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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白衣鬼影

  次日清晨,鳳府女眷齊聚舒雅園給老太太請安。

  沉魚也由倚林倚月兩個丫頭伴著坐在側座,茶水就擺在旁邊桌上,她卻腫著一隻手,始終不敢端。

  鳳羽珩依偎在老太太腳邊的軟墊子上,伸手搭腕,正在給老太太診脈。

  每每這時,都是都太太覺得鳳羽珩最有用的時候。家裡有個孫女懂醫理,總比養著客卿大夫強,省得再出之前子睿那檔子事。

  「祖母身體沒有大礙。」掐了一會兒脈,鳳羽珩放下手來寬慰老太太,「雖然上了秋,但今年祖母的腰腿護得很好,沒見大病,氣脈也均順。」

  老太太聽了之後心裡那個舒坦,一個勁兒地誇她:「還是我們阿珩最得力。」

  鳳羽珩卻再開口告誡老太太:「但要注意膽火!祖母最近動氣較多,於膽火無益。」

  老太太無奈地歎了一聲,動氣較多?不多才怪。

  坐在側座下手邊的韓氏翻了個小白眼,怪聲怪氣地開了口:「府裡頭的事兒一茬兒接著一茬兒,不動氣才怪。」一邊說一邊剜了一眼沉魚:「大小姐,您說是不是?」

  沉魚低著頭,不想理她。

  韓氏卻不依不饒,又道:「特別是大小姐那雙手,更讓老太太跟著上火啊!唉,要我說,人哪,可不能隨隨便便就來昏迷不醒那一套,搞不好到最後吃虧的就是自己。」

  打從韓氏一開口,所有人就都覺得不舒服。從前的韓氏是千嬌百媚的,現在的韓氏,卻帶著那麼一點接近於鳳羽珩的陰陽怪氣。

  沉魚被她說得心底火氣騰騰地往上竄,卻又不得不死死壓著,只是對於韓氏的話十分不認同:「我是真的病了,韓姨娘切莫混淆是非。」

  「喲?」韓氏提高了嗓門,「我說什麼是非了?我什麼時候說大小姐裝病了?」

  「你……」沉魚覺得現在的韓氏就是個潑婦,她不想跟潑婦再多廢話。於是又再低下頭,閉上了嘴。

  韓氏看著沉魚,冷聲一笑,「手被紮成了那個樣子,真不知道這能不能好起來。大小姐自小便擅長琴技,如今被扎廢了一隻手,那苦練多年的琴,只怕也彈不得了吧?」

  沉魚的心猛就一沉,忽地抬頭問去:「你這是什麼意思?」再看向鳳羽珩,「我這手不能好了?」

  鳳羽珩翻了個白眼,「如果韓姨娘也是大夫,大姐姐就信了她吧。」

  「行了。」老太太早聽不下去韓氏怪腔怪調的話了,「這舒雅園要是容不下你,就滾回你的院子去。連身份都忘了,居然自稱妾身都不會,我看你另有它圖吧?」

  韓氏再怎麼大膽也不敢跟老太太對著幹,彆扭著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老太太卻看著沉魚的手,心底升起了一陣擔心,不由得問鳳羽珩:「你大姐姐的手……」

  「祖母放心。」她給了個安慰的笑,「少則半月,多則一月,大姐姐的手就沒事了。」

  老太太這才鬆了口氣,沉魚聽了也放下心來。

  「沉魚啊!」老太太道:「這次你突然發病,還真是多虧了阿珩,要沒有她,只怕你到現在都沒能醒過來呢,你可要好好謝謝你二妹妹。」

  鳳沉魚恨得咬牙切齒,她想殺鳳羽珩的心都有,怎麼可能謝她?「還請祖母多為家裡人考慮考慮,二妹妹畢竟才十二歲,縱是得姚老神醫真傳,也不過幼時幾年。至於她所說的那波斯奇人,外頭來的異類,不信才好,切莫過於依賴,以至於誤了家裡人的身子。」

  她說這話時,因為隔應鳳羽珩,也沒什麼好語氣。老太太聽了那個氣啊——「你這是在教訓我?那日你昏迷不醒,我與你父親守了一夜,請了多少大夫來都醫不醒你。我沒辦法了才去找你二妹妹,你也確實在她的醫治下醒了過來。不知道感激也就罷了,怎的還能說出如此話來?真真是不知好歹!太不知好歹了!」

  沉魚一驚,立即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重了,她恨鳳羽珩不假,可如今與她說話的人是老太太,她怎麼可以把脾氣發在這個連父親都要讓著三分的祖母身上?

  意識到這點,沉魚趕緊起身,直往老太太面前就跪了下去:「請祖母恕罪!沉魚才醒來沒幾日,腦子還不是很清楚,剛剛的話實在是胡言亂語啊!」再抬頭,臉上掛了兩串淚痕,那小模樣要多招人疼就有多招人疼,老太太哪裡還會繼續埋怨她?

