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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狹路相逢

  華燈初上,蔣哲洋不僅請錢希西吃晚餐,還主動要求送她回家。

  錢希西感覺一切都像在做夢,之前的煩悶情緒一掃而空,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段燃對她造成的心靈傷害。

  然而應了那句老話,白天不能念叨人,晚上不能念叨……段燃。

  當蔣學長把她送到樓門前時,當錢希西沉浸在幸福當中各種嬌羞時,驚見段燃像門神一般站在樓門口。段燃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然後不等錢希西質問他出現的緣由,便逕自走入樓門,向錢希西的住所走去。

  段燃的舉動讓人摸不清頭緒,更容易讓人產生誤會,彷彿他是一個忘記帶鑰匙的同居人?

  錢希西又氣又無奈,但無論如何也要等上了樓才能轟趕段燃,於是她尷尬地看向蔣哲洋,含糊其辭地說:「那個……學長,時間不早了,開車慢點兒。」

  蔣哲洋斂起笑容,沉默數秒,說:「現在才八點多,請我上去喝杯茶,行嗎?」

  錢希西在學長面前根本講不出「不」字,何況她原本就不捨得與學長分開,無奈段燃那個煩人精跑來攪局!

  「行,當然行……不過我的屋裡堆滿貨物非常亂,不是、不是很方便……」

  「沒關係,我沒有潔癖。」

  蔣哲洋顯然就是要留下,他禮貌攤手,示意她帶路。

  錢希西唯有硬著頭皮邁上階梯。越靠近住所,她的心裡越打鼓,擔心段燃那個目中無人的傢伙提及那一夜的吻。

  各路神仙保佑,保佑段燃千萬不要在學長面前胡說八道!

  段燃倚在屋門邊,他早已聽到一輕一重兩道腳步聲。

  錢希西取出門鑰匙,又看向段燃,深吸一口氣,沒好氣地說:「為什麼不打聲招呼就過來?」

  段燃嗤之以鼻,錢希西會這樣問顯然是說給蔣哲洋聽,由此撇清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就是個暗戀對象嗎?至於這麼謹小慎微?

  「快開門,我從六點等到現在。」他命令道。

  「我又沒讓你等。」錢希西白了他一眼,然後向另一邊扭過頭,柔聲細語地叮囑蔣學長,「家裡真的很亂,學長小心腳下。」

  蔣哲洋笑著頷首,走入這間果然雜亂無章的一居室。

  他繞開滿地的貨物走向客廳。段燃的行為則是完全相反,踩著層層疊疊的衣褲大踏步前進,雖說衣褲外面都有包裝袋,但是大夥兒給評評理,他討不討厭?!

  錢希西礙於蔣學長也在,忍著沒發作。她搬開放在沙發上的貨物,給他們騰出一塊不算寬敞的地方。

  「地方實在是太小,你們……擠一擠……順便互相介紹,我去泡茶。」錢希西一溜煙鑽進廚房,說實話,除了段燃,她沒有在家中招待過客人,尤其像蔣學長這樣的貴客,她不知道當著段燃的面該說些什麼。

  所以說啊,挑選什麼人當朋友真是門大學問,因為越熟悉越瞭解性格中有缺陷的一面,譬如暴躁、龜毛等。所謂真正的摯友,就是不管你本身具有多少缺點,在外人面前也要幫你維護良好的一面。簡而言之,就是一本正經地睜眼說瞎話。

  於是問題來了,段燃非常瞭解她的脾氣秉性,但顯然不是那個願意幫她維護形象的摯友。

  她……還是逃到廚房避一避吧!

  廚房裡發出翻箱倒櫃的小躁動,至於客廳裡,僅剩兩個陌生的大男人面面相覷。

  氛圍凝結,總要有人打破僵局。

  「你好,我叫蔣哲洋。」蔣哲洋自我介紹道。

  段燃雙手環胸,漫不經心地點下頭:「聽希西說你知道我是誰,我就不重複了。」

  蔣哲洋沒想到他的態度會如此狂妄,於是索性不再搭話,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翻閱。

