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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紅杏沒想到齊本安要說的事竟然直指大師兄。二師兄膽兒就是肥,一有權臉就變,難怪大師兄這麼防著他,冷藏多年不用他!皮丹走後,這廝竟指著辦公室林滿江的畫像批評她:你把大師兄的像公然掛在這裡,什麼影響?京州幫、林家鋪子,這些年風言風語還少啊?

  石紅杏很委屈:怎麼了?這原來是我辦公室!現在給你了,你不掛就掛到我新辦公室去好了,我崇拜大師兄,粉他,這是我的自由!

  齊本安繃著臉說:在這裡,在中福的辦公場所,你沒這個自由!起碼從今天開始,從我主持京州中福工作開始,沒這個自由了!

  石紅杏怔住了,也真被嚇著了,像是一下子不認識二師兄了。齊本安覺察到她的震驚,又挺真誠地解釋:京州中福是大型國企,不是誰的獨立王國。掛林滿江的個人肖像,其實是給大師兄添亂啊!你要是不服氣,可以打電話問一問大師兄,看他支持不支持這個做法!石紅杏強作笑容:問啥?不說了,在京州聽你的,我表過態的!齊本安也就和氣起來:師妹,別生氣啊,以後這種磕磕碰碰的事不會少了。石紅杏心裡很生氣,嘴上卻說:生啥氣,舌頭和牙齒還磕碰呢!

  寬大的辦公桌後面,林滿江的油畫肖像掛在牆上。一縷陽光透過窗戶,正射在他臉上,高冷的表情頓時有了暖意。石紅杏想,大師兄今日目睹他們師弟師妹為他起爭執,心裡一定不太高興吧?這麼多年了,她能不知道大師兄?!大師兄是神,只可惜她的神要回家了。是的,就在那一時刻,石紅杏就決定了,把大師兄的這幅油畫像請回家。

  這幅作品技藝不凡,是石紅杏花大價錢請名家畫的,人物性格的複雜性能從細節中表現出來。比如,憂鬱的眼神透出一股狠勁,嘴角的笑意蘊含著疑心。大師兄彷彿在問這個世界:我所看見的一切,都真實嗎?今天大權在握的齊本安還能老實本分做他兄弟嗎?不知道。

  正胡思亂想著,齊本安又問起了去看望師傅的安排。石紅杏回過神來,道是已經跟程端陽約好了,師傅很高興,她有事就不去了,前幾天她剛去過。齊本安笑道:也好,我和師傅正好說點私房話,別讓你老欺負我!石紅杏嗔道:現在我敢啊?活膩味了我?但你也別惡霸呀。齊本安又笑:我還惡霸呢?你看看他們,有幾個把我當回事了?

  石紅杏心裡冷笑:齊本安,是你太把你自己當回事了!你老幾啊你?一朝權到手,就把令來行,連提拔你的大師兄都不在你眼裡了!還獨立王國呢,是你想在京州搞獨立王國吧?臉面上卻努力做出一副嬌憨之態:不急不急,慢慢來,齊書記,權威是一步步建立起來的!

  其實,她的不滿是掩飾不住的。和程端陽通話時就發了牢騷,說她努力擺正位置,把自己可以鳥瞰光明湖的大辦公室主動讓給齊本安,齊本安竟然連句推辭的話都沒說,公司中高層領導大會開完,就昂首挺胸進駐了,就像鬼子進了村,氣死她了。師傅說:你們師兄妹之間還客氣啊?小心眼兒又想偏了吧!石紅杏說:沒偏!師傅,我現在心裡空落落的,我的辦公室還就不讓了,我又不欠他的!師傅說:不讓就不讓唄,本安又沒叫你讓。不過,杏啊,在工作上你可得支持本安啊!

  師傅這麼關心齊本安,齊本安新官上任,頭把火卻要燒皮丹。石紅杏問齊本安:哎,你還當真要處理皮丹啊?不就是開會遲個到嗎!

  齊本安說:皮丹不是遲到的事!我來之前就知道皮丹不像話,但沒想到這麼不像話!京州能源的解困保殼、壓縮產能,都是馬上要做的事,咱們能指望這位佛系董事長?你到網上看看,都怎麼說他的!說罷,打開手機讓石紅杏看,網民稱皮丹是史上最荒唐的上市公司董事長!京州能源公司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已經ST了,皮丹倒好,大半年沒開過一次董事會,這種不懂事的董事長,還留著他幹啥?!

  石紅杏表示,把皮丹從京州能源董事長的位置上拿下她不反對,其實她也早想把皮丹拿下來了,問題是怎麼安排?皮丹是師傅唯一的兒子,得對師傅有個交代。齊本安說:那咱們就好好想一想,看看怎麼做才好呢?原則是,既要解決問題,也別傷了師傅的心!

  石紅杏說:就是,你新來乍到,怎麼著也不能拿皮丹開刀呀!又問齊本安:對了,還有我家那位牛俊傑呢?你打算怎麼處理啊?

  齊本安一聲長歎:再看吧,林董可能對牛俊傑有些誤解。石紅杏意味深長地提醒:大師兄可是有明確指示要處理牛俊傑的。這老牛對總部逼宮,手段惡劣!對我搞這一手倒罷了,和北京總部他也敢搞!

  齊本安對牛俊傑心倒挺善的,苦笑說:現在是用人之際,皮丹不幹事,一定要拿下來,再把牛俊傑也拿下了,京州能源這個爛攤子誰收拾啊?況且,牛俊傑又是你老公,怎麼也要考慮一下影響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要怎麼樣呢,人家絕不會說是你石紅杏要大義滅親!

  石紅杏說:倒也是!好,不說了,反正你定!我有言在先啊,齊本安,你別以為牛俊傑是我老公,就對他網開一面!你得堅持原則!

  當晚回到家,石紅杏忍不住和林滿江通了個電話,說是本來不想打這個電話,可前思後想,還是打了,她總覺得哪裡不對頭。林滿江問她哪裡不對頭了。道是齊本安過來這才一天啊!石紅杏便感慨,這一天等於幾十年,齊本安再不是當年被她欺負的小瘦猴了,整個人變了個樣。林滿江馬上批評她,說她心態有問題,讓她消停點。還發出了嚴厲的指示:對本安的工作,只准補台,不准拆台!

  石紅杏心裡不服氣,嘴上訥訥應道:我記住了,可……可是……

  林滿江說:可是什麼?權力改變人也沒啥錯!這麼多年來,齊本安一直在二三把手輔助崗位上工作,職級雖說一直在上,但從沒做過一把手,現在做了一把手,是封疆大吏了,感覺當然就不一樣了,這我是有體會的!本來我還怕他軟弱,現在他這一變,我反而放心了!

  石紅杏斗膽問了句:大師兄,你就不怕為自己選了個掘墓人?

  林滿江火了:啥掘墓人?掘誰的墓?紅杏,又胡說八道了吧!

  石紅杏放下電話,站在陽台上發怔。秋天雨水多,看這陰沉沉的天空,又要下雨了。風也挺大的,小區花園裡一排柳樹,在風中搖擺掙扎,細長的柳枝如瘋女人的頭發狂舞,碎葉打著旋兒在昏黃的路燈下飛揚。石紅杏黯然神傷,覺得自己就像那排柳樹,硬是被逼得要發瘋了!而二師兄齊本安,就是一陣陣勁風,擾亂了她平靜的生活……

  未來會怎樣呢?自己該如何應對呢?石紅杏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