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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阿珩,我該如何與你相遇?

  白鶴染的這一翻指導簡直是為夏陽秋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直到四層組織全部縫合完閉之後,看著完美的針腳、徹底對合的肚子,他都驚呆了,完全不敢相信這是出自自己之手。

  他怔怔地看向白鶴染,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姓鳳的皇后,這說的該不會就是你吧?」

  一直沒說話的君慕凜實在聽不下去了,「夏老頭你胡說什麼呢?這是本王的未婚妻,她姓白,不姓鳳,她也不住在無岸海的另一頭。」

  夏陽秋揮揮手,「我知道,但王妃這一手實在讓老朽太過震驚,怕就是那位皇后親自過來縫這個傷口,也就縫成這樣吧?」

  這話卻引得白鶴染連連搖頭,「你錯了,如果是她來,根本不需要我下金針,而且針法要比你這個細膩得多。你我聯手縫出來的這個傷口,雖然不需要受傷的人一動不動,但也至少要臥床養上半個月才能下地。但如果是她來,十二個時辰後人就可以嘗試翻身,二十四個時辰後就可以下地走動。最多十天,生活都恢復正常了。」

  「這怎麼可能?」夏陽秋和東宮元齊齊搖頭,這是他們知識範疇之外的事,無法理解。

  「天底下不可能的事多了,這是外科手術必備的手法,我也只是懂些皮毛,跟本無法同她相比。」她一邊說一邊將金針拔掉,「現在人就靠養了,半個月下地,三十天後可以自如行走。回頭我開個方子,抓了藥一天喂一次,三個月後就又是一條英雄好漢。」

  縫合,她只看白鶴染做過,在第三世界國家的戰場上,冒著戰火搶回來的戰士就是肚子開花,白鶴染就是這樣縫的。她原本對這些醫療手法一竅不通,那段日子她眼看著白鶴染搶救了太多太多的人,竟生生將一些最基本的手法給記住了。

  「什麼叫外科手術?」夏陽秋懵懵的,「王妃你會不會?」

  她搖頭,「我不會,那位皇后才會。」

  「那該上哪兒去找那位皇后啊!」夏陽秋十分無奈。

  她卻道:「自然是無岸海的另一邊。你那本雜記上不是說了麼,那人是住在另一邊的。」

  「你相信有另一邊?」

  「既然有這一邊,自然就會有另一邊。」白鶴染看著夏陽秋,道:「我很想看看那本雜記,如果夏老能將它借給我參閱一段時日,我就教你另外一種更好的縫合手法,如何?」

  「成交!」夏陽秋一跺腳,「就這麼定了,我這就回去給你拿。」

  夏陽秋一刻不停地走了,白鶴染寫了藥方給東宮元,「把這幾味藥弄齊,這幾日你留在這邊,右相那頭我會陸續叫人送藥過來,你一定要將我們這邊受傷的弟兄照顧好了。」

  東宮元抱拳行禮:「師父放心,弟子一定盡全力。」

  她點點頭,「我將默語留下來給你打個下手,一會兒你再盯一盯外面喝解毒水的將士們,一定要確保所有人都喝上一碗,一個一個的確認,絕對不能有遺漏,記得了嗎?」

  「弟子都記下了,這就去抓藥。」他行了禮退出屋去,君慕凜這時抬眼看了看她,似有話要說,卻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白鶴染很累,但為了等夏陽秋的雜記,還是在這邊又撐了兩個時辰。直到夏陽秋再次返回時,中毒的將士們也全部喝過解毒的水,由她檢查過之後,君慕凜安排著返回營地。

  偌大的劉宅又再次空曠下來。

  夏陽秋本想就這本雜記再跟白鶴染一起探討一下,但她兩天一夜沒睡,又經了一場奮戰,精神頭實在不好,還穿著帶血的衣裳呢。君慕凜堅持要送她回京歇著,夏陽秋便沒再多留,只說過兩日去國公府拜訪,自己回去了。

  她上了君慕凜的馬車,幾乎是一路閉著眼回的上都城。君慕凜以為她睡著了,也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將那本雜記慎重地抱在身前,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

