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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天帝

  天帝

  「白玦……真神?」

  恐懼顫慄的聲音喃喃響起,因著那磅礡浩大的靈力而半跪在地的眾人看著眼中印著金色印記的青年,眼底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驚愕。

  早已隕落在千萬年前的上古真神,怎麼還會存在於三界之中?

  然而還未有回神的時間,青年手中的長槍就已緩緩升至半空,金色的能量化成一道火海夾著漫天的威勢朝景澗三人而來,炙熱的氣息重新蔓延至瞭望山脈,比火麒麟的更加恐怖威嚴。

  火海瞬間撕裂景昭三人頭上的羽化傘,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將那團碧綠的光芒完全吞噬了進去……後池拉著清穆的小手瞬間一頓,低喝道:「清穆,不可……」

  儘管她從來不曾承認,可卻也磨滅不掉景澗三人和她血脈相連的事實……就算景陽和景昭自負狂妄,可至少,景澗並無大錯,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在清穆手中。

  吞噬一切的火海微微頓了頓,但卻沒有收回,後池抬頭,急切的神情在看到清穆冷漠空洞的眼神時陡然怔住,面前的這個人…根本…不是清穆,只不過是一股受意念所控的傀儡罷了。難道……她看向懸於半空的炙陽槍,有些明瞭,一定是剛才炙陽槍認主的時候白玦真神殘留下來的意念控制了清穆。

  碧綠色的光芒越來越淡,景陽三人的氣息漸漸消散,懸於上空的青年冷漠垂眼,金色的光芒震懾眾人,在場的仙君竟無一人敢出手相助。千鈞一髮之際,一道低沉的歎息在瞭望山脈上空響起,一隻巨手化為的擎天掌突兀出現在那片金色的火海中,將狼狽萬分的景昭三人撈了出來。

  看著昏迷的三人,眾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白玦真神,本帝教子無狀,景陽三人闖入真神修煉之地,確是大錯,還請真神念在我和蕪浣的份上,能夠就此放下。」

  肅朗威嚴的聲音從天際傳來,飄渺淡然,似是絲毫未曾在意從清穆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讓天地都為之顫慄的威壓。

  聽著這聲音和語氣,後池心底陡然生出一種煩悶的感覺來,她抬頭看著神情仍然空洞的清穆,面色複雜的歎了口氣。

  天帝,她不曾上那九重天一尋當年究竟,卻不想在這瞭望山中居然能狹路相逢。父神消失千年,難道真是因為還不能放下當初的事嗎?

  來的居然是天帝!千年未出九重天宮的天帝居然都被驚動了,那清穆難道還真的是白玦真神不成?

  眾仙面露愕然的看向懸於半空的冷漠青年,又望了望那天際中將景陽三人托著的擎天巨掌,齊皆跪了下來:「恭迎天帝!」

  「眾卿平身。」伴著這淡淡的一聲,一道紫色的身影出現在那巨掌之上,俯瞰著瞭望山,靜靜的看著半空中的清穆。

  後池朝巨掌中的紫色人影看了一眼,撇過頭淡淡的哼了一聲,難怪景澗三人面相都不差,原來是遺傳的好……只是,這麼個花裡胡哨的樣子,中看不中用,有哪點比她家老頭子強!

  「你是…暮光?」平板冷漠的聲音緩緩自清穆嘴裡吐出,他眼中金色的印記消散了些許,遲緩的抬起頭,似是在緩緩回憶一般。

  巨掌之上的天帝抬手一揮,一道柔和的光芒注入昏迷的景陽三人身體中,隨後才望向疑聲詢問的青年,點了點頭:「不錯,白玦真神,雖然你只剩一道意念,但本帝無意冒犯,清穆既然是你選定的炙陽槍主人,日後我定當禮遇三分。」

  只是一縷意念……聽見天帝的話,眾人看著懸於半空的青年,心底滿是震驚,只不過是一縷殘存的意念而已,竟也能如此撼動天地,讓眾仙臣服,若是當年的白玦真神臨世,又將是何等的風采?

