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1章 雲陽，雲陽4

    周山。
    遠遠地，鳧風初蕾停下了腳步。
    四周，一片死寂。
    她心裡忽然一抖，竟然不敢再邁開腳步。
    昔日生機勃勃的原始叢林，已經成了一片焦土。
    那是被焚燒過的痕跡，可是，卻不是山火，而是一種比山火更厲害得多的死亡之火。
    草根被連根燒焦，生命力強大的灌木叢也被連根拔起，至於那些大大小小的樹木，就更別說了，全部成了一截一截的焦炭。
    初蕾顧不得這些樹木，她本能地抬起頭。
    雲陽，是周山之王。
    整個周山都在它的籠罩之下。
    她看到了雲陽。
    可下一刻，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滿樹的綠冠已經變成了黑色。
    柔軟揮舞的枝條已經不復存在。
    她忽然失去了邁步的勇氣，她如被定在了那片漆黑的土地上。
    可是，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沿途，都是小動物的屍體。
    一些豹子，老虎，小熊，統統都成了一張皮。
    然後，是滿地的雲雀，會唱歌的黃鸝以及各種長尾巴的錦雞……它們曾經是雲陽那巨大的樹洞裡的常客，可現在，它們都已經成了焦炭般的屍體。
    當鳧風初蕾看到那只火紅狐狸時，一顆心，忽然碎了一般。
    紅狐狸倒在地上，渾身皮毛保存完整，只是，整個頭顱變成了焦炭。
    火紅的狐狸，優雅的尾巴，它總是高傲而氣派地走來走去，形如一位驕傲的貴族。
    據說，它已經活了上千年的時光。
    它當然不是狐狸精，它是雲陽的朋友。
    雲陽不忍心在漫長的時光裡看著老朋友們一個個離自己遠去，所以，不惜發明了“帝流漿”——能解百毒，延年益壽的良方——從他十萬年本體裡提煉出來的生命之源。
    那是他自己的血中之血。
    可現在，他所熱愛的朋友，他所熱愛的一草一木，全部化成了焦炭。
    “雲陽……”
    初蕾不敢出聲。
    她甚至不敢再挪動腳步。
    她忽然顫抖，她怕看到雲陽也成了焦炭。
    許久許久。
    “小姑娘……呵……小姑娘……”
    微弱的聲音，被風吹來。
    她顫慄的雙腿奔過去：“雲陽……呵……雲陽……”
    十萬年的老樹，挺立依舊。
    可是，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已經奄奄一息了：從樹冠到樹根，他通體上下已經快成為徹徹底底的焦炭了——彷彿一棵巨大的樹木，在一瞬間被外力凍結成了焦炭。
    他只憑借十萬年的靈氣保存了最後一絲氣息。
    “呵……小姑娘……我一直想再見你一面……我真怕你不來……沒想到，你居然來了……”
    他的臉，從漆黑的焦炭中現出一絲幻影，卻已經模模糊糊，再也不能讓人看得清清楚楚了。
    有好多次，他已經快要徹底嚥氣了，卻一直不肯罷休。
    他一直在期待奇跡的出現。
    十萬年的老樹，早已看淡了生死，卻看不透紅塵——我一直等一個人，我一直等一種氣味。我一直想保護她，就像保護一隻紅色的狐狸，一隻會唱歌的翠鳥，一隻美麗的錦雞……
    因為，它們都那麼弱小，那麼美麗。
    美麗而弱小的東西，總是和花一樣，經不起任何的摧殘。
    可是，到最後，卻什麼都沒有保住。
    等待他的，唯有死亡，唯有災禍。
    初蕾伸出手，摸到了他模糊不清的睫毛。
    他忽然笑起來，語氣一下就輕鬆了：“呵……呵……我真沒什麼遺憾了……”
    她的雙手，放在了他的心口。
    “呵……小姑娘，你變強大了……”
    他清秀的眉目瞬間亮了一下，卻還是氣息奄奄：“我一直擔心你毒發了……我得不到你的消息……雖然有經過的商隊提起你的名字，說你做了萬王之王……可是，我總是不敢相信……”
    她的聲音顫抖得連綴不起來。
    “是啊……我做萬王之王了……”
    萬王之王又能如何？
    萬王之王，依舊救不活一個人。
    “呵……萬王之王……可真是好極了……小姑娘，我真替你高興……”
    “雲陽，我會救你的，我一定會的……”
    “沒用的……小姑娘……沒用的……不過，我可真要恭喜你，你的元氣竟然變得這麼強大了？可是，你千萬別浪費了，沒用的……”
    她在淚如雨下中微笑。
    “你也知道，我是萬王之王，我一定能救你……一定能……”
    她沒有吝嗇元氣。
    如果有可能，她恨不得傾注自己全部的元氣，只要他能活著。
    只要雲陽能活下去。
    可是，沒用。
    元氣已經無法進入雲陽的體內，一直空蕩蕩地在外遊歷，沒有任何用處。
    而且，人體的元氣和樹木無法共享。
    她再強的元氣對於一棵樹來說，都是無濟於事的。
    初蕾倉促取出一顆藥丸。
    那是解毒靈藥，從t54帶回來的。
    可是，靈藥進入根部，就像是食物進入死人的嘴裡——已經無法吞嚥，分解，消化——他和人類一樣，除了腦部之外，渾身的其他器官早已先一步死亡了。
    現在，只剩下指揮一切的腦部在做最後之前的撤退指揮。
    “小姑娘，你別費力氣了！我的本體早已死亡了！無論什麼仙丹妙藥也無濟於事了……敵人在我的根部注射了死亡之火……”
    死亡之火，並不是一種毒藥，而是一種滅絕性的絕殺。
    敵人，考慮周全，沒有給雲陽任何被救活的機會。
    無論是元氣還是解藥，統統無濟於事。
    事實上，他的本體已經死亡好幾天了，連回魂的時間都已經過去了。
    初蕾淚如雨下：“是誰？到底是誰？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這可怕的敵人。
    這該死的敵人。
    她發誓，要殺了他，也要把他的至親殺絕。
    “是青元夫人，一定是她幹的，一定是……我知道，一定是她……”
    “是死神！”
    死神禹京！
    青元夫人的走狗！
    她發誓，一定要殺了禹京。
    “是死神……只有死神才有死亡之火……他先毀滅了百里大人的墳墓，焚燒了三桑，我阻止他，他便發動了對整個周山的攻擊……周山的所有生靈，全部被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