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找到盟友1

    清香百合裡，有腳步聲傳來。
    人未到，香先到。
    那香味很淡很淡，比清香百合更加清淡更加高雅，卻更加令人沉迷。
    禹京忽然醉了。
    滴酒未沾，一顆心已經徹底沉醉了。
    這香味，他很熟悉。
    七十萬年之前，他已經遠遠嗅過。
    他抬起頭，死死盯著迎面而來的人。
    她有一雙安寧的大眼睛，面孔潔白如滿世界的百合，烏黑的秀髮上，九轉夜光環璀璨如星。
    儘管他已經在數十萬年的歲月中，無數次在回憶中反覆將她一遍遍地自動美顏，可如今再次見到她本人，卻忽然就淪陷了。
    時光，並不是自動將她美顏，事實上，她比他無數的想像更美更好更雍容華貴、富麗典雅。
    以前，他總是和許多人一起看著她。
    唯有這次，二人對視。
    他忽然心慌意亂，急忙移開了目光，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乾咳了幾聲。
    “禹京大人遠道而來，怎能不品嚐一杯天穆之野的桃花仙釀？”
    聲音，比桃花仙釀更加令人迷醉。
    他語無倫次：“青元夫人……”
    “還是叫我阿環吧。”
    “阿環……阿環……呵……阿環……”
    他反反覆覆，只是念著這兩個字。
    自從不周山之戰後，他幾乎再也沒有見過她。
    最初，他以為二人的差距在於彼此的相貌，能力；直到擔任京都首相之後，他以為終於可以縮小差距了，卻不料，接下來就是不周山之戰。
    天崩地裂之後，他只能以失敗者的身份躲在暗無天日的冥界，從此在西帝統御下的九重星聯盟再也沒有一席之地；
    而她，則成了赫赫有名的天穆之野女首領，成了諸多半神人所巴結的對象。
    從極端的美貌到極端的地位，他和她的差距越來越大。
    他的自卑也越來越強烈，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有面目，也不想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儘管無數次在孤獨的歲月裡相思入骨，他卻一遍一遍告訴自己：禹京，你照照鏡子吧，你只是個醜陋的小小的死神，而人家——那是女神！九重星聯盟最尊貴的女神。
    所有的熱烈，一次次被壓抑，又一次次復甦。
    直到現在，直到此刻，直到能這樣肆無忌憚地和她對視。
    就連對視，他也不敢時間太長。
    他倉促低下頭。
    他手忙腳亂端起酒樽，他三下五除二一口喝完，他根本不知道這桃花仙釀究竟是什麼味道。
    “禹京大人，這桃花酒味道如何？”
    他語無倫次：“我……我……我尚未品嚐出來……”
    她柔聲細語：“不打緊的，再喝一杯吧。”
    他連續喝了三杯才停下來。
    他忽然意識到，這三杯都是她親手斟酒。
    纖纖素手，語笑溫柔，這是夢裡才有的場景，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恍惚，不知道此情此景到底是幻是真。
    “來，再喝一杯……”
    笑聲更輕更柔，她的素手也更白更軟。
    他如夢初醒，接過酒樽，再次一飲而盡。
    這一次，他終於品出了酒中的滋味。
    他終於笑起來，“如不來天穆之野，我做夢也想像不出世界上居然能有如此甜蜜的美酒。阿環，謝謝你。”
    他笑的時候，一張馬臉就不顯得那麼長了，這令他身上常年圍繞的陰寒死亡之氣也不那麼濃郁了。
    青元夫人慢慢地將酒瓶放下，端起自己面前的那個酒樽，輕輕喝了一小口，一絲紅暈立即在她面頰上渲染開去。
    她也坐在一張開滿雪白花朵的椅子上面。
    這一絲紅暈，簡直就像是雪白裡暈染的一朵紅花，美艷絕倫。
    禹京握著酒樽的手，再次一顫，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青元夫人微微一笑：“自從上次在京都和禹京大人一別，忽忽之間，竟然已經七十萬零五千年過去了……”
    七十萬零五千年！
    阿環居然記得清清楚楚。
    禹京受寵若驚，一顆心再次活躍起來，可是，他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有任何的造次，只是再次將酒樽喝乾，然後將一隻手死死壓在自己的心口。
    如果不壓住，他擔心自己的心會破腔而出。
    “阿環……阿環……”
    他忘了自己接下去該說什麼，只是重複著她的名字。
    她還是笑瞇瞇的。
    他想，她簡直比旁邊的百合花更溫柔純潔百倍千倍。
    “禹京大人遠道而來，我已經令廚房準備了幾味小菜，還請禹京大人賞臉留下吃一頓便飯……”
    他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歎道：“多謝阿環好意，不過，我今天前來，是另有事情。”
    “禹京大人有何要事？”
    禹京稍稍躊躇，還是道：“阿環，你可記得鳧風初蕾這丫頭？”