  天帝垂眼,清穆眼中的金色印記猶為的刺眼和熟悉,在他看來,這只不過是傳承炙陽槍的象徵罷了。當年的白玦真神也擁有同樣的印記,只不過卻是在眉心處,清穆雖然傳承了炙陽槍,甚至藉著白玦真神的意念能瞬間暴漲仙力,可他卻並不是真正的白玦真神,等這股意念消失的時候,自然會恢復正常。

  天帝眼中劃過一道複雜的感歎,他比誰都清楚,當年的四大真神早已化為塵埃,永遠消失於世間,若非如此,如今他也不敢對著白玦真神的一縷意念有如此強硬的姿態。

  「螻蟻而已,紅日已亡,他們沒有存在的必要。」清穆冷冷搖頭,手微微抬起,空中的炙陽槍週身頓時燃燒起金色的火焰,長槍朝著站於擎天巨掌上的天帝飛去,毫不遲疑。

  「若你是白玦真神,還有對本帝說這句話的資格,只不過,你如今只是一縷殘念而已……」

  淡淡的歎息聲響起,天帝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紫金的屏障,將炙陽槍的火海隔絕在外,哪怕那槍勢迅猛無比,也在這屏障的阻攔下再也難進分毫。

  後池看著不遠處的一幕,眼猛地一縮,清穆的靈力本就已如此可怖,可那天帝居然還能隨隨便便的就擋下了這一擊,上神之力,難道真的如此強悍?

  念及自己微弱的仙力,她眉間隱隱一暗,輕輕歎了口氣。

  冷冷的望著那不動分毫的紫金屏障,清穆眼中金色的印記流轉,一道光芒自眼中射出,落於那炙陽槍上,槍身上的火光陡然大漲,如灼日般耀眼,在這股力量的摧毀下,紫金的屏障也微微後移了些許,只不過,與此同時,清穆眼中的金色也在迅速消散,他眼底漸漸生出了些許掙扎之意來。

  天帝輕咦了一聲,面色微微凝重,想不到這縷意念竟是打定了寧可自己消亡也要兩敗俱傷的念頭,眼不由得沉了幾分。

  天帝雙手微抬,結出紛繁的手勢,複雜的文脈出現在紫金的屏障上,將炙陽槍上金色的光芒盡數吞噬,不過半刻時間,炙陽槍便露出了敗勢,金色的光芒緩緩消散。

  「你若是再堅持,清穆的肉身也會承受不住我的一擊,爆體而亡,你何必徒增殺戮。」天帝朝面色泛白的清穆看了一眼,淡淡道。

  「紅日伴我守在這瞭望山中千萬年,早已相生相息,暮光,若不是我只是主人遺留下來的一縷意念,否則我絕不會讓你這三子再存於世間。炙陽槍,以後你便自由了。」

  無聲的歎息在天際突然響起,裹在金光中的人影看著遠處的炙陽槍,緩緩垂下了頭,空洞冷漠的眼神在看到後池的時候微微一頓,隨即輕輕顫動,卻再也不起一絲漣漪。

  伴著炙陽槍上的焰火逐漸消散,清穆眼中的金色印記亦緩緩消失,恍若感應般,正在對峙中的炙陽槍突然停止了攻擊,槍身輕顫,調轉槍頭,似是淡淡的哀鳴。

  後池被炙陽槍的反應弄得一愣,抬眼朝青年看去,發現清穆眼中的金色印記果然已經完全消失,眼底恢復了清明,不由的一喜,但看著恢復了正常的清穆,卻發現心底有一股連自己也說不出來的悵然遺憾,就好像她徹底失去了什麼一般。

  天帝看著那抹金色的印記徹底從清穆眼中消失,眼底也劃過隱隱的歎息和複雜,他將景陽三人罩於紫金的光暈中,對著下面的一干仙君道:「炙陽槍既然已經擇主,此事就此了結,眾卿回返仙山,至於妖族中人,速速離去,不得滯留仙界。」