  「快起來。」她歎了口氣,「我知道你身子剛好,不怪你。只是你二妹妹實在一片好心,你總要謝謝人家。」

  鳳沉魚心中將老太太罵了一通,只道這老太婆真是活得太久腦子糊塗了,居然被個山裡的野孩子哄得如此開心,還對她這般維護。

  可老太太堅持,她也沒有辦法,只能憋著氣,對著鳳羽珩道:「如此,就多謝二妹妹了。」說話時,看都沒有看鳳羽珩一眼。

  老太太也覺得沉魚態度不好,就準備再說她兩句,卻在這時,有個丫頭從外面進來,手裡拿了一張白色的拜貼。

  趙嬤嬤趕緊上前將貼子接了過來,與那丫頭說了幾句,這才轉過頭對老太太道:「是步府送來的喪貼。吏部尚書步大人大喪,咱們府上理當去人弔唁。」她一邊說一邊將貼子給老太太遞過去。

  老太太接過來,一邊看一邊道:「是該去的,當初沈氏治喪時,步家的大兒子也是來過的。」

  鳳羽珩聽了,便在心裡合計了一番。步家的大兒子,是叫……步白棋?當年她外祖父姚顯就是在給步白棋治傷時得到了她出生的消息。

  「要說步家那個大兒子啊,實在是個憨厚的老實人,咱們……」老太太的話說到這裡就說不下去了,聲音頓住,手也抖了一下。下意識地就去看鳳羽珩,只一眼,便又將目光收回。

  鳳羽珩覺得好笑,主動開口問去:「喪貼上可是有提到阿珩了?」

  老太太頗有幾分尷尬地點了點頭,卻將手裡的喪貼往回縮了縮,「是啊,貼子裡有邀請阿珩。」

  「哈。」她沒忍住笑出聲兒來,「喪貼居然還點名?步家這是當喜事辦呢!」一般只有喜貼才會特地點名讓誰同去,喪貼卻是以家族為單位邀請的。

  老太太也覺得步家過份了,但她所認為的過份卻不是喪貼點名一事,而是那貼子上居然明晃晃地寫著:請鳳家庶女鳳羽珩前去步府給步尚書磕頭謝罪。可這話她可不敢跟鳳羽珩說,天知道這二孫女會有什麼反應。更何況,步尚書的死跟她們家阿珩有啥關係?

  「步家真是欺人太甚了!」老太太放下手中喪貼,「阿珩不必理會。」

  安氏也點了點頭,「步尚書官職不過二品,咱們家老爺卻是正一品,哪裡容得他們點名要鳳家的小姐去弔唁。」

  姚氏也開了口,說得比安氏專業——「朝中沒這個規矩。」

  大家對於她二人的話都十分認同,連連跟著點頭,卻唯有鳳沉魚擰緊了眉,猶自道:「步尚書雖然官職不如父親,可到底宮裡還有位貴妃呀!」

  老太太一聽這話,又開始重新思量。

  的確,一位尚書還左右不了丞相,但宮裡的貴妃卻不一樣了。雖然人人皆知步尚書是被貴妃砸死的,而貴妃則是被皇上親手扔出去的,並且還是因為得罪了雲妃。可即便這樣,宮裡也始終沒有傳出貴妃降位的消息,似乎她的日子與從前並沒有兩樣。如此一來,這個關係就比較微妙了。

  老太太下意識地就向鳳羽珩看去,看到的是一張自在坦然、沒有半點擔憂之色的臉。

  見她看過來,鳳羽珩便開了口,主動道:「祖母無需憂慮,阿珩往步府去一趟便是。不管怎麼說,那日步大人過世阿珩也是親眼所見,不去弔唁一番,心裡也總是彆扭著的。」

  一聽她如此說,老太太立時鬆了口氣。她還真怕這個孫女執拗起來不肯去,到時候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麼亂子來。

  「阿珩真是懂事。」她由衷地道:「如果家裡的孩子都能像你這般就好了。」

  鳳羽珩扔出了這個理由,邊上坐著的想容便也不能不去了,於是起身,也說了句:「想容跟二姐姐是一樣的想法。」

  老太太連連點頭,「那就都一起去吧,祖母親自帶著你們到步府。」說著看向沉魚:「你也一起。」

  離了舒雅園,姚氏拉著鳳羽珩快走了幾步,直待與眾人拉開了一定距離這才道:「步家其它的人到沒什麼,你也應該多少知道一些。只是步尚書唯一的兒子步白棋,多年來與你外祖家卻是一直交好的。他如今是五品的戶部郎中,他……」

  鳳羽珩見姚氏說得有些急,乾脆把話接過來:「他有一個兒子叫步聰,當年曾經讓其父親到鳳府來與我求親。」

  姚氏點點頭:「你還記得?」

  她當然不記得,都是聽別人說的,不過也不願過多解釋,只隨意點點頭:「娘親的意思我都明白,放心,阿珩既許了九皇子,斷不對會另人再生情愫。」

  姚氏微鬆了口氣,「總之你到步家說話做事都要小心謹慎,我總覺得這喪事怕是沒那麼簡直。」

  往步家弔唁就定在次日清早,鳳羽珩早早的就穿了一身素服到舒雅園去接老太太,親自陪著老太太往府門口走去。

  想容也一早就等在門口,三人才一碰面,就見想容看著一個方向露出一臉驚恐的表情。

  幾人順目去看,就見到離著老遠有一道白影,像鬼一樣正往這邊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