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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百年(上)

  百年(上)

  天祐大陸,蠻荒之地。

  一座孤山被掩藏十萬沼澤的大山裡,茫茫霧瘴下,唯此山周圍數里之處芳草繁盛,綠蔭繚繞,生機勃勃。

  山頂上錯落有致的蓋著幾間竹坊,明明是極冷的寒冬,但一山楓葉卻開得燦紅,仿若臨至仙境。

  竹坊之間的院落裡,一團碧綠色的不明物體正哼哼唧唧的翻弄著爪子中泛著光的蛋,大大的眼睛裡滿是護犢子的稀罕。

  見青衣女子從竹坊裡走出,它忙不迭的把蛋藏身後,碧綠色的眼睛眨了眨,脆生生的聲音便出來了:「後池仙君,這都一年了,裡面燒著的那個還是沒動靜?」

  布衣木釵,長髮隨意挽起,走出來的女子身上少了當初傲立眾神的煞氣和張揚,多了一抹沉靜和內斂,聽見碧波的話,她眉一揚,朝它身後看去,慢悠悠道:「這才一年,急什麼,把他給,到灌注靈力的時間了。」

  碧波老不情願的把蛋交出,亦步亦趨的飛後池身邊打轉,一雙大眼眨都不眨的盯著後池手上的蛋。

  「好了,還能吃了他不成!」對碧波的小心,後池簡直哭笑不得,隨手把它揮走,朝竹坊裡走去。

  「後池仙君,昨日那幾個凡又闖進山裡了,化作形,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們弄出去,領頭的那個說們目無王法,霸了這座山!」碧波嘰嘰喳喳的叫住後池,想起昨日那衣著光鮮的幾,臉皺成了一團。

  這十萬沼澤中,遍草不生,荒蕪至極,偏生後池無意間被時空亂流送到了這裡,她懶得動,就直接這裡隱居,哪知這無名的凡間靈力極少,後池只是住這一年光景,三寶和後池週身的靈力便讓這座山變了個模樣,這才引來了凡的注目和驚歎。

  「目無王法,這話倒說的對。來就來吧,不過是一些凡,把他們再送出去就是了。」後池滿不乎的道,無視了碧波眼底的糾結。

  「後池仙君,既然用陣法隔絕了凡進入,怎麼不乾脆把靈氣束縛這裡,這樣外面就不會再變化,自然就沒有會來了。」碧波搖搖腦袋,短短的四肢空中劃拉了幾下,脆生生問道。

  「這片空間靈氣微弱,十萬沼澤更是荒蕪毒瘴之地,既然有緣來此,不如造個福緣,不束縛靈氣外溢,百年時間,這塊大陸有什麼造化,就看天意了。」後池眼神微閃,似是想起了那因她之故失了鎮魂塔的間,輕歎一聲,緩緩道。

  碧波見後池朝竹屋裡走,眼珠子轉了轉,飛上了前:「後池仙君,昨日那問了,既然們佔山為王,這山總該有個名字,主家也該有個名諱吧!」

  頓了頓,後池略一凝神,回轉頭:「既然隱居於此,此山便稱隱山,的名諱……」她低頭朝腕間的墨色石鏈看了看,道:「墨閒君。」

  「墨閒君,墨閒君……」碧波默念了兩遍,揮舞著透明的小翅膀朝山腳下飛去:「本仙君得掛面大旗,想個名號出來,免得那些凡再闖進來。」

  聽見外面尖細的嘀咕聲,後池搖了搖頭,失笑的朝裡走去。

  被時空亂流送到這片空間已經一年了,只是沒想到碧波居然會跟著到了這裡,水凝神獸傳自上古,擁有治療奇效,儘管未曾見過,但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知道它是碧璽上君所派後便也聽之任之了,畢竟這片空間裡,她也需要一個作陪,儘管……碧波只是一隻神獸。

  只是……後池低頭望了望手中的蛋,小傢伙是不是對這顆蛋太過不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它生的!

