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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回 善惡道 · 二

自己這麼幽怨叢生的為女子抱不平,寶玉同學一定不同意,作為男子,他拒絕同化,所以只能去做和尚;想想這世上,不單女子如此,男子又何嘗能隨心所欲呢?

顧廷燁也是斬斷了那個火爆任性的二郎,才成就今日的顧侯。

還有那個溫柔俊美的少年,喜歡拿花瓣做書籤,迎著綿綿春雨朝自己微笑的男孩子,聽說也快做父親了,如今行事愈發老道,很得幾位老大人的賞識。

此時的他,再經過垂花枝下,怕是連連一步都不會停吧;把少不更事的,猶豫的,彷徨的那部分,生生切除;斷然拂去飄落肩頭的花瓣,堅定的往前走。

官場堪如修羅道,妖魔遍地橫行,赤身趟過煉獄之火,不是燒成灰燼,就是百煉成鋼……

迷迷糊糊的醒轉,眼前卻是顧廷燁淡褐的面龐,眉角處的稜骨似一痕冷月般的鋒氣,凝重如墨,他不知何時進來,單腿跪在地上,雙臂半圈著自己,靜靜的注視著,眸子幽深。

「吃酒了?」男人的聲音沉沉的,好像小時候祖母的沉香木魚發出的敲擊。

明蘭點點頭,腦袋還暈暈的,直覺的轉過頭,卻見小肉糰子頑累了,小胳膊攤成投降狀,呼呼睡的極香,還踢掉了一隻厚襪子,露出胖胖的小腳丫。

「夢見什麼了,哭的這麼傷心?」他的指尖拂過她的面龐,帶著濕漉漉的水分。

明蘭望著精美雕繪的床頂,忽的無端生出一股氣悶,轉過身去,拿背對著他,低聲道:「我忘了……」

顧廷燁愣了愣,貼背抱過去,壓在她頸側,溫熱濕漉的氣息撲在她的肌膚上:「可是身子不適?」

明蘭不想說話,自顧自的把身體蜷成一隻蝦米:「沒有不適。」

顧廷燁擰緊了眉頭,伸手扳起她的臉,猶自追問:「你姐姐們來吃酒,她們說什麼了,惹的你不高興。」

大約是酒壯慫人膽,明蘭煩得不行,一把扯開下巴上的大手,使起性子:「你打什麼砂鍋,你吃醉了酒回來,我何時問個沒完了?」他心煩的時候,她從不問這問那,只靜靜傾聽,或溫言開導,是多麼的善解人意呀。

顧廷燁眼中卻冒出些興味,雙臂箍的愈發緊了,一迭聲的溫言發問。

「你們姐妹吵嘴了?」

「沒有。」

「你大姐姐訓斥你了?」

「侯爺叫我清淨會罷!」

「你五姐欠你銀子不還了?」聲音已帶著笑意。

「你真討厭!」

她什麼時候因為人家借錢不還就哭鼻子了!明蘭氣的頭暈腦脹,酒氣往上湧,腦袋愈發拎不清,直恨不能一腳把他踹下床去!

一個氣的渾身發抖,一個樂不可支,床角的小肉糰子依舊睡成大字型,小肚皮一起一伏的,酣然好眠,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真是天生好命。

夫妻倆這一鬧脾氣,就鬧到掌燈時分,明蘭都不記得是怎麼吃晚飯的,就稀里糊塗被攆上床,胡天胡地一番後,顧廷燁又捉著明蘭去沐浴,之後居然還有力氣把小肉糰子抱了來。

夜深人靜,梆子敲過丑時,明蘭精疲力竭的抱著只枕頭,瞧著身旁的顧廷燁饒有興致的逗兒子頑,白天睡的太多,這會兒團哥兒又是精神抖擻,蹬著小腳丫鬧的十分歡實。

「到底做什麼哭了?」他居然還記得。

此刻明蘭已全然清醒,組織好思路,言簡意賅道:「姐妹們都大了,漸漸著圓滑了,還不若小時候,大家胡亂打鬧呢?那才是真性情。」

顧廷燁把快要伸進他嘴裡的兒子的小胖手拔出來,笑道:「你這傻丫頭,人自是要大的,難不成小時候胡來嬉鬧,才算真性情?」

他輕巧托起懷裡的小肉糰子,舉到明蘭面前,戲謔道:「倘若這小子三天兩頭闖禍,今兒打了東家的兒子,明兒抽了西家兒子的嘴巴,你覺著這就是真性情了?」

小肉糰子樂的咯咯直笑,露出光禿禿的粉紅牙齦,上頭幾個剛冒出來的白點點,渾然不知此刻自己正被當做反面教材。明蘭腦海中立刻浮現那些紈褲子弟的經典形象,皺起精緻的眉頭:「那怎麼成?!」

