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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玉隙

  菡玉滿心惴惴,不敢想像楊昭聽到她自請前往河北宣旨時會是什麼反應。一直到第二日黃昏到達長安以北四五百里開外的延州,仍無追兵趕及,才確認自己不會被他半途截回去了。

  潼關外就是叛軍陣營,去河北須先往北取道太原,再往東經井陘而至河北。一路兜兜轉轉,用了半個多月方出井陘,追及李光弼大軍。

  萬餘人的大軍尚未紮營完畢,就見旌旗林立兵馬肅然,遠看只見灰茫茫的一片,綿延數里不見首尾。觸目所及是玄鐵戰衣連成的浩瀚黑海,彷彿日光也被吸入,只餘肅殺的黑沉。

  李光弼見朝廷派來宣旨的竟是菡玉,大吃一驚,匆匆接下委任狀,便急忙遣退左右,問道:「師姐,你怎麼不在京師好好待著,跑來這兵荒馬亂的地方?」

  菡玉面有赧色:「大夫別叫我師姐了,真是折殺下官……」以前有個爺爺輩的七旬老翁史敬忠叫她師叔,現在又來個河東節度使叫她師姐,真有些承受不住。

  李光弼道:「你比我先入門,當然是師姐,長幼有序不可亂。」

  菡玉道:「大夫如今不比往日了。要不我們私底下以師兄弟相稱,但在人前還是互稱官職,免得他人好奇還要一一解釋。『師姐』二字更不要提了。」

  李光弼想了想答應了,又問她:「朝廷沒人了嗎,為何派你太常少卿出來送信?」

  菡玉笑道:「我是聽說師弟自己帶兵打仗了,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來投奔,死乞白賴才從陛下那裡求到了這份送信的差使呢。」

  李光弼了然道:「是不是不想在朝堂上蹚渾水了?」

  菡玉赧笑道:「師弟心如明鏡,什麼都瞞不過你。現在外頭亂得很,史思明一聽你出了井陘關,定會立刻來襲,我可不敢這時候出去送死,沒法回去向朝廷覆命了。先在師弟這裡避一陣子,師弟可要多多擔待啊。」

  李光弼道:「在京城當過官就是不一樣,都學會油嘴滑舌了。師兄文武雙全樣樣精通,軍中正缺這樣的人才,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什麼樣樣精通,樣樣稀鬆還差不多!」

  他們師兄妹三人,李泌尚文,李光弼崇武,菡玉兩樣都學了點,哪一樣也不拿手,都是半吊子。

  菡玉止住笑道:「我雖然文才武功都不如人,但有一點長處卻是放眼三軍無人能比。」

  「哦?什麼長處?」

  「我不怕死!」她豪邁地拍拍胸口,「師弟,以後要是有什麼危險的任務只管派我去!」

  「好……好兄弟!」李光弼輕捶她一拳,「你有這等異能,又有無畏之心,將來定能在沙場上建功立業!」

  菡玉心中也生出幾分豪情來,在朝中積壓胸臆的悶氣一掃而空。

  二人攜手坐下,憶起當初同門學藝的日子,談到分別之後種種際遇,都是感慨萬千。菡玉歎道:「師弟,如今你可是得償所願了。」

  李光弼大笑:「區區幾個官職,不過是虛名而已!等拿下范陽、取得安祿山項上人頭時,才算得償所願!」

  菡玉也頗為激動:「等師弟拿下范陽,我幫你扛旗插上城樓!」

  「好,一言為定!」李光弼拊掌笑道,「要把官軍大旗插上范陽城樓,不是一日兩日可以辦到的,還須從長計議。眼下我倒想問問你,有沒有辦法把我軍的旗幟,插上饒陽城樓?」

  菡玉道:「師弟這題出得太難了,饒陽我沒有把握,不如先就常山?」

  李光弼來了興致:「常山?這題也不算容易啊。常山經前太守顏杲卿多次修葺加持,城堅池固;被叛軍攻克後,安思義率胡軍駐守其間,另有團練兵三千餘人,合起來有五千之眾。我軍要攻常山,一時半刻難以攻克,而史思明離此地不過二百里,援軍一日可達,屆時豈不是要腹背受敵?」

  菡玉反問道:「史思明若來救常山,不正好解了饒陽之圍?」

  李光弼挑眉問道:「聽你語氣,似乎拿下常山已是成竹在胸。我倒想聽聽,你有什麼妙計能速克常山?」

  菡玉笑道:「說不上妙計,借花獻佛而已……」

  話未說完,帳外報說有常山來使求見。

  李光弼略感詫異,看了一眼菡玉,她向外揮手一指:「這不,辦法就來了。」

  來使被侍衛引入帳中,竟是一名身著唐軍戰袍的武將,進帳便對李光弼下拜,全是下屬禮節。

  原來常山的五千駐軍中,三千多團練兵都是太守顏杲卿舊部,此次聽說官軍東出井陘,不等李光弼率軍前去攻打,便自發起義殺死胡兵,將叛軍將領安思義綁縛,開城出降。

  官軍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常山,李光弼自然喜出望外,連忙扶起常山來使,撫慰一番,問道:「安思義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