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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蓮爭

  韋諤在京兆府任職,統轄長安城內大大小小百餘里坊和城郊縣郡,時常會碰上些稀奇古怪的事。下屬來報說城郊有個朝中大員的祖墓發生異象,園中草木流血十分嚇人,那家人都不敢對外聲張。

  韋諤正要去找菡玉,心想菡玉以前是道士,對這些怪力亂神之事或有見解辦法,正好可以問問他。

  太常寺位於皇城最南端,從安上門一出來就正對菡玉居住的務本坊。是以他平日都是步行上朝,連車馬都不蓄養,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找不出來比他更窮酸的了。

  韋諤看時辰將近,就在安上門外候著,望見菡玉下值從皇城內出來,上前剛和他打了個招呼,就看到楊昭被幾個御史台的人簇擁著也從安上門內出來。這個時辰皇城門外都是官員們的車馬奴僕,熙熙攘攘擠了不少人,他利目一掃,逕直向菡玉這邊看來。

  韋諤看見他那眼光心裡就發虛,下意識地擋到菡玉面前。楊昭卻露出嫌惡的神色,原本朝著他們走來,也故意折返了方向往另一邊而去。

  這態度讓韋諤琢磨不透了,一邊過朱雀大街往務本坊走一邊問菡玉:「最近楊昭有沒有找你的麻煩?」

  菡玉道:「沒有,自從上回……這幾個月都未接觸過。」

  韋諤立即道:「沒有接觸最好,那種人你應付不來,離他越遠越好。」

  菡玉點頭同意:「正是。」

  韋諤想起找他的正經事,問:「菡玉,今日我部下遇到一件奇事,有人家中墓園內草木流血異象頻生,你聽說過這種事嗎?」

  「草木流血?」菡玉想了一想,「是否朝中達官貴人?」

  韋諤不由驚訝道:「說你料事如神還真不假,確實是位大人物,乃是戶部侍郎、御史中丞楊慎矜。」

  楊慎矜和楊昭一樣,都是以度支斂財起家,而後巴結依附李林甫在台省混得要職,加上楊慎矜的表侄王鉷,一干人沆瀣一氣幫著李林甫排除異己、鞏固權勢,說他們是李林甫的鷹犬爪牙也不為過。但這些弄權奪勢的野心家豈會甘居人下,一旦爬上高位手中有了權柄,關係便漸漸微妙起來。比如李林甫就開始忌憚楊慎矜權重,而楊慎矜和王鉷雖是表叔侄,二人同為御史中丞平起平坐,楊慎矜卻還把王鉷當後輩,揭他微寒時的短處嘲笑貶低,惹得王鉷心存不滿。

  菡玉似恍然想起什麼,沉聲道:「二郎,此事大凶,非你所能及,千萬莫要參與其中。」

  韋諤問:「大凶?你是指有……厲鬼冤魂之類作怪嗎?」

  菡玉搖頭,正要解釋,卻瞧見坊內另有一人向他招手而來。他立即止住話頭迎上去:「阿翁,你來找我?」

  韋諤也認得那灰袍老翁,是當初和菡玉一起來長安的道士史敬忠。論師門輩分菡玉算史敬忠的師叔,卻一直對他客客氣氣,稱之為「阿翁」。史敬忠下山入世為的是謀求富貴,在韋諤看來他趨炎附勢、阿諛諂媚,但凡遇到個有權有勢的人都想巴結攀附一下,可惜身無長才時運不濟,一直沒有抱上有份量的大樹。

  說來也奇怪,菡玉明明是個眼裡容不下沙子的剛直脾氣,卻總和一些連韋諤都看不上的人有瓜葛,譬如史敬忠,譬如……楊昭。

  史敬忠湊上來問:「你們在說什麼厲鬼冤魂作怪?菡玉,這不是你我的看家本領嗎?」

  韋諤也道:「菡玉,我聽說你道法高深能通鬼神,所以向你求助。此事真有這麼凶險,連你也沒有把握?」

  菡玉道:「此事凶險非關鬼神,而是……二郎,你莫不是不知道,楊侍郎是隋煬帝的玄孫,他家祖墓出現異象,這事往大了去可就沒邊了。我猜楊侍郎對此事也是秘而不宣,正暗中尋求解決之道吧?」

  他這麼說韋諤豈能不懂利害,立刻點頭道:「我明白了,這就去囑咐同僚,只當不知道這回事。」

  史敬忠卻插嘴問:「你們在說楊慎矜楊侍郎?他家祖墓有異象?」

  韋諤草草應了一句,叮囑他倆莫聲張,告辭回京兆府衙去。菡玉知道韋諤為人謹慎,提醒過了自然不會再生枝節,也就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誰知過了半個多月,楊慎矜卻使人來請他,說有私事相邀過府一敘。

  菡玉覺得不妙,待那楊府下人領著他七拐八彎地從偏門繞進楊慎矜家中,看到史敬忠赫然在座,對他訕訕而又討好地一笑,他才明白過來。定是史敬忠聽說楊慎矜被靈異怪事困擾,主動上門毛遂自薦,臨陣上場又發現自己端不平,把他這個師叔抬出來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