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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新兵連(中)

  「沒錯,我們都是新兵,但是在軍營中以強者為尊,教官覺得我們哥倆比你們任何人都強,所以對我們另眼相看,給了我們負重和營旗,這就是力量越大責任越大。機會我已經給你們了,你們自己不爭氣,那就請做好一個新兵的本分,什麼是新兵的本分呢,那就是……服!從!命!令!!!」

  不要說是燕破岳面前的新兵,就連他身後的那群軍官和士官們,也一個個聽得臉上表情精彩有若見鬼,這丫的也太能扯虎皮拉大旗了,給了他們兩個背包一面營旗,就敢自封為新兵連正副連長,這算不算是癩蛤蟆上馬路,硬充迷彩小吉普?!

  但是近百號新兵都沉默著,拿面營旗就敢自封為王的貨,不是自信與實力並存的狠人,就是腦袋裡缺根弦的二貨,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類型,把他惹急眼了,都會帶來大麻煩,與其自己站出來主動拉仇恨,不如等著別人忍不住站出來,自己躲在後面搖旗吶喊……就是在這種心理作用下,所有新兵竟然都愣在了那裡,任由燕破岳揮舞個破旗在那裡狐假虎威。

  燕破岳當然明白,眼前的士兵兄弟們沉默背後的無言抗議,他嘴角一挑:「老蕭,給他們講講做人應該積極上進的道理。」

  要蕭雲傑像燕破岳這樣,二貨似的直衝出去,就算是千夫所視也能坦坦蕩蕩,拿面營旗就敢自封為王,他還真有點力有不逮,但是說到玩嘴皮子,說到煽風點火,蕭雲傑卻是祖宗級別的,既然自家老燕已經開拓出一片大好局面,蕭雲傑輕咳一聲,也就當仁不讓該上就上。

  蕭雲傑從燕破岳手中接過營旗,用旗桿在地面上寫下了「人材」、「人才」、「人傑」、「領導」四個詞。

  千萬別小看蕭雲傑這一手,幾個大字寫出來,他還真的把面前的一群新兵蛋子心神吸引到自己面前:「我以前常聽人說,革命工作不分貴賤,幹什麼都是為人民服務,在我看來,這話就純屬扯淡。回家人家一問,你在連隊是幹啥的,你是想告訴對方你養了三年豬,而且養得一頭比一頭苗條?還是想告訴對方,你蒸了三年饅頭,現在和面的本事比你媽都高明?如果真是這樣,你老爹想托人給你介紹對象,也不好意思開口啊。」

  這話一出口,就有幾名軍官沉下了臉,其中一名上尉想放聲喝斥,卻被李強伸手給擋住了。

  瞇起眼睛,打量著蕭雲傑和燕破岳,李強淡然道:「這話是聽著刺耳,也和部隊向新兵灌輸的價值觀有異,但是不可否認,這是新兵們的共同心聲,別說是他們,就算是把你們調去指揮養豬種菜蒸饅頭,又有幾個願意?既然他敢在這方面開口,我倒想看看,他有什麼能讓人眼前一亮的見解。」

  「啥叫人材,就是指沒有什麼優點和特長的人。比如說掃大街的大媽,站櫃檯的偽白領,蒸饅頭的炊事員,不是說他們正在從事的工作不重要,也不是說他們就低人一等,但是他們的崗位,換成誰都可以勝任,只要用心,誰都可以做好。我們這群新兵蛋子,現在對部隊來說就是人材,如果新兵訓練結束,你都不能脫離這個身份,讓你養豬你就得養豬,讓你蒸饅頭你就得蒸饅頭,讓你去種菜你就得種菜,沒有辦法,誰叫你只是一個『人材』呢。」

  蕭雲傑說的這些東西,是每一個新兵現在都最關注的領域,但是絕大多數人都沒有他想得這麼深,這麼透。

  蕭雲傑又指向了「人才」這個詞。

  「人才,是支撐起任何一個團隊的基礎,在我看來就相當於部隊裡的士官。有資格被稱為人才,必然要擁有一技之長,比如寫得一手好字,又能舞文弄墨的,可以被挑選去當文書,學習成績好的,會被團裡當成苗子,將來會被送去參加軍校入學考試,如果軍事技術夠硬,最起碼也會被當成班裡的軍事骨幹,一年多後就可能混個班長班副幹幹。」

  說到這裡,蕭雲傑一臉誠懇:「我們可是戍邊部隊,一切以實戰為基準,沒有人會把軍事標兵送進炊事班蒸饅頭,也沒有人會把擅長吹拉彈唱的文藝骨幹送去放羊種菜。到了這裡,千萬別再有什麼出頭的椽子先爛那種庸俗處世哲學,該出手時就出手,拚命展現自己的力量與長處,拚命吸收新的知識,讓自己每一天都比過去的自己更強,才是真正的軍營生存之道!」

  張班長揉著鼻子,小聲道:「看這倆小子一唱一和的,我咋突然想到了『狼狽為奸』這個詞?」

  楊班長也低聲回應了一句:「我想到的是『狐假虎威』。」

  不管他們是狐狽為奸也好,狐假虎威也罷,燕破岳和蕭雲傑都聯手,成功地吸引了所有新兵的注意力,燕破岳拍了拍蕭雲傑的肩膀,對蕭雲傑的精彩演說表示讚賞,而他再次開口,那股當仁不讓,那種不謙虛、不謹慎、不客氣、不要臉,就再次震驚全場:「大家還是人材,木材的材,而我們兩兄弟,在接過背包和營旗的時候,就已經是人傑了。」

  靠!