    她點點頭，神情有些意外。
    “唉，這丫頭不知哪根筋不對了，她前段時間居然跑到幽都之山找我，說要指證一個人……”
    青元夫人靜靜聽著。
    “這丫頭說，有熊氏一族全部死於青草蛇病毒，要讓我找出幕後兇手。她還說她自己也中了黑蜘蛛病毒，她也知道下毒者是誰……”
    “青草蛇病毒和黑蜘蛛病毒？”
    青元夫人大吃一驚：“這兩種可都是聯盟禁用的生物病毒，誰敢大規模用於滅絕有熊氏？”
    “可不是嗎？我就覺得這丫頭有問題，因為，她口口聲聲稱兇手就是你，還說她有證據……”
    青元夫人粉臉微變。
    她還沒開口，禹京急忙道：“阿環，你可別誤會，千萬別誤會，我絕對不會相信那蠢丫頭的胡說八道。你根本不可能是兇手，絕對不是你，我已經查過了，絕對不是你……”
    青元夫人欲言又止。
    禹京看著她明亮的大眼睛忽然變得黯淡，無助，就像是受到了莫大委屈卻無力分辨。他忽然衝口而出：“阿環，別說你不是兇手了，就算你真的是兇手，真的毒殺了那丫頭，也是她咎由自取，她活該中毒蜘蛛病毒……”
    青元夫人苦笑一聲。
    “禹京大人對阿環如此信任，阿環真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他一字一句：“我要的根本不是阿環你感激我。阿環，在我心目中，你永遠是天下最純潔最善良的女神。”
    她一怔。
    她的眼裡慢慢地有了迷惑之情，然後，烏黑的眼珠子上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禹京的一顆心都戰慄起來，手足無措：“阿環……阿環……我真的不是來問你這個問題的……真的……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我只是想來看你一眼……七十萬年了，我一直想來看你，卻一直沒有來……”
    她的長睫毛垂下，好一會兒才抬起來。
    這時候，她的眼神裡便滿是鎮定和從容的平和之色了。
    “禹京大人，鳧風初蕾指證我的證據是什麼？”
    禹京急了：“阿環，我早說了，那糊塗丫頭是個瘋子，是個蠢貨，我壓根不相信她的話……”
    她很固執：“既然有人指證我，無論她的目的是栽贓陷害還是別的，我總要知道她所說的證據是什麼……”
    禹京搖搖頭：“沒有證據！那丫頭其實什麼證據都沒有。口口聲聲全是臆測，後來我才明白，她純屬是出於妒忌，她妒忌你，想借我之手為難你……阿環，你放心，我怎麼會上她那麼拙劣的當？我絕不會相信她的！”
    他發誓一般：“縱然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這話的潛台詞就是：縱然你殺光了全世界的人我也不相信是你的干的——我還是支持你！
    “阿環，我這次前來，只是提醒你要注意。雖然鳧風初蕾這丫頭不足為慮，她身受重傷時日無多，可是，她背後的力量卻不可忽視，阿環，你不得不防。”
    “她背後的力量？”
    禹京猶豫一下，還是道：“種種跡象表明，她可能受到了那戰犯的陷害，卻故意嫁禍給你，阿環，你也要當心那戰犯……那戰犯從弱水出來之後，就胡作非為，他到底要幹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實不相瞞，那戰犯也來幽都之山找過我，他竟然故意裝傻，問我要黑蜘蛛病毒的解藥。看來，那戰犯和那糊塗丫頭，頗有幾分苟且之情……”
    他將鳧風初蕾和白衣天尊一前一後分別去幽都之山的事情詳細講了一遍，青元夫人一直靜靜聽著，直到末了，才長歎一聲，然後一言不發。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眉宇之間的傷感憂鬱，忽然覺得很不忍心，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真不該將這樣殘忍的消息告訴阿環。
    “阿環……”
    她低低的：“別人不瞭解我也就罷了，可是，他……他竟然也不瞭解我……一點也不瞭解我……我和鳧風初蕾無冤無仇，我怎麼會給她下病毒？”
    禹京立即道：“那戰犯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喜新厭舊，很顯然他受到了那丫頭的蠱惑，所以，才故意誣陷阿環……”
    青元夫人低著頭。
    “阿環，阿環？”
    好一會兒她才低低的：“禹京大人，你說，為何連我們這些半神人也會這樣爾虞我詐，互相猜測？這世界上是不是再也沒有任何值得信任的人和事情了？”
    “我信任你！阿環，我信任你！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信任你！”
    “唉……”
    那一聲綿長悠遠的歎息，令整個花廳都惆悵淒涼起來。
    “我幽居天穆之野，出去的時候也很少，自認與世無爭，卻不料無端端惹來這些是非。唉，這今後我還敢信任誰？人性竟然如此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