「你知道就好。」顧廷燁刮了刮明蘭的翹鼻子,「所謂真性情,乃是為該為之事,行當行之舉,嫉惡如仇,明辨是非。何時不懂事的胡鬧,也算作真性情了?」

明蘭啞了半刻,小小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不必藏著掖著,做想做之事……」

「別扯。」顧廷燁打斷,正色教訓起來,「人生下來,本是懵懂無知,漸漸大了,學道理,懂是非,明世情,自然就知這世上本有許多不可為之事。三歲小兒,稀罕人家好吃的,伸手就拿,尚覺著有趣;倘七尺男兒,見人家財帛動心,也開口就要,這便是真性情了?明知人家隱疾傷痛,開口就說,毫不顧忌?」

這麼說的話,人家西門慶也很真性情,偷人媳婦多麼雷厲風行呀。明蘭點點頭,心裡豁朗了不少,忽想到一事,要笑不笑:「那……打人抽嘴巴,不會是侯爺兒時的豐功偉績罷?」

「獻醜了,過獎。」顧廷燁一點遲疑都沒有。

好磊落,好光明,明蘭掃興的翻翻眼。

嬰兒精力的爆發時間持續不長,被抱父親強壯的臂彎中,又蹬又顛的瘋鬧了半天,小肉糰子開始發困了,顧廷燁小心的把兒子放平在床上,輕聲道:「言教不如行教,做長輩的,自己先得把身子端正了,孩子們才能學好。」

明蘭怔了怔,立時對他肅然起敬,眼前的男人忽然高大起來;誰說只有母愛偉大,那些為了孩子,早早開始戒煙戒酒,努力鍛煉儲蓄的爸爸們,也很了不起呢。

「你別鑽牛角尖,外頭怎麼圓滑世故,都別放在心上。」顧廷燁撫摸著小肉糰子柔軟的胎發,抬頭看著明蘭,定定道,「只要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心在一處,就比什麼都強。」

一家人。

明蘭眼眶發熱,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

揣度BOSS的心思幾乎已成明蘭的習慣,可最近她有些吃不準顧廷燁了。

她溫馴柔順,他不見得如何高興;她鬧脾氣,他也不怎麼生氣。好幾次,她明明言行無可指摘,面面俱到,他卻一臉她欠了他二弔錢不還似的臭臉;有幾次她近似無理取鬧的使小性子,他反會很耐心,很體貼的開導她,哄她開心。

真怪,以前這男人明明是很欣賞她的深明大義的呀。難道他改了口味,不再喜歡賢良淑德型,開始嗜好刁蠻重口味了?明蘭頓時感到,與時俱進的重要性。

時日飛快,眼見一日賽一日的發冷,屋裡燒起了地龍,丹橘叫人搬出庫房裡的各色熏爐暖籠,一件件打磨珵亮,搬進屋內,又親自擦拭明蘭愛用的琺琅五彩小手爐和白玉手爐。

針線上的做好了府裡的新冬衣,僕婦雜役俱是一件厚棉冬襖,一件細棉薄襖,另兩條厚棉襖褲,眾人一摸到那噴香鬆軟的棉花和布面,即知這是上好的料子,造價怕是要抵過尋常冬衣兩三件。外院的管家,內宅的管事媳婦,俱定做一身京城名店祥雲齋的裡外緞袍;伺候主子的丫鬟,包括伶仃閣裡的那位,按著各自等分,另有鮮亮簇新的綢緞襖子發放。

