百年,因為身後有守護的,所以從來不曾放棄。」他看著她,一眼一眼烙心間:「守護的裡一直都有,從來都有。」

  只是再也來不及告訴。遇見最好的年華,可惜卻不是最恰當的時間。

  溫柔的聲音如清風拂過,低沉情深,鳳染眉間緊皺,看著他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突然拼盡全力朝仙障砸去:「這個混賬,不要等到要死了才跟說這些話!要是死了,絕對不會記住!」

  暮鼓般的巨響仙障上炸開,一直紋絲不動的仙障竟微微晃動,鳳染眼底血紅一片,看著景澗,神情悲涼。

  『卡嚓』一聲響,赤紅長戟衝破景澗的阻擋,伴著渾厚的殺意朝界門前湧來,天帝布下的仙障鳳染和森鴻的同時夾擊下碎開裂縫,幾近崩潰,景澗朝身後看去,半空中的內丹緩緩和仙劍融合,只差一步了……

  「鳳染!」景澗回轉頭,低聲輕喚,眼中似有無盡的懇求:「鳳染,求,求,不要出來。」

  聲聲如泣血,鳳染猛然頓住,仙力被困掌中,眼死死的抬起,嘴唇咬出了血,弓著身不停的喘著粗氣。

  「景澗,這個混蛋!」

  「鳳染,等了八千年,一定要活下去,至少,要把欠的八千年還完。還有……如果可以,不要再恨哥了。」

  景澗最後看了鳳染一眼,歉疚、不捨,釋懷……到最後唯剩眷念。

  緣起緣滅,緣結緣散,若有來生,不是天後之子,鳳染,會見到的第一眼,就告訴。

  於而言,世間最美好之事,不過是回過眼,眸中僅剩的容顏。

  景澗的身影越來越遠,鳳染無法抑制的顫抖起來,她努力抬眼,看著白色的仙力自他身上潮水般湧出,和懸於天際的內丹合二為一,看著他護身的仙甲一寸一寸碎成粉末,化為虛無,看著他舉著仙劍衝進漫天的赤紅妖力中……看著白色的神力籠罩羅剎地,昏暗的世界如降白晝。

  無可比擬的恢弘耀眼,一世一瞬,卻是由死亡來築基。

  聲停,神力散開,整個羅剎地被分成兩半,仙劍劃開黑雲沼澤,一瞬間所有妖力被摧毀。

  妖皇張開結界護住妖將退後十米,這才抵住了這股仙力的可怖爆炸。

  半空中,白色的身影手握仙劍,昂視遠方,神情堅毅,只是那眼卻再也不會睜開。

  整個羅剎地上空,死一般的靜默。

  萬里之遙的天帝天後陡然頓住身形,看著極西之處蔓延的白色仙力,神情大慟,相視一眼,慌亂的朝羅剎地而來。

  就剛才,他們感覺到……景澗的氣息三界中消失了,完全的消失了。

  火紅的鳳羽自空中落下,穿過仙障落鳳染手中。

  轟然巨響,內丹和仙劍空中化成粉末,白色的影重重的朝地上落來。

  血紅的仙力自掌間而出,仙障不堪最後一絲重創,破碎開來,鳳染躍入空中,接住景澗落下的身體。

  懷中的青年容顏依舊,卻再也不會對著她溫暖的笑。

  手中火紅的鳳羽炙熱滾燙,鳳染突然憶起,兩百年前淵嶺沼澤外景澗驚喜莫名的神情,那時候他想說的話,卻被她聲聲斥責攔了下來。

  八千年前,她老妖樹的庇護下淵嶺沼澤中活得如魚得水,曾經桃林外救過一個和妖獸鬥法,重傷昏迷的少年,她一時好心,將少年送到淵嶺沼澤外,只留下一根鳳羽,卻不想當年那少年竟是景澗。

  八千年,她早已忘了此事,被救的卻記了八千年,念了八千年。

  兩百年來,她因他兄長厭他,因他母后惡他,卻從來不曾好好看看他,待她後悔時,那卻再也不會睜開眼。

  血紅的淚水自眼中滴下,落手中的鳳羽上,懷中的身軀漸漸冰冷,鳳染緩緩閉上眼,掩下眼中漸漸升騰的白色火焰。

  要等到來不及了才知道,當初的執念是多麼可笑,她錯過了這世間最乎她的,卻偏偏他死後才明白。

  佛曰: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八者,最後之五,她全佔。

  鳳染抬眼,看向數米之遙的妖皇,神情淡漠,眼中的血淚緩緩凝固。

  景澗,若什麼都太遲,至少拿命守下的仙界界門之前,還有。

  幾近透明的白色火焰突然憑空羅剎地燃起,一寸一寸,一縷一縷,席捲大地,迅猛聚集著朝鳳染而來。

  仿若天地間驟然而生,凡觸者,灰飛煙滅,化為劫灰。

  連尖叫聲都來不及響起,地上的妖將便消失了一半,妖皇神情大震,用盡全力才堪堪保住最後半數妖兵。

  青漓臉色蒼白,看著這如降神魔的駭場景,喃喃道:「那火焰是什麼?」居然連上神之力都不可及!

  「上古時曾有言,鳳之皇者,涅槃而生之火焰,擁有淨化萬物的神力。」森鴻看著火焰中心的鳳染,神情複雜難辨:「想不到鳳染竟然就是鳳凰一族早已失落的皇者。」

  鳳皇?青漓驚得不能言語,眼底顯出驚恐:「陛下,不能讓她涅槃成功,景澗死於們之手,她會成妖族心腹大患!」

  「來不及了……」

  妖皇話音剛落,盤旋四周的白色火焰朝鳳染鋪天蓋地湧去,化成巨大的火球,將她和景澗籠罩裡面。

  火球升至半空,護了仙界界門前,巨大的火舌如有靈性般咆哮著朝妖兵而去。

  森鴻面色凝重,將妖兵護身後,掌間妖力蓄勢待發,卻陡然怔住。

  一道銀白的影自天際落下,劃開咆哮的火舌,落火球和森鴻之間。

  剛才還威風凜凜的白色火焰瞬間縮回火球邊緣,對著來瑟瑟發抖,臣服下來。

  「上古神君!」森鴻神情凝重,心底有些忐忑,雖說兩界交戰,無分對錯,可到底也是他逼得鳳染涅槃,生死不知。

  掃了半空的火球一眼,上古回轉頭,皺眉道:「森鴻,是逼得鳳染涅槃?」

  「回神君……是。」森鴻略一遲疑,點頭道。

  「這裡怎麼會有弒神花的氣息?」

  森鴻上前一步,行下半禮:「森鴻之過,願受神君懲罰。」

  見上古眉間冷色更甚,青漓壓下心底的驚恐,瑟瑟發抖,昂首道:「上古真神,兩軍交戰必有死傷,是鳳染先介入仙妖之爭,才會受到弒神花牽連,與陛下無關,真神素來公正明義,定不會遷怒於妖族!」

  上古垂眼,手一揮,銀色的神力將火球籠罩,移到一邊,仙界界門前憑空出現一把石椅,上古緩步走去,坐於其上,玄色的衣袍空中揚展,神情威嚴凜冽,

  她俯視著半空中僅剩的幾百仙將和妖兵,聲音極輕極淡。

  「仙妖之爭可以不管,但若鳳染出事,妖皇也好,仙將也罷,誰傷了她,便要誰的命!」

  她看著石座之下的眾,眉微微揚起:「公正明義?妖族的小姑娘,來告訴本君,那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