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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羅欣然和鄭銳兩人騎著自行車來到了傅不急海鮮城門口,停好自行車之後,兩人走入海鮮城。傅明月本來是結過婚的,但她的丈夫費書平在濱海浴場游泳時溺水身亡。羅欣然和鄭銳兩人這次過來,是以專案組名義調查費書平之死——他們懷疑此事與米振東有關。

  「我再提醒你一下吧!跟你一起出現在宋麗敏婚禮上的那三個男人,也出現在費書平淹死的那個濱海浴場!邊隊長他們刑偵總隊的人已經在濱海浴場的購票記錄上,查到了束立可用支付寶購買的三張入場券,他們買票的時間正好是費書平剛剛進入濱海浴場的時間……二十分鐘之後,費書平就淹死了……據我們對當時在浴場的其他證人的走訪求證,證實費書平在水中不斷地呼救時,前去救他的人,就是束立可、江向陽、彭會軍三人!」鄭銳非常嚴肅地向傅明月介紹案情。

  「他們去救人……有什麼錯啊?」

  「傅明月,你不會真不明白吧?」羅欣然有些不耐煩了,「我們詳細考查過了!當時費書平在防鯊網附近游泳,即使出現了問題,他只要抓著防鯊網的繩子就能浮在水面上,根本不需要別人去救!束立可他們三人說是去救他,實際上是去殺他的!傅明月,他們是為你報仇去的!你還想說你完全不知情嗎?你知不知道法律上有包庇罪、窩藏罪、共同犯罪的罪名?」

  傅明月哭了起來:「你們不能這樣誣陷我……你們還有沒有良心啊……費書平的死跟我有什麼關係?束立可他們去濱海浴場游泳,那游泳的人多了去了……你們剛才說的……都是自己編的……費書平就是自己淹死的……」

  羅欣然往前探了探,看著傅明月說:「傅明月,我們都知道,你是米振東的初戀女友,當初你們在孤兒院一起長大,本來你們是天生一對兒,可米振東出於自卑,不敢和你在一起,結果把你推向了火坑……你嫁給了天天對你家暴的費書平……」

  傅明月眼淚不斷地流下來,顯然,這讓她回憶起了那些痛苦的往事。

  「你向米振東哭訴了費書平對你的暴行,米振東受不了了,這才替你設計了報復計劃,收拾了你那個禽獸丈夫費書平,對不對?」

  傅明月只是哭,不說話。

  鄭銳、羅欣然同情地看著傅明月。

  「傅明月,我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但你的悲劇是米振東造成的……現在沈廣順、束立可、江向陽、彭會軍、杜鵬、常子龍等人都已經落網,童小娟自殺未遂,還躺在ICU裡觀察……你可以說自己什麼都沒幹,什麼都不知道,只要你願意這樣,我相信那些已經落網的同夥也會對你講義氣,不會把你供出來……」

  傅明月哭得更厲害了。

  「只不過,你不出來承擔責任,他們就要承擔更重的責任,判得更重……傅明月,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你來這兒開海鮮城懺悔真是早就設計好的呀!這麼多人因為你進去了,你不在這兒守著,確實有點兒過意不去……」羅欣然耐心地做著思想工作。

  「你別激我了……是我幹的!」

  鄭銳和羅欣然震驚地看著傅明月。

  「姓費的太不是人了,費書平天天打我,嫌我不是處女,自己卻天天在外面搞破鞋、嫖娼……是我說的,我回了振東施工隊,我說:『你們幫我殺了那個禽獸!』」傅明月聲嘶力竭地喊完最後一句話之後,虛脫一樣坐在那兒,不動了。

  「我現在就跟你們走。」片刻之後,傅明月站起來,伸出了雙手。

  鄭銳和羅欣然懷著極其複雜的心情銬走了傅明月。鄭銳第一時間把有關傅明月的消息傳遞給馮森。這個消息令馮森興奮不已——傅明月是米振東的初戀情人,她的悲慘遭遇一定會大大刺激米振東,讓其心智大亂,最終出現漏洞,這樣馮森尋找最後的真相和為愛人復仇就有了機會。