  竹坊中鎮魂塔仍然燃燒著碧綠色的火焰,冰棺中的身影依舊神態安詳,雙眼緊閉,但卻停止了消失。

  後池欣慰的看著這一幕,緩緩撫摸著手中的蛋,低頭,唇角微勾。

  清穆,看,終究還不是太壞,百年很快就過去了,等回來。

  十萬沼澤,隱山腳下,幾頂帳篷被悄然豎了起來,看那材料,是絕對的金碧輝煌,奢侈招搖。

  隨行的護衛統領看著自家小郡王端著一本破舊的紙書唸唸有詞,恭身上前道:「小王爺,帳篷已經搭好了,您今日還要上山?林先生說了這大山深處群獸出沒,極是危險,您還是回去吧,若是讓王爺知道您來了這裡,末將怕是擔待不起……」

  「文軒……」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卻生了一雙古靈精怪的眼,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朝身後的護衛統領擺擺手,道:「這山裡必有古怪,看……」他朝周圍指了指:「除了這裡,四周皆是荒野,想必裡面的主必定不凡,昨日那童子一眨眼就把們給送了出來,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尋遍了天祐大陸,才此處有些發現,可別掃的興。」

  「小王爺,仙傳說不過是些民間說法,又豈能當真?」文軒遲疑道,雖說昨日的確有些古怪,可讓他相信這世上真有仙,也確實困難。

  「日日這裡守著,他總會有見的一日,誠心懂不懂?」少年搖頭晃腦:「百里秦川可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

  文軒見自家小王爺一臉堅定,暗暗歎了口氣,去指揮手下將士多尋些乾柴和食物來。

  西北百里一族,掌邊疆軍權,世襲異姓王,頗受聖眷,只可惜王爺四十上下喜得的幼子卻愛好尋仙訪古,數月前自進了這十萬沼澤後便說什麼也不願意出去了,眼看王爺壽誕即,他們若是還不歸去,恐怕……

  翩翩少年郎還信誓旦旦的做著成仙夢,望著數米之外仿若仙境的隱山,嘴角笑容憨厚真摯。

  但他卻不知,這世間,的確緣也份也,他機緣巧合走進這萬里大山,將來的某一日,隱山會他手裡開闢出左右天祐大陸山河的聖權,而數千年之後,他百里一族的後會和一個喚墨寧淵的女子策馬山河,共創盛世。

