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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衝突(五)

  有士兵在門框上放了那只水桶,在幾個班長眼裡看來,一個真正的特種兵,無論何時何地都會保持警惕,一旦踏入陷阱,更會立刻做出反應。更何況水桶的重量都壓在門上,房門推起來明顯比平時要沉重得多,再遲鈍的人,也應該發現不對。

  這只能算是一個無傷大雅,甚至能拉近彼此關係的玩笑。就算是水桶砸不到那兩個臭小子,讓他們身上濺上一點水花,也算是報了大家因為他們而被人指指點點的仇,還有助於大家在短時間內接受燕破岳和蕭雲傑,讓他們增強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的磨磨團隊配合意識。

  幾個班長的設想相當不錯,但是他們真的不知道,燕破岳和蕭雲傑每天在外面會接受什麼樣的訓練,蕭雲傑剛剛背著幾十公斤負重,前前後後跑了三十多公里山路,又在指導員的監督下洗了二十分鐘衣服,他早已經累得走路都快要睡著了,在他最疲憊也最鬆懈的時候,那只水桶就那麼扣了下來,把他淋成了一隻落湯雞。

  之所以整個宿舍都是一片安靜,不是大家慫了在裝睡,而是所有人都被這一幕給震驚了,震驚到了無話可說的程度……這種呆若木雞、反應遲鈍,被半桶水一澆都會冷得全身發抖的人物也是特種兵,也是他們始皇特戰小隊的兵?!

  有這樣的「戰友」,怎麼去並肩戰鬥二十倍於己,已經被指導員刺激得變成一群嗷嗷亂叫野狼的夜鷹突擊隊士兵?!兩位爺自己被淘汰了不打緊,在對抗戰時被人家打得滿地找牙洋相出盡的話,就算是再不把他們兩個當回事,始皇特戰小隊的士氣也必然會下落,而他們的對手,士氣卻會在已經近乎爆滿的情況下再次爆增。

  「可是我們……」

  燕破岳還想要解釋,但是一班長再次一揮手,將他的話中途截斷:「閉嘴!我不想聽你說任何話,你們現在要做的,是立刻找個有亮的地方寫退隊申請書,等到天亮,我會看著你們把申請書交到隊長那裡,別想著耍花樣,否則你們一定會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削尖了腦袋鑽進始皇小隊!」

  燕破岳望著一班長,他的嘴角慢慢向上挑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隨之在他的臉上綻放。站在燕破岳後面的蕭雲傑,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在心裡狂叫了一聲「糟了」。

  一班長想要用獅子撲兔亦盡全力的方式,快刀斬亂麻地解決問題,可是燕破岳還真不是一隻兔子,有過花生恐懼症帶來的童年後,他更不會讓自己變成兔子。

  「你肩膀上不過就扛了一毛二的牌牌,牛逼啥啊,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

  一班長眼睛猛然危險地瞇起,沉聲厲喝道:「你說什麼?!」

  燕破岳一揚手,將手中的資料甩還給一班長:「如果在淘汰戰中被刷出局,我們兩兄弟自然會捲鋪蓋滾蛋,但是要我們主動申請離開,未戰先逃,你一個一毛二還不夠這資格!」

  士兵敢於向軍官挑釁,這種行為已經犯了軍營大忌,就連二班長和四班長也一起走了過來,兩個人有意無意地擋在了燕破岳和一班長之間,讓他們兩個人不會因為言語衝突升級為暴力衝突。二班長望著燕破岳,臉上滿是不加掩飾的排斥與厭惡:「一群人走到一起,想要稱之為團隊,需要滿足幾個條件:第一,有相同目標,可以把力量凝聚在一起;第二,需要長時間相處,磨礪出默契與配合;第三,能力接近,可以形成優勢互補關係和尊重。你們缺乏融入一個團隊的基礎,強行加入只會影響整個團隊。我不是隊長,也不是指導員,是不能強迫你們放棄七天後的對抗賽,但是我率領的二班,拒絕有你們這樣的戰友!」

