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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埋葬

  埋葬

  天宮蟠桃園,枝丫蔥翠,蟠桃碩碩,天後正坐石椅上和仙娥對弈談笑,天帝信步走了進來,一旁候著的仙娥急忙行禮。

  見暮光神色有些不對,天後擺了擺手,讓一眾仙娥退了下去,臉上猶帶笑意:「今日怎麼得空來了的蟠桃園?」

  因著和景昭把話說開,天後最近的心情倒是不錯,對著天帝也是難得的沒有冷臉。

  天帝看了她一眼,沉吟道:「今日天啟真神遣鳳染傳話……」

  天後臉色一僵,掩繡袍下的手瞬間握緊,猛然起身,道:「什麼話?」

  天帝被她緊繃的模樣弄得一怔,道:「這麼急做什麼,沒什麼大事,只不過是讓御傳三界,以後誰都不得再提起上古真神覺醒前的事。」

  天後亦是微微一愣,將手中的棋子放下,起身道:「是說禁止再提和後池有關的事?為什麼?」

  「也猜不透,當年天啟真神把上古真神帶回了清池宮,之後就沒了上古真神的消息,猜著她應該是閉關凝聚神力,所以這些年來屢上清池宮,才沒有接見於。至於天啟真神的御旨,們照辦就是,日後自然會知曉原因。半月之後東華壽宴,要和景昭同往?」天帝提起另一事,問道。

  天後點頭,重新坐下,神情依舊有些恍惚。

  「景昭如今執掌蒼穹之境,仙妖又有嫌隙,還是慎行得好。」雖然白玦真神並沒有真正統馭妖界,可仙妖百年爭端,血仇早已結下,仙界諸仙君對景昭必定是恭敬有餘,愛戴不足。

  「這些事就不用管了,白玦真神畢竟超脫三界,沒有敢得罪景昭,怎麼,景澗還是不肯從羅剎地回來?」

  「他執意如此,羅剎地乃是兩軍交戰最為凶險之處,這些年也虧得他守那裡,森鴻才難以惹出大的紛爭來,當年進攻妖界,本想讓三界安穩,卻不想森簡寧願以身戰死,也不願讓妖界歸於統馭之下,哎,如今想來,倒是當初一意孤行之錯。」天帝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惆悵,他和森簡鬥了幾萬年,卻不想竟是這般結局收場,如今仙妖仇怨結下,再也難解。

  天後擺了擺手,道:「隨他吧,他呆羅剎地,總比一天到晚記掛著那個鳳染要好。」

  天帝頓了頓,眉一挑,轉移了話題:「明日再去一次清池宮。」說完便消失了蟠桃園。

  天後沉默片刻,起身正準備將仙娥召進,抬眼看到不遠處蟠桃樹下的紫衣影,神情驟然僵住,眼底現出微不可見的驚懼來。

  紫袍飄曳,神跡飄渺,一如當年,可她心底卻再也沒了崇敬恭順之心,唯留下驚懼惶恐。

  「見過神君。」天後頓了頓,走上前對著那背影行了一禮,到底統馭了三界幾萬載,心氣早已非當年可比,縱使驚慌,可也沒有失了禮數。

  蟠桃園中仙氣繚繞,越發襯得那不可親近,天啟久久沒有搭腔,天後只得彎著腰,不敢有半分放肆。

  「蕪浣,這六萬年來,最讓意外的,是。」

  清冷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慵懶,天後微微垂頭,瞳色數變,最終沉下。

  「當初還以為真的對古君情有獨鍾,改了那自私的性子,卻不想他死後,依然天後之位上甘之如飴,毫無悲痛。」

  感覺到那股壓迫緩緩逼近,天後瑟了瑟,沒有出聲。

  「們四死的死,傷的傷,十不存一,可卻毫無思悔之心,不知這六萬年天地至尊,坐得可安好?」天啟回轉頭,看著低下頭的蕪浣,嘴角勾勒出危險的弧度:「可是萬年來都不敢忘記當初拜賜給們四的大恩大德!」

  冰冷刺骨的煞氣迎面而來,嘲諷似穿透了骨血一般,無形的大手勒住蕪浣的脖頸,將她提離地面,蕪浣整個呈現青白的死氣來,她睜大雙眼,不敢反抗,面上再也沒了往日的高貴倨傲,滿是驚恐。

  似是過了億萬年那麼久,天啟看了她一眼,手一揮,將她放了下來。

  天後落地上,腿一軟,跪倒地,聲音顫抖:「蕪浣自知身犯大過,還望神君看往日情分上……恕罪。」

  天啟看著跪倒地的蕪浣,神情中滿是嫌棄。當年他們四身邊皆有靈獸陪伴,千萬載下來,早已將他們當成了至親之一般,可不想他如此相信於蕪浣,最終卻因她之故害了上古,更致使四大真神相繼隕落,上古界塵封。

