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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香囊定情

  『奇怪……友文哥哥到底去哪兒了?』

  寶娜眼巴巴地跑回渤王府等著『驚喜』呢,可朱友文卻不見蹤影,只派了文衍過來,說請她至書房練字,既然是朱友文的吩咐,她自然照做,可她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練著練著漸感厭煩,朱友文又遲遲不出現,乾脆毛筆一扔,離開書房主動去找人。

  她在轉了幾圈都不見朱友文人影,直找到王府另一頭,正打算折返時,忽在一扇窗前停下腳步。

  『這是誰的房間?』寶娜厲聲問一旁負責灑掃庭院的粗使婢女。

  『回公主,這是摘星郡主的房間。公主?公主您要做什麼?請勿擅闖——』

  寶娜用力推開房門,走到床前,掛在薄薄青紗帳上的,正是她以為朱友文要送給她的香囊!

  這香囊怎會出現在馬摘星的房間裡?朱友文這是何意?

  寶娜又氣又恨,備感羞辱,她一把扯下香囊,緊握在手裡,怒氣沖沖地離去。

  寶娜一回到自己房裡,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婢女們緊張地上前安慰,她越哭越是傷心,索性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公主,公主您這是怎麼了?』

  『是啊!公主,是誰欺侮您了?』

  婢女們慌了手腳,這位小公主從小受盡寵愛,從未如此傷心大哭過,究竟是誰那麼大膽,讓公主受了天大委屈?

  『他為何要送香囊給那個馬摘星?那是我的!我的香囊!』寶娜一面哭一面喊,小臉上的胭脂都給哭花了。

  寶娜哭了一陣子,站起身,發狠把房裡能見到的東西全砸了個痛快,稍微解氣後才憤憤不平地坐下,手裡仍緊握著那枚青色香囊。

  『那個馬摘星,居然想和本公主搶男人?她憑什麼?』

  一名寶娜覺得眼生的婢女走上前,道:『公主,您是大梁的貴客,更是契丹王最疼愛的小公主,相信三殿下絕不至於辜負您的一片真心。』她這話說得極入耳,寶娜心情頓時愉快不少。

  寶娜問她:『我沒見過妳,妳叫什麼名字?』

  『回公主,奴婢名叫秋陌,是三殿下親自挑選派來服侍公主殿下您的。』婢女低著頭回答。

  『妳是渤王府的人?那妳告訴我,那馬摘星與渤王究竟是何關係?』

  秋陌明顯遲疑了一會兒,才道:『奴婢不知。』

  寶娜哪裡看不出來,盛怒之下打了秋陌一巴掌,『妳既然是渤王府的人,怎會不知道?』

  秋陌忍著臉頰辣痛,恭敬道:『公主,主子的私事,又豈是我們這些下人能得知的?奴婢只知,三殿下相當重視摘星郡主。』她偷覷一眼寶娜的反應,又趕緊道:『但正如奴婢之前所說,您也是三殿下頗為重視之人。』

  『那他為何要把香囊送給馬摘星?難道在他心目中,馬摘星比我還重要?』寶娜越講越憤怒。

  『奴婢有個建議,不知公主是否願意一試?』秋陌道。

  寶娜看了秋陌一眼,心想自己堂堂公主,哪裡需要聽一個小婢女的建議?但此女乃渤王府出身,自然比她更熟悉朱友文的喜惡,況且寶娜年紀尚輕,歷練不多,加上旁人事事寵她讓她,不敢忤逆,等她真碰到了難以解決的情況,除了發怒洩憤,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說。』

  『若是發生一件要緊的事兒,同時牽涉到公主與摘星郡主,端看三殿下的反應,便能得知他真正的心意。』秋陌道。

  『那個馬摘星怎可能贏得過本公主?』寶娜不以為然。

  『這個自然,但若能藉此確認三殿下的心意,也能教他人打消念頭,別再癡心妄想覬覦公主看上的對象,豈不兩全其美?』秋陌說得頭頭是道,寶娜不由有些心動。

  其他婢女覺得不妥,想上前勸說,秋陌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恰恰阻擋在寶娜面前,不給她們任何說話機會。

  『好!去把冰兒牽來!』寶娜略一思量,吩咐道。

  『公主……』其他婢女仍想勸阻,寶娜已迫不急待走了出去,秋陌也機靈跟了上去。

  婢女們面面相覷,都知這個小公主性格單純固執,行事瘋狂,這會兒被秋陌這麼幾句撩撥,不曉得又會鬧出什麼不可收拾的大事?

  *

  馬車走了許久才停下,馬婧打開車門先跳了下來,揉揉酸疼的屁股,望了望四周,不是說要找郡主一塊兒出門採買東西、準備過七夕嗎?這荒郊野外能採買到什麼東西啊?

