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真相漸露2

    “我本來不想用這種方式對付……我其實已經想放一馬了，如果在有熊山林變醜之後，就老老實實，哪怕活下去，我也不會再對付了，我本來也不是為了要命……可是，居然不要臉，都那麼醜了，還繼續勾引男人，真的太下賤了，那時候，怎麼有底氣呢？都丑成那樣了，就像一個骷髏，醜得不忍目睹，居然還有勇氣勾搭男人，動不動就往男人懷裡鑽……”
    男人，當然就是白衣天尊。
    更不能忍的是，白衣天尊居然能忍受那麼醜的女人往自己懷裡鑽。
    他抱著她時，難道不是抱著一具骷髏嗎？
    不會噁心嗎？
    “如果一直活著，以骷髏的方式活著，再不多事，徹底認命，就像那樣披著一張人皮活著，也不再企圖恢復自己的容貌，那麼，事情就不一樣了……那樣，我是會放一馬的，我不會再找麻煩，可是，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都那麼醜了，居然還生事端……居然還是勾引了白衣天尊……這下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這一次，變成人臉蜘蛛後，別說白衣天尊，就連當今中央天帝也救不得了！天下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救了！我會讓活著，永生永世地活著，以黑蜘蛛的樣子，萬萬年成為我的奴僕，我的看門狗，哈哈哈哈……”
    鳧風初蕾跳起來。
    她用盡力掙脫所有的羅網跳起來。
    蜘蛛的腿腳部斷裂。
    她重重地倒在地上。
    月色如水，沉沉地壓迫著大地。
    她要過了很久才能睜開眼睛。
    那是一個夢。
    一個可怕的噩夢而已。
    這也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夢——很可能是因為見了那三個人臉蜘蛛後，嚇破了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確信是夢，而不是之前無影人的警告——事實上，無影人很久很久沒有出現了。
    就算是夢，這夢也太過逼真了。
    她看到的是自己的未來。
    一口氣卡在喉頭，不上不下。
    如果真的這一天到來，我該怎麼辦？
    如果真的變成了這樣，我該怎麼辦？
    最最可怕的是，當變成了那個樣子之後，會失去所有的意識，會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傀儡，連自我了結都不會，會完按照害人者的要求去行事……
    如果病毒忽然爆發，如果委蛇沒有及時下手，只要這其中任何一個意外，自己都絕對再無翻身之地了。
    我寧願馬上死去，也不願意這樣苟且地活著。
    我寧願馬上死去，也不願意讓敵人得償所願。
    她在這夜色裡，忽然萌生了自殺的念頭——我不要這樣活下去，我不要這一刻的到來。
    可是，連自殺都沒有力氣，她很睏，非常非常睏倦，恐懼得除了睡覺，再也不敢有別的念頭。
    可是，睡覺更可怕，她擔心那噩夢又捲土重來，只好一直睜著眼睛，強行打點精神不讓眼皮合上。
    可是，眼皮還是敵不過倦意。
    她慢慢地閉上眼睛，又陷入了昏睡。
    有人無聲無息地靠近，從天而降一般。
    鳧風初蕾驀然睜開眼睛。
    對面，一人獨立，白衣如雪。
    她以為自己又睡著了。
    她揉了揉眼睛。
    她希望這一次是個好夢，千萬千萬不要再出現可怕的場景了。
    她甚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臉，還好，手腳都在，臉上也沒有黑毛——雖然面前已經沒有那一面巨大的鏡子了，她還是可以肯定，自己現在是個人，而不是人臉蜘蛛。
    她忽然很高興。
    她高興自己是這樣的狀態下見到他。
    他凝視她，很久很久。
    她也看著他，眼神很是疑惑。
    她很高興能在這時候看見他，可是，她又覺得他不該出現在這裡。
    她慢慢站起來：“呵……百里大人……”
    下一刻，她已經衝過去，雙手將他環抱。
    其實，他是藍色頭髮。
    可是，她渾然不覺，在這時候，他的出現真是太重要了。
    人臉蜘蛛嚇破了她的膽，此時，她正需要有人壯膽，偏偏來者是他，她如何能不興高采烈？
    “百里大人，我看到人臉蜘蛛了……真的，我看到了……他們把守著一個奇異的山洞，裡面部都是骷髏，那是三個怪物，三個可怕的怪物，他們有人的臉卻是蜘蛛的身子，七手八腳那種，非常恐怖…我真怕我變成那個樣子，我怕我一年之後就會變成那個樣子……”