  段燃用餘光瞄看他,發現他拿在手中的雜誌正是Q.E的宣傳手冊,嗤笑著說:「你對我公司的產品感興趣?初次見面也沒什麼好送你的,儘管挑,挑好我代表希西送你一整箱。」

  稍加力度的合書聲顯現著蔣哲洋的不滿,他笑著回:「這點兒小事何必麻煩段總監?我和希西認識至今有六七年,雖然我長她幾屆,但是上學那會兒幾乎天天遇到,熟得很。」

  段燃撇開頭翻個白眼,又故作不以為意地聳下肩:「聽希西說,你見過我?請問在哪兒?抱歉,我對你毫無印象。」

  蔣哲洋一笑帶過,說:「其實我對你的印象也是來自希西,根據她對你的描述,我想,我還是盡量保持沉默為妙。」

  段燃磨磨後槽牙,錢希西這個沒良心的小白眼兒狼,肯定在姓蔣的面前沒說過他半句好話!他不算禮貌地打量蔣哲洋,小伙兒長得溫文爾雅、一表人才,確實是錢希西欣賞的類型。

  他不由得微微蹙眉,不過錢希西也太隨便了,這才見過幾次面就敢帶回家來了?不知道有一個成語叫「衣冠禽獸」嗎?

  「時間不早了,你明天不用上班嗎?」段燃裝模作樣地看了下手錶。

  蔣哲洋笑而不語,彷彿在反問段燃不離開的原因。

  段燃擺出一副看不懂的樣子,脫下西服外套,克制住對週遭衛生條件的批判,將外套搭在椅背上,像回到自己家一樣,懶洋洋地仰靠在沙發上。

  蔣哲洋初次登門,當然不能像段燃那樣隨便,他氣餒地吐口氣,可以看出段燃是一個脾氣不好的公子哥兒,只要他繼續激怒段燃,段燃或許會當場失了風度。但是蔣哲洋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幅畫面,那幅畫面裡清清楚楚地記載了段燃與錢希西交情匪淺的證據。

  遙想出國前的那個晚上,蔣哲洋因為錢希西的爽約,沒有再踏入校門,自當他從未認識錢希西。可是幾日下來,他一直在想她,思考她爽約的原因,他不斷開導自己,或許她有不得已的理由,又或許她記錯了地點?他明天就要離開中國,這一走至少三年以上,不管怎樣,他應該與這位他足足關注了兩年的女孩兒道個別。思及此,他坐到學校對面的咖啡廳裡,滿懷憧憬地等她放學。

  等待了幾個小時,終於等到放學的時間,蔣哲洋見錢希西抱著書包,深深低著頭走出校門,他正要站起身追趕,一輛紅色敞篷跑車停在校門前。駕駛者正是段燃,他走下車,迎上錢希西的步伐。

  錢希西當時的站位剛巧背對蔣哲洋,所以他只能看到錢希西一頭扎進段燃的懷裡。這大庭廣眾的,不免引起其他同學的驚歎。而段燃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順勢把她的書包拎在自己手中,揉了揉她的頭,而後彎下身與她附耳交談……

  見狀,蔣哲洋內心猶如翻江倒海。如此親密的舉動,還能騙得了自己嗎?這一定就是錢希西爽約的原因,她何時有的男朋友?他竟一無所知。

  就這樣,蔣哲洋落寞地離開了。這一走,除了家人,他不曾與任何一位同學聯繫,說他逃避好了,他不想再聽到有關錢希西的隻言片語。時光荏苒,他忙著學習,忙著比賽,似乎一切都淡了。然而,當他在財經雜誌的封面上再次見到段燃時,他才恍然發現,他對這個男人的印象有多深刻,同時知道了他是Q.E董事長的獨生子,也是Q.E的現任總監。

  「匡當」一聲脆響從廚房傳來,使得蔣哲洋抽回思緒。

  不約而同地,蔣哲洋與段燃奔向廚房,發現一地的茶壺碎片。

  段燃下意識地上前一步,錢希西卻喝聲制止:「站住!你進來只會給我添亂。」

  她煩躁地清理碎片,如果不是擔心段燃在蔣學長面前拆她的台,也不會摔碎東西。

  蔣哲洋從段燃的身旁擠過,一邊從她手中取過笤帚,一邊讓她遠離碎片:「你穿拖鞋別紮著腳,我來收拾。」

  一個西裝筆挺的帥哥正在幫她掃地,這畫面太美實在不夠看,錢希西頓感心頭一暖,太貼心了有沒有?!

  一聲不和諧的譏笑從側面灌入耳朵裡,錢希西耷拉下眼皮,不耐煩地質問段燃:「你明知道我不想見你,你為什麼還不走?」

  換作平時這樣講沒啥,但這會兒不止他倆人在。段燃強壓怒火,不悅地瞪視她,非要當著其他男人的面讓他下不來台?!