  邊國立親自到看守所來接馮森,二人迅速趕往橙州。

  收網的時候到了,馮森和邊國立都感到莫名的興奮。

  高速路上,警車在飛馳。邊國立和馮森坐在後座上,邊國立唏噓感慨:「老馮啊,你太缺德了!我從來就不相信你會真的殺宋麗敏!可你們瞞著我搞這一套,弄得我很被動啊!到現在我才知道真相!」

  「兵不厭詐嘛!這件事情涉及的人和事太重要、太重大了,能瞞就盡量瞞,實在瞞不住了再說!當時只有我、陳明忠和張書記三個人知道……我也請示了張書記,在我們突破了沈廣順,黃雨虹一干人露出狐狸尾巴之後,我第一時間就把宋麗敏案的真實情況告訴了你!不過,結果是什麼,現在還不好說啊。但願這封舉報信能給我們提供線索。」

  「是啊,在涉及『保護傘』的問題上,畢竟這是第一次出現具體的線索……這個非常重要!」

  「只要有具體的線索,就會有具體的破綻!我絕對相信這個!羅欣然和鄭銳也到位了吧?」

  「我已經通知他們秘密前往長龍健身中心,等我通知!」

  「好!」馮森摩拳擦掌,真相馬上就要被揭開了。

  深夜的長龍健身中心,一輛依維柯警車駛過來停下,武強、冼友文、陳詠、禹時進四人從車上下來,後面有兩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押著熊紹峰下車,大家一起往健身中心走去。

  「紹峰同志,都到這個地步了,你就配合一下吧……」武強扭頭看著熊紹峰,把舉報信展開遞到熊紹峰眼前。

  大家來到健身中心儲物櫃前,熊紹峰別彆扭扭地輸入密碼打開了528號,裡面空無一物。但當冼友文要求他打開332號時,他不幹了。

  「對不起,我沒有租332那個櫃子,我租的是528號。」熊紹峰苦笑了起來。

  「熊副檢察長,都這時候了,您就別抱僥倖心理了……我們來之前已經跟健身中心經理核實過了,您確實是租了528號和332號兩個儲物櫃,都是用您的身份證租的,人家這兒的經理剛才專門核實過了……」

  「你核實過了,那就讓經理來開唄,反正我打不開,我不知道密碼。」

  「熊副檢察長,要不您就試試528號上的密碼吧!萬一打開了呢?」冼友文在一旁乾笑著,說道。

  「冼友文!你開什麼玩笑呢?你怎麼不拿你的密碼試一試啊?」

  「我哪有什麼密碼,這地方多貴呀,我租不起……」

  「熊副檢察長,你不是一直覺得委屈嗎?如果真的是受了冤屈,你也不在乎輸一串密碼吧?如果裡面真的有贓款,而且能證明是你的,那咱們前面做的那一切都沒有冤枉你啊,你這些表演也就夠了,沒有必要了……如果打開以後還跟這個528號儲物櫃一樣,裡面什麼也沒有,那咱們這個調查就告一段落了!你就可以解脫了!在找到新的舉報線索之前,你就可以回到工作崗位了!對不對?」

  熊紹峰猶豫著。

  「配合紀檢監察組調查是每一個黨員應盡的義務,你這樣牴觸,其實是對自己不負責任!」

  「禹組長說得很對!紹峰同志,咱們都是老熟人了,你就輸個密碼,把大家都解脫了吧!誰也不想為了這個事情一直耗著!大家都還有工作要做的!這都深更半夜了,咱們從橙州大老遠跑到這城裡來也不容易……」武強不停勸說。