  馬婧正納悶,摘星也下了馬車,一路上馬車顛簸,她便已料到該是離開了京城,只是不知寶娜葫蘆裡在賣什麼藥,她因為隱瞞婚約,自覺對寶娜有所虧欠,便也不點破,想著盡量讓寶娜順心也就是了。

  兩人下了馬車沒多久,寶娜便騎著馬出現,熱情喊道:『摘星姊姊,妳可來了!我等妳好久了!』

  『不知公主為何約我來此?』摘星問道。

  『我在契丹天天騎馬打獵,來大梁久了,老是在渤王府兜轉,實在有些悶,所以想邀姊姊一同狩獵,若是打到了獵物,友文哥哥愛吃肉,也能順便討他歡心!』寶娜回道。

  摘星猶豫,她不是不想答應寶娜,而是自己的腿有舊疾,要是騎馬時不小心出了意外摔傷腿……

  寶娜見她遲遲沒有答應,心中更感不悅,但仍勉強壓抑著怒氣,『難道姊姊不願意嗎?』

  『公主,我的腿腳不太靈活,若要騎馬——』摘星欲解釋,寶娜打斷:『正好,我體諒姊姊,就將我最鍾愛的坐騎「冰兒」讓給姊姊吧!冰兒善解人意,步履穩健,性情又溫馴。姊姊,要不妳在旁陪我騎騎馬、聊聊天也行,我都快悶壞了。』

  寶娜的婢女牽來冰兒,只見牠頭細頸高、四肢修長且皮薄毛細,通體雪白找不出一絲雜色,馬蹄鐵更以白鐵特別鍛制,再加上白銀馬鞍、水晶頭飾,更顯氣勢華貴。

  馬婧見摘星面露難色,自告奮勇,『公主,請讓我代替——』

  寶娜面露不耐,打斷馬婧:『什麼時候輪到妳這個下人說話了?』她轉向摘星,『姊姊依舊不賞臉嗎?在契丹可是沒人會拒絕本公主,怎地到了大梁,卻人人不把我放在眼裡?』

  『公主,您言重了。好,我就陪您騎上一回。』摘星只得答應。

  『郡主!您的腿……』馬婧不放心,想要阻止,寶娜身旁的婢女已將冰兒牽上前,協助摘星上馬。

  寶娜一笑,馬鞭一抽,轉身策馬飛奔而去,還不忘回頭喊道:『姊姊,跟上!』

  『郡主!您的腿……』馬婧擔憂地看著摘星。

  『我自會小心。』摘星朝她點點頭,雙腿一夾馬肚,冰兒立即朝著寶娜的背影奔去。

  冰兒帶著她疾馳過一片草原,緊接著進入一片樹林,狹小的路徑上雜草叢生,顯見人跡稀少,加上高大樹木阻擋了陽光,樹林內陰鬱潮濕,加上清晨未完全蒸發的霧氣飄飄邈邈,令人看不透前方,氣氛詭譎。

  寶娜已不見人影,摘星在馬上不住環顧四周,喊道:『公主?公主——您騎慢點兒,我追丟您了——公主?』

  『呀——!』不遠處忽傳來寶娜一聲驚喊。

  『公主?』摘星警覺地調轉馬頭,分辨叫聲來自何方。

  『姊姊!有毒蛇!我被毒蛇咬了!快救我!』寶娜尖聲呼救。

  摘星心頭一緊,就怕寶娜真出了什麼意外,她辨明聲音來源後,立刻駕馬前往救援。

  『公主!我來了!您在哪兒?』

  她很快就見到寶娜倒在一棵樹下,動也不動,她正要下馬查看,冰兒忽前蹄高舉,身子不住往後仰,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她一手緊握韁繩不放,一手勉力伸出想安撫冰兒,可冰兒簡直就像發了狂,不住竄跳,她實在握不住韁繩,竟整個人從馬背上被甩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昏了過去。

  一名婢女從隱蔽的草叢裡現身,收起哨子,拉住冰兒安撫,秋陌從樹後走出,扶起倒在地上的寶娜,道:『公主,一切都依照您的計劃進行。』

  寶娜拍去身上雜草枯葉,走到冰兒面前,好生稱讚:『冰兒真聽話!』

  寶娜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馬摘星身上,一臉幸災樂禍,『馬摘星,別怪我啊,為了證明友文哥哥對我的心意,只好犧牲妳一下了。』