  眾仙心神微凜,清穆上君如此冒犯天帝,雖然不是出自本心,但剛才的一場大戰卻是出自他的手筆,想不到天帝竟然還會讓炙陽槍留在他手中,並告誡眾仙。

  後池感覺到一道探尋的眼神落在身上,雖極淡卻隱隱含威,心下明瞭,抬眼朝空中看去,神情微微一斂,對著天帝挑了挑眉,在天帝有些愕然的面色下轉過了頭。

  「後池,三年後你母親會在天宮舉辦壽宴,既然你已出了清池宮,若是有時間,三年後不妨來九重天宮一趟。」

  平緩柔和的聲音在耳際響起,後池微微一愣,見眾仙一無所感,知是天帝暗自告知,低低的哼了一聲,垂下了眼悶不作聲。

  伴著天帝的聲音緩緩消散,擎天巨掌瞬間消失在瞭望山頂,剛才風雲變色的大戰就似從來不存在一般消失於無形,眾仙朝半空中氣息不穩的清穆看了一眼,暗暗歎了口氣紛紛離去,清穆上君得了炙陽槍,恐怕日後三界中的仙君,無一人能是其敵手了。

  那些從天帝出現開始就小心得有些過分的妖君也是不甘的朝炙陽槍的方向看了看,正準備離去卻似感覺到了什麼一般面上瞬間劃過驚喜,停了下來。

  轉眼間,瞭望山脈變得極為安靜,鳳染朝氣息不穩的清穆看了一眼,冷哼一聲警告的看向那些不願離去的妖君,旋即出現在清穆身後,青年的身影搖搖欲墜,明顯是一副靈力耗損過度的模樣,她剛欲從清穆手中接過後池,一道人影自虛空處突然出現,朝他們緩緩走來。

  居然有人還不開眼的想搶炙陽槍,鳳染眼一瞇,挑眉朝來人看去,卻陡然愣住。

  玄白的長袍,隨風而展的黑髮,如墨般深沉濃烈的瞳色,妖冶絕世的容顏,明明沒有白玦真神降臨清穆之身時的威嚴,也沒有天帝出現時的華貴端莊,但僅僅是他身上那種飄渺到極致的氣息,竟然都能讓人感到微微的惶恐和顫慄……

  這人是誰?早已將訓斥的話自顧自的滾回了肚子裡,鳳染吞了口唾沫,竟然在來人不動聲色的步履下不自覺的退了一步。

  而地下的一眾妖君則是面露驚喜,對來人彎腰執禮,一副極是恭敬的樣子。

  似是被這股氣息所惑,清穆和後池俱都抬頭朝來人看去,只一眼,清穆便神色大變,抱著後池的雙手驟然縮緊,眼底露出幾許不可置信的意外來。

  而後池……她愣愣的看著一步一步緩緩走來的人,面色突然變得蒼白,小手死死的抓住清穆胸前的衣襟,茶墨色的眼睛變得漆黑一片,竟露出幾許不知所措的惶然來。

  這股該死的連靈魂都在灼燒的顫慄感,到底是怎麼回事!

  後池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握住清穆衣襟的手越發用力,眼睛卻一眨都不眨的看著來人。

  「後池……」

  後池聽到清穆的低喚,茫然的轉過頭,見到青年眼底的擔憂,搖了搖頭,這麼一息時間,那人已經走到了兩人身前。

  「你就是…後池?」

  清冽的嗓音突然響起,後池微微一愣,不知所措的點了點頭。

  「你可識得我?」似是帶著幾許歎息,聲音又低了幾分。

  後池搖頭,指尖微縮,過於靠近的容顏,竟讓她生出了幾分恍惚之感。

  「沒關係,如果想見我,就來妖界紫月山找我,我名喚…淨淵。」淨淵笑了笑,伸手朝後池頭頂摸去。

  聽到這話的鳳染微微一挑眉,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清穆眼一沉,靈力結成屏障佇在兩人面前,面色不善的看著淨淵。

  那隻手毫無阻礙的穿過清穆的屏障,落在後池鼓囊囊的小髻上,使勁揉了揉,旋即才對面色微變的清穆道:「不要以為贏了妖皇,傳承了炙陽槍便能縱橫於三界,你出世不過千年,三界之大遠超你所想,就算是有白玦真神的殘念相護,以你的靈力,也遠不是天帝和天後的對手,日後還是慎行得好。」