  熊紹峰鐵青著臉走過去,終於輸了一遍自己的密碼。

  「啪」的一聲,櫃子門開了。熊紹峰的臉頓時變得蒼白。332號櫃子裡邊,從上到下碼放著滿滿的、十萬元一捆的百元鈔票。

  禹時進馬上掏出手機,對櫃子裡的鈔票和熊紹峰的狀態進行錄像,熊紹峰伸出顫抖的手擋著攝像。

  「禹組長,不是我的!我被人害了,有人陷害我!這絕對不是我的!」

  「你們看看那裡面還有信封,你看裡邊是什麼東西!」冼友文又插了一句。

  武強伸手從上面把裡邊的十幾個信封拿了下來,信封全是不同顏色不同型號不同花樣的,有的甚至又髒又破,上面還粘著很多灰塵和髒物。

  禹時進把鏡頭對準了那些信封,武強隨便抽出其中一封。那是一張印刷非常粗糙的信紙,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文字:「尊敬的熊主任,請您收下辛苦費十五萬元,拜託您讓我弟弟在監獄裡好好表現,爭取立功減刑,我們全家當菩薩供著您,每年都會來給您上供燒香。謝謝您了,我弟弟的名字叫李六一,外號李大嘴。多謝您多謝您。李五一。2015年3月8日……」

  所有人都轉頭看著熊紹峰。

  「有人陷害我!他們設下的毒計!」熊紹峰咆哮不停。

  「紹峰同志,這個李大嘴的事情,馮組長和羅主任一起去調查過,李大嘴當時親口說,你收了他十五萬元的賄賂,當時我們全都不相信……可現在這件事情落實了,剩下還有這麼多封信,還有這麼多錢,應該是其他的服刑人員的家屬給你行賄用的吧……我們還需要一封一封地念嗎?」

  「不用了……不用了……」

  「那你就是認罪了吧?」

  「不,我絕不認罪,這些錢、這些信都是偽造的!」

  冼友文悄悄地用胳膊肘捅了捅熊紹峰:「熊副檢察長,算我求你了,你現在態度好一點兒,趕緊認了罪,法院能給你輕判。你現在還這樣頂著有什麼意義呢?你想想,你每天都到這裡健身,這櫃子也是你租的,用你的身份證租的,那密碼也是你的密碼,這裡面寫的行賄的信也是給你的……萬一這個錢數和上面寫的錢數也對得上……還有,如果那些服刑人員家屬都出來作證,都說是給你的,那你還怎麼抵賴?」

  「冼友文,我×你媽!橙州檢察院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秀智商了?這裡面唯一能證明我有問題的就是這些書信!老子現在敢肯定,這些書信肯定是假的!不可能有這麼多服刑人員家屬。他們根本都沒見過老子,就給老子指名道姓地寫信送錢!老子真要收錢,早就把這些信全都燒了毀了!還會留在這裡讓人查證?!」

  「熊副檢察長,你偽裝得太好了,沒想到自己會暴露吧?再說,這信的真假,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嗎?不管是因為你自己大意了,放在這兒的,還是因為你說的所謂有人害你的,我都覺得這些信是真的。因為書信筆跡很容易鑒定的,誰那麼傻,為了陷害你弄個假的書信放在這裡,等到拿去專業機構一鑒定就能鑒定出是假的,那害你的人不也白害你了嗎?這信肯定是真的……」

  熊紹峰看著冼友文,終於繃不住了,馬上就要委頓在地。後面兩位警察架起熊紹峰,把他拖到旁邊的長條凳上坐下。大家都圍過去,靜靜地看著他。

  「你們,你們真的都相信,這是我幹的?」熊紹峰眼淚流下來了。

  武強、冼友文、禹時進、陳詠四人同情地看著熊紹峰。

  禹時進關掉了錄像:「紹峰同志,你可能把自己也催眠了,你相信自己是一個清官,沒有收過任何人的錢……可是,另外一個你悄悄地背著現在的你幹了這些勾當,幹完之後,作為清官的你馬上就把這些都忘掉了……」

  大家震驚地看著禹時進。

  「我們查過一個案子,抓到了一個貪官,所有的監控視頻都證明他干了某一件壞事,但是他確實真的不記得,連測謊試驗也證明他沒有說謊……他是真的說服自己把那件事情忘記了……紹峰同志,我非常相信你覺得自己是無辜的,但那不是客觀事實,那是你的大腦虛構出來的一個事實……現在,到了你面對客觀真相的時候了……」

  熊紹峰看著禹時進關切的目光,終於抬起雙手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武強、冼友文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兩人對視一眼,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武強一揮手,兩名警察帶著絕望的熊紹峰上了警車。