  可是,當年的事他必須瞞下去,對如今的上古而言,蕪浣還是那個陪了她千萬載的。

  「可以讓安安穩穩的做暮光的妻子,天界之後,當年的事也不會告訴上古和白玦。」

  天後頓住,不敢置信的抬頭,看到的卻是天啟眼底徹骨的寒意。

  「但是……蕪浣,記住,若是日後敢再提起半句關於後池的事,一定會讓墮入九幽煉獄,永世不得超生。」

  幽幽的聲音園中迴盪,天後握緊顫抖的手,兀然朝天啟的地方望去,卻看到蟠桃樹下空空如也,唯留一支冰冷的紫色靈箭插入地上,泛著凶冷的光澤,隨即那靈箭緩緩消失,化為靈氣散了園中。

  九幽之地,乃真神天啟鍛造的煉獄,專押天地間至邪之物,入者永世不得超生,這支九幽令箭已有數十萬年不曾出現過了。

  天後倒吸一口涼氣,握緊的雙手隱隱泛白,倒地上,良久之後,她兀然抬頭,神情複雜憤恨,手一揮,蟠桃園中大半仙樹全部化為灰燼。

  上古,六萬年了,還是陰魂不散!或者是不是該認為天啟千辛萬苦瞞住屬於後池的一切,也是因為!

  回到清池宮的天啟,沒有停歇便朝上古的房間走去,臨近時,看到一群仙娥輕手輕腳慢行,便也輕輕靠近。

  推開房門,上古斜靠榻上,手裡端著一本書,換了一身清爽小白袍的阿啟趴她膝頭睡得正酣,兩隻小手緊緊的抓住上古的衣角,他神情微微和緩,剛才見到蕪浣的戾氣也消了不少。

  「怎麼,還有敢惹生氣?」上古合上書,見天啟一臉煞氣,笑了笑,抬手拿起一旁擱置的布巾擦了擦阿啟嘴角的口水,隨即對天啟道:「這孩子是白玦的?」

  天啟早知道上古鬧了個誤會,但如今也找不到更好的說辭,倒也不戳破,點點頭:「阿啟自出生來便清池宮,她娘親……已經過世百年了,白玦如今顧不到他,就把他留了這裡。」

  「倒是沒想到以他的性子也會有這種事發生,那凡間女子模樣生得可算周正?」

  天啟極快的掃了上古一眼,道:「模樣周正,氣質上佳,就是有些小脾性。」

  「真是可惜,她如今不了。」上古歎了口氣,抱著阿啟起身,朝內室走去:「今晚就把他放這裡吧,明日再讓鳳染把他領走。」

  天啟看著一大一小兩消失外室,笑了笑走了出去。

  鳳染站門外,看著天啟走出,皺著眉道:「天啟,這是怎麼回事,碧波說……」

  「鳳染,這就是最好的解釋。」

  「可是阿啟知道他娘親是……」

  「那孩子比聰明,他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留上古身邊。」天啟回頭,見鳳染抿著唇神情憤然,突然苦笑起來。

  「一直以為,這百年,是最迫切的等著她醒來的,如今才發現,或許這份執念還不如阿啟。」

  想著那孩子沉睡中還緊緊抓著上古衣角的樣子,天啟轉身朝院外走去,低沉的聲音卻悄然傳來。

  「也許上古會有恢復記憶的一日,但那一天真正到來時,她最不能面對的,不是白玦,反而是阿啟。」

  那孩子,成熟懂事得讓心疼,百年前的糾葛放他身上,太沉重了。

  但是,想起阿啟身上血緣的另一半,天啟的臉立馬便沉了下去,落腳的聲音都有些凶狠起來。

  蒼穹之巔,桃林中。

  坐石椅上的白玦端著塊木頭,手中握著雕刀慢慢雕刻,木頭上小孩的模樣活靈活現,煞是可愛。

  察覺到天際的氣息,白玦頓了頓,將手中的東西放入袖袍,朝來看去。

  天啟落他不遠處,連看都懶得看他,懶洋洋的丟了句『上古醒了,但是她只記得六萬年前了,好自為之』後又消失了原地。

  這句話的意思不言而喻,世間再也沒了清池宮的小神君後池,唯有重新覺醒的真神上古。

  桃林中一片靜默,坐石椅上的低著頭,握著雕刀的手泛出青白的痕跡來,他重新拿出挽袖中的木頭,垂著眼,良久之後,那只拿著木頭的手卻突然毫無預警的顫抖起來。

  清風拂過,他身後挽著長髮的錦帶落地上,長髮揚展,恍惚之間,似是看到……

  那一頭墨黑長髮,漸漸化為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