    “我剛剛做噩夢了……我夢見自己變成了那個樣子……我好害怕……我想死，我想自殺，要不，乾脆提前殺了我吧……我讓委蛇殺我，可是，我怕它下不了決心，也下不了手……”
    最初，她語速流利，還是笑嘻嘻的，到後來，已經淚流滿面。
    “真的，殺了我吧……提前殺了我吧……唉，我也知道這要求不合理，我本該自己了斷，可是，我總懷著希望，我總希望出現奇跡，我想有一天能手刃仇人，我想獲得這個本領……可是，我覺得辦不到了……我等不到那一天就會變成人臉蜘蛛……”
    變成人臉蜘蛛後，就永永遠遠也沒有復仇的機會和能力了。
    “殺了我吧……求了，先殺了我吧……如果們不殺我，我就真的完了……我希望早點死……我希望以一個人的樣子死去……”
    她埋在他的懷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原本靜靜垂著的雙手慢慢伸出來，緊緊將她抱住。
    很久，他才輕輕地：“初蕾，放心，不會變成那樣。”
    他很肯定：“初蕾，絕不會變成那樣！”
    “可是，禹京都說了不會有解藥……我去找過禹京，他說沒有解藥……”
    “沒有解藥，我就讓時間停止！”
    她一直在啜泣。
    他一直抱著她。
    他的手慢慢地撫過她烏黑的頭髮，落在她纖細柔軟的雙手上——她整個人的容貌已經徹底恢復，縱然是在夜色下，也如一顆會自行發光的寶石。
    他想，百里行暮，至少有一點很幸運，他愛上了一個最美麗的少女，而且，為她所熱愛。
    直到現在，那少女還對他死心塌地，初心不改。
    無論走了多遠，無論走了多久，無論遇到了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情，她一直愛著最初那個人。
    就像他在周山之巔所嗅到的濃郁的鮮血和悲哀，那種巨大的絕望和悲痛之情……直到如今，那悲哀絕望依舊將他感染，彷彿一顆心一直沉浸在裡面，再也無法掙脫了。
    周山之行，他不但沒有找到答案，反而在不知不覺中一天天退化——他覺得自己蛻化成了真正的百里行暮。
    尤其是這時候，這樣擁抱她，感受到她身上溫熱的氣息，甜蜜的芬芳，以及她脆弱到極點的哭泣和絕望。
    可憐的女孩，就像是一隻翅膀已經被折斷的雲雀。
    除了在他面前，她就從來沒有哭過，軟弱過。
    他很緊很緊地，再次將她擁抱。
    力道很大，鳧風初蕾幾乎覺出一種快要窒息似的禁錮，可是，她反而覺得很舒服，很安。
    千里萬里，這是她最最渴望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有元氣緩緩地滲透。
    最初，她沒意識到，可慢慢地，她開始掙脫。
    但是，禁錮的雙手就像一把牢牢地大鎖將她鎖住。
    他的聲音溫柔得就像是月色下的輕風：“初蕾，別怕，以後，會擁有半神人一般的耐力。今後，誰也別想在面前裝神弄鬼……就像有熊山林之戰，誰也無法以看不見的方式攻擊了……至於黑蜘蛛病毒，那是不可能爆發的！永遠也不可能！”
    我縱然不能天天陪伴，可是，我能給足夠自保的能力。
    可是，她並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她只是習慣地接受了那無法抗拒的能量，很愜意地靠在他的懷裡，所有的恐懼之情都煙消雲散了。
    哭訴之後，她覺得很輕鬆。
    輕鬆得竟然又要睡著了。
    幾次要睜開眼睛，卻怎麼都睜不開。
    她覺得自己在沉睡。
    就像在夢中，想要跳起來，可是，手腳無法動彈。
    人們把這種情況稱為夢魘。
    可是，夢魘會害怕，但是，這夢裡的情形卻令人輕鬆，安，就算帶著眼淚，也有溫柔的舒服。
    良久，那股巨大的禁錮的力量消失了。
    鳧風初蕾想要跳起來，可是，她還是動彈不了——她依舊被兩隻大手環抱著，很緊很緊。
    她沒有再掙扎。
    她也緊緊反抱著那個人。
    白色袍子，濃濃月色，他身上的味道真是令人迷醉。
    無數個夜晚，他都這樣抱著她。
    就算她偶爾會看到他藍色的頭髮在暮色中就像是一群跳舞的精靈，可是，她也毫不在乎，慢慢地，她也把那兩個人合二為一了。
    百里行暮也好，白衣天尊也罷，統統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的氣息一模一樣。
    他們明明就是同一個人。
    就像是一個人，兩段交錯的記憶而已。
    她不管了。
    她一直抱著不放手了。
    此時，他如果開口，她願意隨他去天涯海角。
    可是，他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