總管事郝大成特意到嘉禧居院中來道謝:「眾兄弟托我來給夫人磕頭,夫人待咱們下人厚道,咱們心裡都念著呢,以後定然加倍用心辦差。」

過年前後的差事,最是油水豐厚,前段日子,單銀絲細炭一筆,採買處就購置了上百斤,明蘭早早留心耳目,果然不負眾望的逮住了幾隻碩鼠,或有貪了好處的,或有收了回扣的,其中手筆最大有兩個,一個私自昧下許多公中貨物,另一個則指定幾家店舖購買,什麼次貨都敢進來,銀子更是頂了天的虛報。

這兩個管事的父祖俱是顧氏經年的世僕,底氣足,派頭大,稍有慢待,就嚷嚷著要去『哭太爺』。明蘭張了許久的網,等的就是他們。屠二爺牛刀小試,兩三下查了個底掉,明蘭揮揮手,笑容可掬的吩咐去拿人。

趴在炕上的小肉糰子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好事,大眼睜的亮晶晶的,小桃很憐憫的摟摟糰子,他還不瞭解他親愛的娘;當年明蘭蹲在池塘邊,笑瞇瞇的等著肥魚上鉤,活脫也是這幅模樣。當然,那魚還是被吃掉了,熬湯,紅燒,酥炸……

先直接問供,前頭那家很快認錯,服罪態度良好,一家老少趴在地上鬼哭狼嚎了半天,老人家舉著棍棒親自痛打了兒子一頓,苦苦求饒。明蘭決心大度的原諒他們,並狠狠『恩典』一番,賞他們筆銀子,然後全家放出府去。另一家卻是伶牙俐齒,裝著老實可憐,實則句句狡辯,還搬伺候過顧廷燁祖母的老太太出來要死要活。

直待明蘭出示人證物證,那家辯無可辯,方才軟下去。對於這種刁奴,明蘭不再客氣,新罪舊錯一齊發作,或發賣,或打罰,因京城人多口雜,他們又多少知道顧家內情,為免後患,明蘭多留了個心眼,沒有貿貿然的攆人出去,都發落去了莊子。

都曾是威風八面的大管事,一家還能到外頭去開間雜貨鋪,置幾畝良田做小富之家,另一家卻是一擄到底,家中財物細軟都搜了個乾淨,不知以後如何了。兩種迥異的處罰,明軟實硬,舊府的僕婦下人俱是一震,愈發不敢小覷這位年少的當家夫人。

天氣越冷,團哥兒越不快活。如今他正學著翻身,上半身已能撲轉,雙腿也蹬的有勁,偏小屁股生的特別圓胖,沉甸甸的往後墜,小臉漲的通紅,最後還是沒翻過去。現下天冷,又被裹的嚴實,鼓鼓囊囊的活脫一隻小肥豬,不好動彈,難度加倍,當然更難翻了。

小肉糰子倒頗有幾分韌性,這日他吭哧吭哧的賣力半天,可歎革命依舊只成功了一半。恰好小沈氏來串門,後頭還提著個大籃子,說是叫明蘭瞧個新鮮玩意。原來小鄭將軍為怕嬌妻煩悶,特意弄了只剛斷奶不就的小乳狗,不過巴掌大小,淡黃的絨毛,微紅的花點,爪子軟軟的,連牙都還沒長利索,搖頭晃腦的十分可愛。

別看人家腿短身小,打滾卻很利索,一翻一個滾,再翻兩個滾,趴在炕頭的團哥兒本來看的正樂呵,瞧了這幕,莫名小嘴一歪,哇了一聲出來,哭的十分傷心,倒把小沈氏嚇了一跳,捂著胸口,訝異道:「孩子這是怎麼了?」

明蘭默默的——應該是,傷自尊了。

晚上顧廷燁回來,發覺兒子蔫頭耷腦,悶悶不樂,便問怎麼回事,明蘭笑著跟他學了一遍,沒想顧廷燁居然憤慨起來——小沈氏怎能這樣呢?太傷害孩子感情了!她是不成心的。

明蘭:……坑裡也中槍呀。

小沈氏的報應很快就來了。

因被嚇了一跳,回去就覺著胸口發悶,嘔著飯味吃不下東西,鄭府請大夫來瞧,竟被診出兩三個月的身孕。小鄭將軍頓時樂成了尊彌勒佛,父母兄嫂也是鬆了口氣,小沈氏懸了好些年的心終於落到實處,朝著天際,合掌連連拜了幾下。消息傳入宮中,皇后賜下一大堆賞物,派嬤嬤,遣太醫的,好一番熱鬧。

