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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阿染根本不稀罕你

  這是她這些日子夜裡不睡縫出來的斗篷,白燕語將這東西遞給五皇子時,臉有些紅,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卑微。

  她對五皇子說:「我姨娘說皇子們的斗篷都是用整張皮子做的,從不屑用棉花。我是白家庶女,沒什麼錢,就是買這些好布料的銀子都是問家裡四妹妹借的。也虧得她肯借給我,不然我怕是連這麼件東西都縫不出來。」

  她鼓起勇氣將手裡捧著的東西又往前遞了遞,「原本是想縫一件帶大帽子的斗篷,因為我聽說北寒之地極冷,可是針線慢,實在趕不上在殿下走之前縫出來。再說……」她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無奈,「再說我也沒有銀子買帽子上的皮毛。所以這東西看起來斗篷也不像,披風也不像,殿下若不嫌棄,便只當是個小被子,路上拿來蓋蓋腿腳,或是墊在車廂裡當個褥子吧!」她有些緊張,不知道五皇子會不會接。

  好在是接了,東西從手裡離開的那一刻,白燕語長出了一口氣。至少東西送出去,她就心安,若是人家拒不肯收,她這些日子熬夜費的工夫也就白搭了。

  君慕豐將披風拿在手裡,心裡也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這樣的料子對普通人家來說是極好的,可對於他一個皇子來講,怕是這輩子也沒穿過這樣差的衣料。何況針腳還很彆扭,可見縫製的人女紅做工實在不怎麼樣。

  一般來說,東秦女子的女紅都是很不錯的,因為每個姑娘家過了十二三歲都要開始為自己縫製嫁衣。東秦女子的嫁衣不興買來現成的,也不興讓別人代勞,都得新娘子自己來縫。成婚那天嫁衣好不好看,全靠自己努力。

  所以,為了能讓成婚那天不被人笑話,甚至是光彩奪目吸引更多的目光,女孩子打從會拿針線起,就要被家裡人催著學習女紅。特別是侯爵府裡的小姐們,就更是不能在這方面丟人現眼,那樣也會讓家裡沒顏面。

  但白燕語的這個女紅就有點兒看不過去了,君慕豐想起有一次跟六弟說話,聽他六弟當笑話說起來過,說國公府裡的庶小姐都是散養的,白興言根本不去教導,那位五小姐的手工簡直沒法看,偏偏還要用自己縫的東西出來送人,真是遭人厭煩。

  說完,還當著他的面甩出個荷包,那荷包上的針腳的確是讓人笑掉大牙,別彆扭扭,叫人笑掉大牙,偏偏這就是白家五小姐的手工。

  他想到當初那個荷包,再看著手裡拎著的披風,下意識地就皺了眉。

  白燕語抬頭時,正好看到他這個皺眉的動作,當時心就涼了半截。

  她伸出手,想要把披風拿回來,「燕語女紅做得不好,小時候沒怎麼學過,污了殿下的眼了。算了,殿下還是還給我,您肯定也不缺個壓腳的被子。」

  她去拿披風,一隻角都捏在手裡了,卻又被他一把給抽了回去。

  「是不好看,連街上窮人家穿用的都不如,真不知道國公府是怎麼養閨女的,居然能讓女兒家的女紅差成這樣。」他一張嘴,毫不猶豫的損諷起來,但手裡的披風卻握得更緊了些。「不過既然是送給本王的,便沒有再要回去的道理。北寒之地終年寒冰,本王帶的厚衣裳也不知夠不夠用,剛好你這披風可以拿來御寒。多謝。」

  他說完,一個淺淺的狐狸笑溢了起來,映在白燕語眼裡,便成了她這一生最深刻的記憶。

  「本王要走了,別忘了托你帶的話。你……你也保重,下回若能再見著本王,別再哭鼻子,再要給本王送東西,也好好練練針腳,別總這麼難看,本王穿起來會很丟人。行了,回去吧,再不走就要耽擱腳程了。」

  他再不猶豫,轉身就上了馬車。白燕語看著他行動利落,心裡總算安慰了些。

  馬車走了,她往前追了兩步,就在車廂窗子低下大聲地道:「殿下一定會平安回來的,燕語會每日都拜在佛前為殿下祈求平安。殿下多保重,燕語會聽殿下的話好好練女紅,等殿下再回來,一定給殿下縫一件像樣的斗篷。」