  不要說是新兵們一片嘩然,就連李強都差點沒繃住面皮。

  「什麼是人傑?人傑就是說,先有足夠當人才的優點,再展現出勇於承擔責任,積極向上的心態與素質,能夠主動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成為一個團隊中不可或缺,甚至是不能替代的角色!」

  燕破岳大大咧咧地一挺胸膛:「在這次考核當中,我們兩兄弟的位置,就無可替代。」

  下面的新兵一起倒翻起白眼,如果不是大家已經穿上軍裝,有了成為士兵的自覺,說不定現在已經是吁聲一片。

  「但是只靠正副連長兩個人,無法支撐起一支連隊。」

  燕破岳目視全場:「我還需要八個排長,有誰願意擔任?」

  一個連一百人都不到的連隊,連長開口就要八個排長,無論放到哪兒,這都算是一個笑話,但是在這一刻,看著燕破岳和蕭雲傑,還有他們寫在地面上的那些字,所有人就都笑不出來了。

  看到面前的新兵臉上露出猶豫,蕭雲傑作為第二梯隊替補,立刻展開火力協助,他的聲音中,透出了濃濃的慫恿:「我們是經常聽出頭的椽子先爛這句話,但是我相信你們每一個人都聽過『毛遂自薦』吧,不小馬過河親自親驗那麼一下,你怎麼知道自己究竟是椽子還是毛遂?」

  「死就死吧,說不定還真是一個機會呢。」

  抱著這樣的想法,有八名新兵從隊列中走了出來,其中有兩張是燕破岳熟悉的面孔。

  「我還需要兩個軍醫,接受過急救培訓的最好。」

  新兵中有人舉起了手:「我沒有接受過急救培訓,但是我爹是老中醫,我從小就跟著他學醫理,還會抓藥和針灸。」

  這下別說是燕破岳眼睛一亮,就連李強都微微動容,對身邊的一名少尉略一點頭,那名少尉立刻在花名冊中找到這個新兵的名字,並在上面畫了一個紅圈。不消說,這位連針灸都會的新兵,就屬於軍隊最稀缺的「人才」。

  又有一個新兵舉起了手:「我暑假時在海邊浴場當過兩個月救生員。」

  燕破岳用力一揮手,兩名隨軍軍醫正式確定:「你們的任務,就是發現有人出現嚴重高原反應,要在第一時間衝上去實施救助,不管我們這一次考核成績如何,只要能保障全部成員,讓大家可以不死不殘,你們就算是立了大功。」

  說到這裡,燕破岳總算還記得自己只是一個新兵蛋子,回頭望了李強一眼:「教官,您說是吧?」

  李強微不可察地略一點頭,對身邊兩名背著急救箱的軍醫下令道:「把你們的急救藥品給他們。」

  兩隻急救箱說重不重,說輕不輕,背著它們跑十五公里,絕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但是兩位由燕破岳提拔出來的「軍醫」臉上卻露出興奮的表情,別的不敢說,至少新兵營訓練結束後,他們是肯定不需要去種菜養豬蒸饅頭了。

  八名排長站在燕破岳面前,燕破岳下達的第一個命令是:「你們各自挑選兩個班長,記住,一旦隊伍中有人體力不支,你們和班長哪怕是去抬去扛去架,也不絕不能讓他們掉隊。只要你們今天做得漂亮,就會先拔頭籌,一年後你們九成九都是班長。」

  八名排長一起用力點頭,他們返回隊伍,一個個瞪大眼珠子,在新兵當中挑選身體夠強壯,而且高原反應明顯比其他人小的同伴來擔任班長,兩三分鐘後,十六名班長被火線提拔完畢,跟著排長們一起站到燕破岳面前。

  燕破岳打開自己來時背的背包,從裡面挑出一件白色T恤衫,用力狠狠撕扯,很快就撕出一堆布條,並將它們遞給了面前的排長、班長們,說:「排長左臂系兩根,班長系一根,副連長系三根。」

  燕破岳一邊給「軍官」們發放代表身份與地位的白布條,一邊毫不羞澀地在自己的左臂上繫了四根白布帶,「軍官」們雖然一起倒翻白眼,卻沒有人出聲置疑,既然人家都自封為連長了,還貢獻出一件T恤衫,多繫上一條兩條就由他吧。

  看到這一幕,站在李強身邊的一名上尉,猛地發出了一聲低呼:「我的天哪,這小子用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蘇聯軍隊使用的戰時預備役制度!」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德國軍隊對蘇聯悍然發起了閃電襲擊,在短時間內就消滅了上百萬蘇聯軍隊,可是德國軍隊最終還是失敗了,最大的原因,就是蘇聯軍隊的預備役制度,讓德國錯誤地判斷了將要面對的蘇軍數量。蘇聯軍隊以一個師來說,他們有兩套指揮人員,在部隊被調往前線時,兩套指揮系統就會各自分開,一邊前進一邊在沿途招收士兵,當部隊趕赴前線時,一個師就變成了兩個師。

  也許有人會問,這樣的部隊士兵不聽命令怎麼辦。有個哲理說得好,一個人很難影響十個人的意志,但是十個人團結起來的意志,卻很容易影響一百個人。

  更何況燕破岳面前只有不到一百名新兵,他卻硬是「火線」提拔了八個排長,十六個班長,兩個軍醫,再加上他和蕭雲傑兩位正式連長,光是指揮層就有二十八個人,從比例上來說,超過了四分之一。

  雖然還有點兒戲的感覺,雖然考核結束後,所有「軍官」們就會被打回原形,但是這支以燕破岳連長為主導,蕭雲傑為副手的「戰時連隊」,竟然真的被他們兩個新兵蛋子給折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