  馬車停到國公府門口時,天又黑了,她不急著下車,懶洋洋地睜開眼後,開口就問了他一句:「是什麼話說不出口,讓你從劉宅一直憋到現在?」

  他有些尷尬,「被你看出來了?」

  「習慣了你同我一向無話不說,今日欲言又止就變得特別明顯,如何看不出來?」她白了他一眼,「說吧,是不是跟我拿到這本雜記有關?」

  他不再隱瞞,也的確是心裡有話憋得不痛快,於是道:「是與這本雜記裡記載的那位皇后有關。染染,如果無岸海真的有另一邊,我會去嗎?」

  她看著他,眨眨眼,「你是不是想問我會不會離開你?」然後不等他回答,又接著道:「不會,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說完竟自嘲般苦笑了下,「你以為我遇著你這個人很容易?你於我來說何止是翻山越嶺,為了遇見你,我走了這世間最難走過的路,經了一回生死,闖了一回陰曹地府,如今終於柳暗花明,又如何會輕易就放棄?」

  她主動握上他的手,前世今生種種過往在腦子裡肆意衝撞著,她卻笑了,「以前那麼不容易,想想都有些佩服自己是如何熬過的那些歲月。我曾經習慣了自己一個人,風裡雨裡,刀山火海。可是君慕凜,自從遇了你,凡事就有了依靠,我雖然一再的強調自己要獨立自主,要自力更生,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可以總是靠你來幫我完成。但是我卻不得不承認,有你在我身後,我的心裡踏實多了,做起事來也更放得開手腳。因為我知道,不管我成與不成,都還有你,我不再是孤單一個人。」

  她說得有些感傷,或許是想到了從前的一些事情,鼻子竟微微發酸。輕輕抽了一下,他便以為她要哭了,可是嚇壞了他,「別哭別哭,我沒有怪你,只是擔心你對那無岸海太過好奇怪,擔心你哪一天心血來潮自己就去了。染染,我不怕你去探索那無岸海,只是想同你說,如果哪一天真的要去,不要自己去,叫上我。你都說了,這樣辛苦才走到我的身邊,那麼就更不該輕易就將我扔下,總之上天入地,我陪著你便是。」

  是啊,上天入地,他陪著便是。他不知她到底經歷過什麼,她說生死,她說陰曹地府,他便以為說的是過去十年在白家的生活。狹小的屋子,別人吃剩的飯食,不論冬夏常年不換的被褥,對主子張口就罵伸手就打的下人……這的確讓人生不如死。而他的染染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直到被送往洛城,情況才稍有改觀。

  而他一直認為,洛城三年必然是白鶴染整個人發生轉變的關鍵之處,這三年中一定有一個契機,讓她完成了如現在這般的華麗轉變。只是他查不到,也不想再查,他要的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管從前過往,只要眼前這個就好。

  他送她下車,看她入府,再想想,對趕車的侍從說:「去癆病村看看吧!」他們家染染太累了,癆病村那頭,他替她盯一盯就是。

  夜晚的白府很安靜,自從大葉氏倒台,小葉氏上位,這座一直喧囂不停的文國公府似乎一下子就平穩下來。雖然白花顏偶爾還會吵鬧一場,但好在小葉氏還管得住她,不會太離譜。

  但是白鶴染知道,這種平靜只不過是暴雨來臨之前短暫的壓抑罷了,各懷鬼胎的一家人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偃旗息鼓,她們只是在蓄勢待發罷了,說不定哪一日就風雨侵城,各院之間又要鬥個你死我活。

  今晚默語和迎春都沒回來,被她留在劉宅那邊幫忙了。畢竟還有九個傷員需要治療,而今生閣的人大部份都被派去癆病村,人手實在是排不開。

  她叫了院兒裡的丫鬟備了沐浴的水,浸在水裡的那一刻,困意來襲,幾乎是一閉眼就睡了過去。可是輾轉多夢,夢裡全是白天東宮元說起那本雜記時的情景。

  彷彿她就變成了那個撰寫雜記的書生,彷彿她就遇到了一位仙人,憑空而來,消散而去,只留下關於無岸海的另一邊,那位姓鳳的皇后的消息。

  縫合,剖宮產,器官移植,前世一幕幕記憶洶湧而來。她又看到鳳羽珩穿著白褂子站在醫院裡,又看到她們姐妹幾個穿梭於中~東戰場,又看到一個個孩子出生、一個個老人逝去。

  夢境兜轉,又回到東秦,回到這片不存在於歷史時空的大陸上。好像正站在海邊,海上重重迷霧,可見度連五十米都不到,有船隻在邊上打轉,怎麼都不敢再向前駛去。

  她聽到有船家說,如果無岸海上沒有這些迷霧,他們就可以出海捕魚捉蟹,他們的生活就會好起來,不再挨餓。可惜,無岸海裡明明有取之不盡的資源,卻根本不為人類所用。

  她就站在無岸海邊,懷裡抱著那本手寫的雜記,一邊思索著夏陽秋是如何得到這麼件寶貝,一邊開了口輕輕呢喃:「阿珩,如果真是你,我該如何與你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