  車廂裡的人沒回話,只是伸出手,衝著她揮了揮,算是別過。

  馬車行得快了,白燕語跟不上,不得不停下來。只是心裡那種難受怎麼都控制不住,那種五皇子有可能會一去不回的恐懼愈發強烈。

  她蹲下來,將頭埋在膝蓋裡,嗚嗚地哭。

  遠行的馬車裡,笑面狐狸從車窗探出頭來,剛好看到白燕語抱膝哭泣的模樣,心裡便有些不太好受。再看看手裡抓著的披風,就更不好受。

  他收回頭來,問外頭趕車的品松:「你說阿染知道本王走了,會不會哭?」

  品松都氣笑了,「主子,咱們放棄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好不好?且不說人家天賜公主的心都掛在十殿下身上,咱們只說您先前干的那些事兒,她不燒香拜佛讓北寒之地的大雪山把你永遠留下,那就是萬幸了,怎麼可能會哭呢?要說真哭,那肯定也是喜極而泣。」

  君慕豐聽得直皺眉,「她給了本王藥丸,本王私以為是得到了原諒的。」

  「主子,如果有人要殺您,就因為旗差一招兒反被您算計了,過後您會原諒他嗎?」品松是不遺餘力的打擊他家主子,他也是沒有辦法,畢竟跟了主子這麼多年,主子對天賜公主那點小心思他還能看不明白?可就是因為看得太明白了,所以才不得不把這個念頭給壓一壓,否則再讓十殿下那個魔頭給看出端倪來,怕是後果比刺殺天賜公主還要嚴重。

  「如果是她要殺本王,本王不會怪她。」君慕豐實話實話,「可惜,她偏就留了本王一條命,你說這命該怎麼還?」

  品松不吱聲了,人家根本不稀罕你還好吧?

  「罷了,債多不壓身。」五皇子很會為自己找安慰,再低頭看看手裡的披風,想嗆白送披風的人幾句,因為這東西實在是太不入他的眼。可嗆白的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來,反到是換了一聲歎息,「到了前頭驛館,找人送個消息回去,讓府上去給那位三小姐送些銀子。如果再給本王縫斗篷,就用這種破料子可不行,本王穿不慣。」

  話剛說完就又後悔了,「罷了,能不能回來還兩說,想什麼披不披風的。」

  品松不能再不說話了,「主子,您可千萬別總存著這樣的想法。那北寒之地雖說冷了點兒,但咱們總也不至於說真回不來,人家寒甘的人還不是來來往往的一趟又一趟。當年二公主嫁到那邊去,不也平平安安到了麼,還在那頭生活了那麼多年。可見寒地也沒有咱們想得那麼可怕,如今主子身子調養得差不多,路上咱們再繼續養養,翻雪山沒什麼大礙。」

  白燕語被立春扶回作坊裡休息,這小作坊後面是個二進的院子,白鶴染說了,這裡就給白燕語住著、管著,算是除了國公府之外,白燕語的另一個家。

  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在出嫁之前能夠有另外一處住所,是天大的恩賜。白燕語很看重這個小院兒,這幾日也費了心思收拾。她住在第二進院兒的正房裡,前面一進就夠給作坊的姑娘們,怕有時趕工回家麻煩,便可以留在這裡休息一晚。

  立春給她倒了茶,輕聲勸著:「小姐不要哭了,奴婢瞧著五殿下氣色不錯,想來身子已經調養得差不多。不過是走一趟寒甘而已,當年二公主都能去,五殿下也不會有事的。」她的這個勸說方式到是跟品松不謀而合。

  可白燕語就是不放心,「看起來氣色是不錯,但總歸是沒有從前的風采。我見他連笑都不似從前那般燦爛,便知他心裡頭是苦的。這人啊,就怕心裡苦,心裡一苦,很多事就會想不明白,二姐姐還說過,人一苦一絕望,就容易產生輕生的念頭。立春你說,五殿下該不會是自己不想活了吧?你瞧他剛剛,一丁點兒生氣都沒有。」

  「呸呸呸!」立春急了,「小姐快別說了,什麼想不想活,五殿下吉人天相,一定會好好的去再好好的回,您就只管好好做胭脂賺錢子,賺到了銀子就去買布料。殿下不是說了麼,等他回來,還要穿你給縫的斗篷。奴婢算著,這一來一回若不耽擱,大年的時候小姐就又能見著殿下了,正好新縫出來的斗篷可以送給殿下大年時穿,圖個喜氣。」

  白燕語眼中也生了期待,可是很快卻又暗淡下來,「人家是皇子,大過年的哪能穿我縫的斗篷。不過你說得對,我在這裡哭也不是個事兒,還是好好的做工賺錢,手裡有了錢,才好買自己想要的東西。到是咱們家裡那邊……」

  她想起今日才聽說的事情,便有些著急,「從前以為葉家是個無所不能的存在,就像二夫人在我們白府,說一不二。見慣了父親對葉家言聽計從卑躬屈膝,你說這冷不丁的,葉家怎麼說沒就沒了?」

  好像這件事情還是因她而起,是從什麼時候起,她這種卑微的小庶女竟也能擠身於白家的漩渦之中?竟也能站到了風口浪尖兒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