  *

  『你說什麼?』朱友文臉色鐵青,手中緊握的毛筆『啪』的一聲斷成兩截。『她墜馬受傷?昏迷不醒?她的腿怎麼樣了?可有傷到舊疾?』

  朱友文口裡的『她』自然是馬摘星,他壓根就沒有想到寶娜。

  『主子請放心。』文衍道:『郡主回到渤王府後,已經清醒,只是目前仍有些受到驚嚇,需要休養恢復。』

  『那她的腿傷如何?』他言語間不由流露出焦心。

  『腿傷並無大礙。』文衍回道。

  朱友文總算鬆了口氣,但仍不放心,立即帶著文衍前往探望摘星,一路上,文衍道:『主子,郡主已喝下湯藥,得歇息幾個時辰。』

  朱友文點點頭,『我知道,我只是想看她一眼。』

  文衍心內略感驚訝,面上卻無任何表示。

  看來主子對馬家郡主的重視程度,已不言而喻。

  兩人很快來到摘星房外,他並未進房打擾,只是站在窗外,看著躺在床上昏睡的摘星,只見她小臉蒼白,髮絲微亂,即使喝了湯藥昏睡,也隱隱蹙著眉頭,感覺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與痛楚。

  朱友文看得心疼不已,雙手不自覺握起拳頭。

  『文衍。』他沈聲道。『郡主為何會墜馬?』

  『主子,』文衍也壓低了音量,回道:『這件事有些不尋常……』

  朱友文猛地轉頭,見到不遠處一個婢女正鬼鬼祟祟地朝這兒張望,他狠狠一瞪,那婢女嚇得縮回身子,退了下去。

  『是寶娜身邊的婢女。』朱友文面露厭惡。『回書房去。』

  摘星墜馬,寶娜隨後派人刺探,難道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兩人回到書房,關上門窗後,朱友文劈頭就問文衍:『這件事你覺得何處不尋常?』

  『主子,契丹人人善馭馬,而公主的坐騎更是千挑萬選,性情穩定,照理不會無故發狂,除非有人指使。再者,馬家郡主出身將門,騎術想必不差,足以應付尋常狀況。光這兩點,郡主墜馬,便讓人覺得蹊蹺。』文衍分析。『且寶娜公主一直強調,兩人是同時墜馬,受的傷不分軒輊,但又堅持只讓隨行的契丹老軍醫診治。』

  朱友文緊擰眉頭,正自尋思,一股濃濃湯藥味從書房外傳來。

  他與文衍對看一眼,文衍前去開窗,只見寶娜的婢女正捧著一碗湯藥,緩緩在書房前走動,似刻意要讓書房內的人察覺。

  朱友文開了門,叫住那婢女,問:『這是公主的湯藥?』

  那婢女道:『是,殿下,公主傷勢嚴重,這湯藥正是要給公主服用的。』

  他看了文衍一眼,文衍會意,從婢女手上接過湯藥,凝神聞了聞,又將湯藥交還。

  『本王等等就會去探望公主。』

  那婢女立即一臉欣喜,接過湯藥後連連行禮,隨即快步離去。

  朱友文冷哼一聲,『她這是趕著要去通風報信了吧?』

  『主子。』文衍道。

  『如何?』

  『不是傷藥,只是些尋常溫和補藥。』

  朱友文深吸口氣,慢慢握緊拳頭。

  他不曉得寶娜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他只知道一件事: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馬摘星!

  *

  『他總算要來了?』

  聽到婢女回報,原本滿懷盼望的寶娜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放出風聲,自己與馬摘星同時墜馬、受的傷又一樣重,照理朱友文該先來探望她,但他卻先衝去馬摘星的房間!接著又回到書房!難道他壓根沒想到要來見她嗎?要不是她沈不住氣,刻意派出婢女端著湯藥來回經過書房,提醒朱友文她受傷了,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會來了?

  不可能,朱友文絕對不可能認為馬摘星比她還重要!

  她不相信朱友文的眼裡沒有自己,心中卻越發感到不安……

  房外傳來腳步聲,寶娜趕緊跳上床,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她立即大聲喊疼:『友文哥哥!我好痛啊!痛得都下不了床了呢!』

  朱友文走到床前,一臉冷漠,『公主倒是喊得中氣十足,一點都不像墜馬負傷。』

  寶娜訥訥,正想說些什麼,只聽他又道:『本王聽聞公主相當寵愛冰兒?』

  寶娜未察覺他語氣有異,天真笑道:『沒錯!冰兒是我從小照顧到大的,我幾乎天天陪著牠,與牠寸步不離。』

  朱友文一擺頭,文衍呈上一物,他隨手抓過扔在地上,冷笑道:『可惜了一匹好馬!』

  他扔在地上的,居然是冰兒的水晶頭飾!

  寶娜一驚,立即從床上跳起,拾起冰兒的頭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