  段燃無意間一低頭,看到幾滴鮮血順著她的手指滑落,他正欲抓起她的手查看。蔣哲洋的聲音先發了出來,並且快一步托起她的手指,關切地問:「你的手在流血,家裡有創可貼嗎?沒有的話我現在去買。」

  錢希西羞紅了臉,靦腆地說:「謝謝學長關心,我家有創可貼……」

  段燃倚在牆邊冷笑:「呵,你家有不過期的東西嗎?小心傷口化膿。」

  看吧看吧!好好的氣氛就讓段燃這個拆台王給毀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錢希西指向門口:「這是我家,我不歡迎你!你給我走!走走走--」她憤憤地推向他的胸口。

  「錢希西,你再給我說一次。」段燃的神色驟然冰冷。

  「說一百次我也敢,你給我出去!我還沒原諒你呢!」她氣得漲紅臉,農奴翻身的時候來臨了,他一個做錯事的人憑什麼趾高氣揚?!

  段燃注視著她那張憤怒的小臉兒……對,他分明是來道歉的,卻讓她更不高興。

  另一邊,錢希西擺好吵架的姿勢,因為憑她對段燃的瞭解,讓段燃丟面的人,不是被他弄個半死,就是被他罵個狗血淋頭。

  但始料未及的是,段燃什麼都沒說,默默地轉身遠去。

  錢希西一臉提防,莫非段燃想找根棍子什麼的揍她?

  但她再一次猜錯,段燃的腳步聲消失在迴廊的盡頭,緊接著,樓底下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

  她怔了怔,奔向陽台俯瞰,發現段燃駕車離開?

  奇怪,他居然選擇忍氣吞聲?

  錢希西壓根兒就沒往他也會反省的反向去考慮,因此她不由得迷茫眨眼,是不是還要去應酬懶得跟她鬥嘴?

  這時,蔣哲洋遞上創可貼。

  「不好意思學長,讓你看到我……潑辣的一面。不過!我一般不會這樣……只是因為……」她猶豫須臾,坦白道,「昨天晚上,我和他鬧了點兒矛盾。這都過去一整天了,他也沒向我道歉,我心裡確實憋著火,所以一時間沒忍住就爆發了。」

  皎潔的月光投射在蔣哲洋溫柔的笑臉上,他不以為意地搖下頭,說:「我問你一個問題,方便回答就回答,不方便也沒關係。」

  「我沒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學長儘管問。」

  「你和段燃,曾是情侶?」

  「呃?學長怎麼會認為我和他是情侶?怎麼可能,當然不是啊。」

  蔣哲洋長噓一口氣:「可是六年前,我看到你們在校門口擁抱。」

  「擁抱?在校門口……」錢希西抓抓頭髮努力回憶。

  她站著想,蹲著想,踱步想,終於想起所謂的擁抱是怎麼一回事。

  彼時,她得知蔣學長一聲不響地出國留學,不禁傷心欲絕。段媽見她終日魂不守舍,唯恐她出事兒,所以命段燃在她情緒恢復之前,必須接送她上下學。那日放學,段燃也是如期而至,她正萎靡不振地走向他,無意間聽到某位學長對同行的人提及,蔣學長是明天的飛機。倏地,她的情緒大崩潰,於是顧不得旁人的眼光,一頭扎進段燃的懷裡號啕大哭。

  段燃當時很給她面子,非但沒有嫌棄地推開她,甚至任由她把鼻涕眼淚蹭在他一塵不染的白襯衫上。他一邊撫著她的頭,一邊附耳安慰:「別哭了希西,不管發生什麼事,有我在,我幫你解決。」

  思及此,錢希西不由自主地望向車輪遠去的方向,街道上空蕩蕩的,段燃的車早已遠去,她想到她剛才的態度,內心莫名地湧起一絲異樣。

  「想起來了嗎?」他輕聲呼喚。

  她回過神,迅速整理面部表情,說:「哦,那個呀!我不到16歲就認識段燃,他那人嘴巴很毒,所以我們之間難免打打鬧鬧……」她沉了沉氣,直視蔣學長的雙眼,刻意忽略段燃那一夜不負責任的「求婚」與親吻,然後強顏歡笑道,「但是現在,我和他都長大了,分得清什麼事不可以做。」

  錢希西粲然一笑,對,或許段燃只是習慣了在她面前毫無底線地開玩笑,並沒有意識到她真的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