  武強、冼友文、禹時進、陳詠在後面慢慢出來了。

  「邊隊長什麼時候到?」禹時進有些著急。

  「已經通知他了,應該馬上就能到吧。」

  「這麼一大筆錢,我們應該馬上清點取證,別到時候出什麼問題,這個時候我們還是需要刑偵總隊的同志的,他們在這方面比較專業。」

  正說著,邊國立的警車駛過來停下,他從車上下來。

  「武檢、陳監、禹組長,你們都在啊,情況怎麼樣了?」

  「已經落實了!初步估計應該有兩百多萬元贓款,全部藏在健身中心的儲物櫃裡……邊隊長,剩下的工作就是你帶人和禹組長一起把這個證據清點、固定好,別出什麼意外……」

  「放心,我馬上讓監委的同志帶著點鈔機過來……」

  「我建議,要加強警戒。這個地方不是什麼保密機要部門,幾百萬現金藏在裡面,萬一有什麼心懷不軌的人想幹點兒什麼就麻煩了。」

  「放心,有我們刑偵總隊和禹組長的紀檢監察組人員在這裡監督,加上我們會全程錄像,您就放心吧!」

  「好!總算大功告成了!辛苦邊隊長了!明天我還有會,我和冼主任就先走了,剩下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大家告別,武強、陳詠、冼友文上了車離開。

  「邊隊長,下面就看你的了……你準備怎麼安排工作?」禹時進一臉興奮地看著邊國立。

  「先讓馮組長他們過來,把所有證據全部拍照取證之後,再讓我們刑偵的同志入場走正常流程……」

  「你說,馮組長和張書記他們真的有把握……翻過這個盤來?」禹時進有些擔憂。

  「禹組長,黑惡勢力的關係網無所不在,『保護傘』是誰無法確定,張書記和馮組長他們這麼辦,實在是出於無奈啊!」一旁的邊國立說話了。

  「我非常理解!同時,我也非常驕傲!張書記、馮組長和你,對我們紀檢監察組給予這麼大的信任,我們一定配合好,抓出真正的黑惡勢力『保護傘』!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冤枉一個好人!」

  邊國立伸出手,與禹時進相握。

  片刻後,駛來一輛汽車,很快到了面前停下,馮森、羅欣然、鄭銳三人下了車,精神抖擻地站在邊國立和禹時進的面前。

  「三位晚上好,該你們上了!」禹時進笑著打了聲招呼。

  邊國立、馮森、羅欣然、鄭銳一起來到了長龍健身中心儲物櫃前,在馮森的指揮下,大家一起把十幾封向熊紹峰行賄的信一封一封打開舖開了放在地上,一個警察正拿著專業相機一封一封地拍著。

  「信封也拍下來,不放過一切信息。」馮森在一旁一邊仔細端詳,一邊指導著。

  羅欣然和鄭銳、邊國立正配合著把裡面一捆一捆的錢搬出來,將每一沓鈔票第一張的冠字號拍下來留存。

  「小羅,鈔票太多,咱們沒法一張一張拍,每一沓拍一張冠字號就行,天亮之後再去銀行查證……」

  「好。」

  大家都忙碌著,馮森在旁邊一會兒看看這兒,一會兒看看那兒,琢磨著。羅欣然等人拍完一沓鈔票的冠字號之後就放到一邊,很快,那邊的鈔票就堆積如山,鈔票捆側面的扎鈔紙上有銀行櫃檯工作人員蓋的名章。

  「邊隊長,馮組長,所有的信和信封都拍完了。一共十五封信,十五筆錢,最早的一筆錢是五年前送的,信裡提到的錢數加起來一共是二百一十三萬五千元。」邊國立的手下向他和馮森匯報。

  「好,我們該取證的都取證完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回去排查、分析、甄別裡面隱藏的信息……」

  「這樣吧,現在時間不早了,天都快亮了,你們三位就別回橙州了,就到我們單位裡面找幾間房休息,休息好了之後接著研究……我呢,現在就佈置監委的同志上手清點,天一亮就讓大夥兒去走訪這些行賄的罪犯家屬,還有相關的銀行,把這些人和錢一一落實對應……到時候咱們到總隊再一起討論,怎麼樣?」邊國立看向馮森。

  「好!干吧!」馮森重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