不過也不全是好事,明蘭去瞧她時,小沈氏略帶憂鬱的告訴她:她的喇叭花叫抱走了,說怕對孕婦不好,現下成了她小侄女(蓉嫻的同學)的愛犬,已改名為爆菊(某人大驚)。

後才得知,原來是懷抱的抱。抱菊——明蘭默了半響,還不如喇叭花呢。

臘月翩翩而至,絮軟如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裹著京城一片晶瑩雪白,偶然一日放晴,明蘭叫人放出幾隻小雞小鴨,抱著團哥兒站簷下笑看,雪地上果成兩行竹葉梅花。

銀裝素裹的帝都,幾家歡喜幾家愁,鎮撫司都尉劉正傑大人親率衛隊,拿了上百斤的油炮炸開京津渡口的冰面,讓兩淮的船隊靠岸,然後親自護送車隊一路上京。

足足四十條大船,裝成兩百輛銀車,近八百多萬兩銀子,車隊綿延數十里,最前頭的車到戶部時,最後頭那輛還沒進城門——整個京城都沸騰了。

兩淮鹽案,皇帝大獲全勝,欽差手段凌厲,一氣摘了幾十頂烏紗帽,近百家鹽商受牽連,不但收齊了今年的鹽稅銀子,和去年虧空的兩筆款子,還起出了多件陳年大案,待次年開春,皇帝再署專案審理,想來還能刨出不少銀子。皇帝治國,與百姓家過日子也差不大多,手中有錢,心中就定,不論是充備武庫,整頓吏治,就都有底氣了。

月前顧廷燁提早得了諭旨,一待銀子下撥,即可重操軍伍,補齊缺餉。

皇帝大宴群臣,雄心勃勃,立意明年要做出一番大成績來,滿朝文武自是歌功頌德;皇后宣召京中三品以上的誥命夫人進宮赴宴,三品以下的眾恭人宜人等,也各有賞賜。

滿室的權貴內眷,來與明蘭攀交情的也不少,這個要應酬,那個得結交,這頓飯直吃的胃疼,虧得英國公夫人頗看顧明蘭,方順利應付過來。

「瞧你的年紀,怕比我女兒還小些,卻要當起一大家子來,真是不容易。」英國公夫人生的面目白淨,說話溫和端莊,「那醃漬青梅的方子,我叫人照著做了,我那丫頭吃著極好,又開胃,又舒坦,還沒謝你呢。」

明蘭溫文道:「是我自個兒愛吃的,也不知張家姐姐是否吃得慣。」

英國公夫人微微一笑,舉止間無形就生出一種貴氣:「你若空了,常去威北侯府走走罷。我那丫頭性子悶,不愛說話,不過心眼倒實在,怕要煩你開解開解;唉,說起來,顧侯與我家姑爺要好,你和我那丫頭也當親如姐妹才是。」

明蘭聽的頭皮發麻,只得統統都應了,她再傻也聽得出英國公夫人的潛台詞:聽說你和小沈氏蠻要好的,麻煩你幫著調解下她們姑嫂,歐凱?

翌日是皇室家宴,就沒外臣女眷什麼事了,不過小沈氏事後報告:聖德太后笑的很勉強。

「哈哈哈,皇上的位置越來越穩了,她如何笑的出來!」公孫先生朗聲大笑,吹著稀疏的鬍鬚不住抖動,間雜著幾聲輕輕咳嗽。入冬前某日,這老頭老毛病又犯,學嵇康光著膀子又唱又跳,結果風寒入體,纏綿病榻至今。

顧廷燁坐在床前,眉頭輕皺:「是皇上洪福齊天……先生,今後萬請當心身子,您歲數也不小了,若有個好歹,豈不叫我等悔之莫及。」

公孫白石以拳頭捂唇,又笑又咳:「仲懷自打做了老子,愈發沒趣了!人生幾何,對酒當歌。當初你行軍至皖地,天熱酷暑難耐,你帶頭跳入白茂河洗澡,沿河幾個村子的小媳婦大姑娘……」話說到一半,生生打住,瞥了眼正在桌旁濾著藥汁的明蘭,老頭心虛的住了嘴。顧廷燁也輕咳一聲,有些不大自在。