  四班長跟著開口了:「我們四班,也拒絕有你這樣的戰友!」

  有兩個班長替自己說話,一班長的怒氣平息下來,他看著燕破岳和蕭雲傑,沉沉地跟了一句:「一班也是。」

  三個班長相繼表態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站在宿舍盡端、望著窗外的三班長身上。燕破岳和蕭雲傑都是三班的兵,除了隊長和指導員,三班長的態度份量會最重。

  三班長慢慢走了回來,他望著燕破岳和蕭雲傑,也許是已經冷靜下來,他的聲音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憤怒與焦急,反而透著一股平靜:「我一開始,就認為你們會成為優秀的特種兵。」

  三班長上面的兩句話,絕對發自真心。他看過燕破岳和「笑面虎」對決時的錄像,身為一名正直的軍人,三班長從心底裡反感「笑面虎」踏著同伴肩膀往上爬的行徑,雖然燕破岳在演習中,使用了一些小伎倆去鑽規則空子讓人哭笑不得,但是三班長仍然喜歡上了燕破岳和蕭雲傑,當他看到燕破岳終於將「笑面虎」擊倒,取得了進入始皇特戰小隊的入場券時,三班長甚至當場站起來,狂喝了一聲「漂亮」!

  雖然燕破岳和蕭雲傑沒有接受過偵察兵訓練,就直接跳入始皇,在某些技能上出現了斷層,但是三班長依然認為,他們能成為好兵。

  可是現在,看著站在面前的燕破岳和蕭雲傑,三班長卻失望了,在他的心裡,甚至有一股對指導員的怨念……如果指導員沒有每天把燕破岳和蕭雲傑帶出去,他這個班長,都會每天去幫助燕破岳和蕭雲傑,就算讓他們成為不了百發百中的神槍手,至少也會有大幅度提高,總好過天天拿著彈弓打汽水罐!

  「我現在依然認為,你們有機會成為優秀的特種兵。」

  三班長講心中所想,話語中自然有了一股讓人相信的坦坦蕩蕩:「但就像是一班長說的那樣,一個團隊,除了要有相同的目標,裡面的成員能力還要接近,否則的話很難建立信任與默契。一周後的淘汰賽,我們將要面對十倍於己的強敵,稍有不慎,就會全軍覆沒,甚至是被一起淘汰。在這個時候,強迫你們退出比賽,是不公平,但是我真的不敢帶著你們去參加比賽,更不敢和現在的你們走上戰場。因為這樣,是對全班其他人的不公平!所以,對不起了……三班,在淘汰賽中,拒絕你們成為隊員!」

  三班長的話說完了。

  整個宿舍內一片寂靜,燕破岳也沒有再說話,他慢慢握緊了拳頭。看著面前的四名班長,他們只有區區四個人,但是他們排成一排昂然而立,一股猶如巍峨群山般堅毅沉穩不可撼動的氣息卻自然而然地綻放出來,讓他們看起來再無破綻。也就在他們身上,燕破岳真正讀懂了「團隊」這個詞的含意。

  在這四名班長的帶領下,始皇特戰小隊的四個班,無論是集體行動,還是分開單獨作戰,在他們中間,都有著一條無形卻真實存在的線將他們緊緊地牽絆在一起,讓他們可以彼此親密配合,打出一場又一場最經典的戰例。在這樣的集體中,每一個人的力量,也能被最大化地發揮出來。

  只可惜,從這一刻開始,燕破岳和蕭雲傑名義上雖然還是始皇特戰小隊成員,還是三班的兵,但是他們兩個已經被集體排斥了。到了淘汰賽那一天,他們除了自己,再也沒有戰友,只能孤軍作戰。

  當燕破岳陪著蕭雲傑在水房裡把身上的髒水洗掉,返回宿舍時,燕破岳發現自己床上剛才那張拿去給蕭雲傑身體保溫,已經被髒水打濕,隨意丟在舖位上的被子,被人換走了。燕破岳伸手輕摸了一下,棉被上還帶著體溫,這床被子也許是三班長的,也許是一開始惡作劇,把水桶放在門框上傢伙的,在一片黑暗和沉靜中,燕破岳沒有去尋找被子的主人,也沒有開口詢問,而是躺到床上直接拉開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