  彼時楓葉正紅,十萬沼澤皆為隱山所屬,名動天下,但那創始之,卻早已無蹤,當然,這是後話。

  清池宮。

  鳳染坐大殿裡聽著長闕回稟著仙妖二界的動靜,神情認真,絲毫不見以前的懶散,血紅的長髮被端正的束肩上,額間配著一塊血玉,隱隱可見赤紅的煞氣。

  雖然已有一年,但長闕似是還未習慣鳳染如此正經的模樣,見到她時老是愣神。

  聽見聲音又停了下來,鳳染抬頭,瞇眼,手案椅上敲了敲,聲音威嚴:「長闕,這麼說仙妖兩界都沒有任何動靜?」

  被這聲音一震,長闕急忙回神,點頭道:「自從清穆上君坐鎮擎天柱後,別說異動,就連平常的小摩擦也沒有了。」

  鳳染嘴角微嘲,微微闔眼。後池被逼自削神位,放逐天際,天帝和妖皇明知道古君上神大怒,又怎會這種時候犯他的忌諱,這兩界恐怕百年之內都不會再興兵災了。

  除非,後池平安回來,否則清池宮這頭蟄伏的猛獸會讓兩界之主寢食難安。

  「老頭子去哪了?」

  聽見鳳染的稱呼,長闕嘴角一抽,自從小神君離去後,風染上君完全繼承了這一稱呼,這也太不成體統了。但他也只是想想,有鳳染上君,古君上神好歹也會多點笑容。

  「上神後山閉關,說是這幾年兩界都翻不起浪來,就不要再打擾他的。」

  「他倒是看得透徹……」鳳染笑了笑,站起身:「也罷,清池宮交給,出去幾日。」

  「上君可是要去擎天柱?」長闕抬頭問道,話一出口,見鳳染神情微凝,便知道說錯了話,低下頭不再出聲。

  「沒錯。」輕歎聲傳來,似是帶了些悵然:「他聚天地靈氣修煉,這般的速度古往今來都極少,更是危險之極,哎,真怕他太過逼自己,反而會適得其反……」

  鳳染話未說完,長闕卻明白她的意思,擎天柱位於仙妖交界之處,所盛靈氣也混亂複雜,清穆上君選擇匯天地靈氣修煉,也就是說同時吸納了仙妖之力,日後恐怕會有成魔的危險。

  鳳染身形一動消失大殿,卻無看到,一道飄渺的靈光突然出現清池宮後山。

  仿若隔了一個世界般,後山霜葉盡枯,蒼涼孤寂,古君上神獨坐樹下,雙眼微闔,手放膝上,聽見腳踩落葉的聲音微微睜眼,看到來眉頭皺了起來。

  「蕪浣,不該來這。」

  冷漠的聲音冰冷徹骨,天後眉一揚,眼裡劃過暗光:「古君,何必如此不客氣,後池失了神位乃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別,她放逐天際是不假,可的景昭同樣被關鎖仙塔中萬年,難道就只有有發脾氣的資格不成!」

  景昭之事古君略有所聞,倒也的確是受了後池和清穆的牽連,不好與她爭辯下去,古君淡淡道:「來這裡是為了何事?」

  天後頓了頓,沉吟了片刻,才古君狐疑的眼神下開口:「後池被放逐天際的那日,手中所握之蛋,可是當初清穆青龍台上受的九天玄雷之力所化?」

  古君神情微動,掩下了眼底的波動:「既然親自前來,應該是已經查明了那顆蛋的底細,有什麼好問的。」

  一年之前發現的事,到現才來問,以蕪浣的性格,必然已經查清楚了。

  天後挑了挑眉,道:「那顆蛋上有清穆和後池的氣息,想必是以他們的精血為生,本源之力供養,本後只是沒想到,區區兩個仙君而已,竟然能衍生出這種光靠精魂便能出世的天地間至強之物來,應該清楚,這天下間,也曾經有過一位……」上古真神便是如此誕生的,凡是上古之時遺留的神祇都不可能不知道。

  見古君不吭聲,天後頓了頓,似是心底最深的回憶被觸動,眼底泛起不屑:「清穆也就罷了,他好歹經受了九天玄雷,百年後自會晉為上神,可是後池,不過一仙君爾,她何德何能……?」

  話說到一半,天後走上前幾步,素白的長袍拂過地面,她停古君面前,俯視著他蒼老的容顏,突然蹲了下來,定定的望著他。

  「古君,說的沒錯,是弄清楚了後池手中那顆蛋的底細,可是數萬年過去了,始終沒有告訴,後池從何而來,到如今,是不是該給一個交代?」

  她聲音柔軟,竟帶了幾分懇求出來。

  古君上神眼底蒼然一片,似是未聽到天後的低聲懇求,漠然道:「蕪浣,這與無關。」

  「與無關?與無關……」眼底的自嘲遮都遮不住,天後肅著眉,嘴角上揚:「為了她奔波千年,將留清池宮棄若敝屣,為了她崑崙山上毀成親之禮,為了她不惜和暮光為敵,讓女兒被鎖萬年,甚至為了她甘願化成蒼老容顏,如成腐朽…到如今說…與無關!」

  天後站起身,聲音似是冷到了極致,竟生出了凜冽肅殺的氣息來:「古君,當真以為便這麼好欺負不成!」

  「蕪浣上神相伴上古真神千萬年,上古界中,億萬神祇,有誰不對傾心愛慕,對,不過是不甘心而已。」古君淡漠的看著她,到最後,只剩下一聲歎息:「只是,蕪浣,終究不是真神,何必拘泥於過往,暮光真心待,應當珍惜。」

  輕飄飄一句話,卻讓天後勃然變色,她冷冷的看著古君,良久後才冷哼一聲道:「遲早會查出後池的來歷,倒要看看,她究竟是誰。說的沒錯,確實比不過上古,可是……她終究是死了,現縱橫三界的是蕪浣!」

  話音落定,不顧古君週身陡然泛起的殺機,她恨恨的一拂長袖,消失了古君上神面前。

  蕪浣的性格說到做到,若是她知道後池的身份,絕對會……

  古君抬眼望向蒼茫天際,唇微抿,渾濁的眼底竟現出了不符合他蒼老面容的凜冽容光來。

  不會給這個機會的,這三界眾生,都不會再給任何可以折辱她的機會,哪怕毀棄諾言,也會讓她重臨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