幾百上千個青壯年,赤條條的露天洗浴,好壯觀的情景。明蘭肚裡暗笑,卻只裝作沒聽懂,端著藥碗輕輕吹著,岔開話題:「皇上倒是洪福齊天了,只可憐那位欽差大人,便是我等婦道人家,也聽說如今外頭人人都要參他呢。」

顧廷燁道:「那也是個書生意氣的,把兩淮官場攪了個底朝天,三四品的大員他說拿就拿,砍頭抄家,天王老子也不怕,手段未免有些過,犯了眾怒。」

公孫白石瞇著眼睛,搖頭道:「先帝爺在位時,前後也派過幾撥人去清查鹽務,倒是和風細雨,不欲多得罪人,下場又如何?兩淮官場盤根錯節,早已爛污成泥潭子了,他又要趕在年前給皇上一個交代,不用霹靂手段,何以搗破這糜爛。」

顧廷燁苦笑:「這個我如何不知,前次我去兩淮,光天化日之下,就有死士敢來截殺欽差。唉,只是可惜了忠臣……」言下之意,頗有幾分唏噓。

「你當他是董安於,我瞧他卻是主父偃,或許更聰明幾分。」公孫白石捋鬚笑道,「他原不過一小小言官,科舉不顯,學問不出眾,在朝中全無根基,偏心懷壯志,那該當如何出人頭地呢——只能兵行險招!明知這趟差事風險極大,得罪人甚,也知事後定會遭人參劾;此人賭的就是帝心聖意!」

顧廷燁凝神一思,隨即透亮:「只要皇上記著他的委屈,念著他的忠心,何愁起復無望。」當今天子性子強悍,他就算得沉寂一段,只要仕途順了,連升幾個品級也不是沒有。

明蘭聽的入神,連手中的藥碗燙手了都不知,插嘴道:「請教先生……倘若那位大人真是忠心為國,不計個人榮辱生死呢?」她自覺這話什麼不妥的,誰知引來老頭一通大笑。

顧廷燁眉宇間透著淡淡的自嘲,溫言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對於行走官場的人來說,怎允許一味把人往好處想,也太天真了。

公孫白石笑著連連擺手,邊咳邊笑道:「夫人磊落正道,是我等把書讀歪了,落了下乘。」

明蘭紅著臉,端著藥碗慢慢走過去:「先生就別取笑我了,先請吃藥罷。」

「勞煩夫人了。」老頭苦著臉,壯烈就義一般,一仰脖子喝乾了藥碗,直把老臉皺成了核桃仁,顧廷燁執子侄禮,起身托了碗水來讓他漱口。

三人又閒聊了會兒,催著公孫老頭躺下歇息,夫妻倆便告了辭,外頭滿目白雪,兩人沿著迴廊,慢慢走著,顧廷燁沉默了半響,忽道:「有件事,怕要你來辦。」

明蘭側頭而聽,顧廷燁繼續道:「公孫先生已年過半百,可憐膝下猶空,咱們挑個服侍周到又好生養的丫頭,與先生為妾罷。」

「這是……侯爺自己想到的?」明蘭眨眨眼睛,怎麼聽都不像。

顧廷燁微歎道:「先生豁達,從不將無後之事放在心上,……是師母來信了。」

公孫白石夫婦曾有一子,可惜早早夭折,偏又逢大哥早逝,留□弱的寡嫂和一堆年幼的侄兒侄女,是以公孫夫人只得接過家務,身兼數職,既要侍奉公婆,照料寡嫂,還得教養侄兒侄女,不得離家去與丈夫相聚。

公孫夫人幾次提議丈夫在外頭自行納妾,好延續香火,可彼時還不算老頭的公孫老頭已開始遊歷四海,極少長期居於某處,當然顧不上生孩子。此次她見丈夫隨顧廷燁上京,似有定居之意,又怕他推三阻四再生變故,索性叫公孫猛直接帶信給顧廷燁,請代為物色人選。

「便是要納妾,也該師母自行挑人,送上京來才是。」明蘭幽幽道。

顧廷燁微微一曬:「信上只說,鄉下地方沒什麼出挑人才,怕先生不喜。回頭我去問問先生,現今服侍的丫鬟中,可有他中意的,總要合先生的心才好。」

明蘭囧,覺得自己像拉皮條的,一個愛裸奔哈偶像的糟老頭還恁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