  清穆冷冷的哼了一聲,不著痕跡的拂過淨淵落在後池頭上的手,低頭道:「既然後池不認識你,還請閣下離去,瞭望山不歡迎你。」

  「哦?清穆上君莫不是以為繼承了炙陽槍,便成了這瞭望山的主人不成。」淨淵臉上仍是言笑晏晏,只是眼角卻微微瞇了起來。

  清穆冷淡的看向他,緩緩道:「至少……比閣下有資格。」

  「說得不錯。」

  見清穆一臉冷淡,淨淵挑眉笑了笑,朝一眨不眨望著他的後池點點頭,然後伸手朝山下一揮,剛才還留在山底的妖君瞬間消失。

  「小神君,你若是有時間,不妨來紫月山一趟,淨淵定盡地主之誼。」

  淨淵緩緩消失在半空,唯留下一句話隔空傳來。

  直到那身影徹底消失,鳳染才一個大踏步的走到後池面前,長舒了一口氣:「不愧為紫月妖君,果然如傳說中的一般。」

  「紫月妖君,你是說淨淵?」後池看向淨淵消失的地方,眉心微微一皺。

  「嗯,若說仙界近千年來最有名的上君是清穆的話,這妖界最神秘的便是這淨淵了,他是數萬年來唯一一個能將妖界的紫月之力化為己用的妖君,雖然實力強橫,卻從不介入妖界皇位之爭,受妖皇所敬,如今看來他的妖力恐怕比妖皇更勝一籌,三千年前此人出現於妖界之中,我現在想來……天帝在仙界得勝的情況下還肯如此簡單的和妖界停戰,八成是因為此人。」

  「可是,他並不曾出現在擎天柱上。」後池朝鳳染看去,有些不解,若是擁有超越妖皇的妖力,怎麼會不曾出現在擎天柱上?

  鳳染攤了攤手,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柏玄的靈力那麼強,不是一樣沒出現在擎天柱上。我看那擎天柱也算不得准數,你日後不必再耿耿於懷了。」

  後池知她是指自己也未出現在擎天柱上的事,撇了撇嘴不吭聲。

  「後池……」

  一聲低喚傳來,抱著她的雙手似乎鬆了鬆,後池猛地一愣,見清穆面色不知從何時起變得蒼白,雙眼漸漸閉緊,無力的朝地面垂去,心底猛地一揪,驚喊道:「清穆,你怎麼了!」

  身上陡然一陣失重感,兩人急速的朝地面摔去,後池吸了口氣,試圖用靈力將兩人裹罩,但微弱的靈力卻連雲都駕不穩妥,暗自憤恨間,炙陽槍突然出現在了兩人腳下,將清穆穩穩接住,發出清越的鳴響。

  「後池,看吧,連炙陽槍都笑你了。我就說你還得再學學,如果日後三界傳聞你和清穆摔死在這瞭望山,就真的是貽笑大方了。」

  鳳染得意洋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後池暗呼了一口氣,急道:「鳳染,你快看看他到底怎麼了?」

  鳳染詫異的挑挑眉,朝後池看了一眼,暗歎一聲,古君上神這個如珠如寶的小神君,恐怕是守不住了,這才幾個月時間,就急成這樣了。

  「無事,可能是剛才與天帝和淨淵交手,耗損過大,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不過不知為何他的靈力在迅速消失,最好不要隨意搬動。」鳳染朝山下看了一眼,道:「柏玄在山中有一處住處,我們去那吧,我看短時間內你是回不了清池宮了。」

  後池點點頭,朝閉眼昏睡的青年看了看,歎了口氣。

  三人駕雲朝山中而去,很快消失在天空,瞭望山脈徹底恢復了寧靜。

  與此同時,一直關注著瞭望山景況的天帝和剛剛離去的淨淵同時睜開了眼。

  「咦,白玦真神布下的護山陣法不是已經破損了,怎麼會重新出現?」天帝皺了皺眉,眼底劃過一絲意外,他的探知之力竟然被重新攔在了瞭望山外,就如過往的千萬年一般。

  「後池……我終於找到你了。」

  低沉的歎息自玄白的身影中緩緩溢出,破碎虛空處的人影驟然回頭,嘴角微微揚起,眼中一片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