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獨鬥大神4

    他意興闌珊：“隨她吧。我也沒興趣管她的閒事了。”
    上元夫人立即閉嘴，再也不問下去了。
    白衣天尊面上，分明有許多不滿和憤怒，畢竟，他對鳧風初蕾實則並無什麼惡意，可是，鳧風初蕾居然在眾神面前毫不留情地奚落他，諷刺他，專門挑他的弱點進行攻擊，戳中了他的痛楚，他心裡不舒服也是人之常情。
    她想要安慰他幾句，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妥，便閉了嘴，心裡只是暗暗憂慮：這萬神大會，可千萬別因那小丫頭鬧出什麼意外才好。
    一夜風雨，一夜落花，雨後的天空藍得就像一大塊透明的水晶。
    鳧風初蕾靜靜地坐在窗邊，從晌午，到黃昏，她看到紫色的晚霞佈滿天空，然後又一點一點地消失，緊接著，一輪彎月才羞羞答答地從雲層背後走出來。
    大熊貓匍匐在她腳邊，閉著眼睛，睡得很舒服。
    這蠢熊就是這樣，每天除了吃飯，其他時間都在睡覺，彷彿怎麼都睡不夠似的，可是，稍有風吹草動，它會立即驚醒，猛撲上去，讓人誤會它其實一直閉著眼睛在豎起耳朵傾聽四周的敵情。
    半晌，鳧風初蕾慢慢站起來。
    屋子裡的錦盒，幾乎已經全部空了，也再也沒有任何靈丹妙藥送來。
    她很清楚，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任何靈藥送來了。
    不過，這也沒關係，反正自己也不會待幾天了。
    她看了看盒子裡唯一的2顆紅色藥丸，還是拿出來，放在大熊貓的面前，低低的：“老夥計，該吃晚餐了。”
    大熊貓懶洋洋地伸出熊掌，將幾顆香氣撲鼻的神藥放在嘴裡，慢悠悠的，恍如在享受最好的零食。
    “老夥計，吃了這一點零食，以後就沒有了，也不可能再有了。”
    它揮了揮熊掌，然後，蒙在自己的臉上，顯得很遺憾的樣子。
    鳧風初蕾咯咯笑起來，抱著膝蓋，頭擱在膝蓋上，依舊看著天邊的月亮。
    雖然在笑，可是，卻聽得內心深處最深的虛弱和恐懼，色厲內荏一般。
    縱然是在小院裡，在黑夜中，也不敢再表露任何的心聲了。
    她竭盡全力，要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隱藏起來，決不讓任何人看破。
    內心的恐懼，實在是難以言喻：因為，她已經很清楚地發現了傷害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也因此，才成了真正的驚弓之鳥。
    縱然是在諸神面前的一番血氣逞勇，也無非是色厲內荏，生怕被敵人看出自己的破綻。
    最主要的是，她不敢讓敵人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他（她）是誰了。
    半晌，她顫抖的手伸出，輕輕放在大熊貓背上，自己，能否逃過一劫，只剩下這唯一的一點希望了。
    可是，真的會有這樣的運氣嗎？
    她不敢笑，不敢哭，甚至不敢讓祈禱發出任何的聲音，只暗暗地看著天空，腦子裡一遍一遍地重複：父王，救救我吧。父王，救救我吧。除了你，這世界上再有沒有任何人能夠救我了。
    十次百次，千次萬次。
    白衣天尊曾說，人類的腦電波會以一種神奇的方式向全宇宙發射能量，當那些能量強大到一定的程度時，便會被外界接收。她不知道，自己這無聲的祈求，是否會被另一個世界的父王所接收。
    父王，除了你，我再也沒有別的依仗！
    有白色的身影無聲無息落在對面。
    她慢慢抬起頭，看著他。
    他卻看著那大熊貓，只見月色下，那原本蠢笨愚昧的畜生，雙眼竟然亮得出奇，竟然漸漸有了智慧似的，除了不能開口講話，完全不遜色於當初的委蛇。
    大神們的靈丹妙藥，對於一般神固然用處不大，可是，要提升一隻熊貓的智慧和戰鬥力，那就是綽綽有餘了。
    服用了這麼大數量，這麼多種類的靈藥，只怕，就算許多大神的寵物，也不見得比得上它了。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他忽然微微皺眉，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是一種特製靈藥所散發出來的香味，也是他幾天前才送來小院的。
    當時，他告訴她：這七顆藥丸服用完畢，你就可以離開了。
    這個鳧風初蕾。
    竟然把這麼罕見的靈藥，直接餵了大熊貓。
    她到底是愚昧還是聰明？
    她到底想要幹什麼？
    鳧風初蕾一瞬不瞬盯著他，心裡也微微緊張，當看到他慢慢抬起手時，她忽然緊張得手心裡滲出汗來，聲音很低：“不要殺它……求你了……不要殺它……”
    他的目光，終於落在她的臉上。
    她不敢正視他的目光，低下頭去，掌心有冷汗一陣一陣的滲出。
    可月色中，他察覺不了她細微的表情，更不知道她掌心裡滿是冷汗，只是好奇地看著她，淡淡地：“怎麼？白天才能言善辯，痛罵諸神，現在，就理屈詞窮，一言不發了？”
    她忽然有點不自在，聲音更低了：“對不起……天尊……對不起……當時，我不是故意要那麼說……我……我真的不是很故意的……”
    他淡淡地：“你本來就是故意的！”
    她張張嘴，竟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你本來就心懷不忿，早就想那麼罵我了吧？今天不過是得了機會，所以，就趁機大罵我一通……”
    她訕訕地：“那啥……我原也知道，要不是天尊好意救我，我早沒了……”
    他淡淡地：“你也知道我是好意救你！”
    她答不上來。
    他也沉默了一會兒：“鳧風初蕾，你走吧！”
    她忽然有點驚惶，“我……我什麼時候走？”
    “明天就走吧。”
    “明天？”
    “明天一早，你馬上離開。甚至，你要是願意，馬上就可以走。”
    他的語氣和往常無異，但那冷淡，卻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
    “以你現在的功力……”
    他看了一眼大熊貓：“不，是以大熊貓現在的功力，你縱然獨行千萬里，也不成問題了。”
    他強調：“就算你要回金沙王城，也是舉手之勞了。”
    她的掌心，冷汗變成了熱汗，卻絕非是激動，更非獲得自由的那種欣喜，相反，卻更加恐懼和絕望。
    是一種被人即將逼上死亡之路的恐懼。
    是敵人馬上就要得逞的那種恐懼。
    放眼當今天下，再也沒有比這個小院更加安全的地方了。
    可是，自己一上路，那神秘敵人必然會趁機追上來——自己單獨面對敵人，可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可是，她不能把這個秘密說出來，也不敢，只是一直低著頭。
    “怎麼？你天天鬧著要走，現在本尊放你自由，你反而不講話了？”
    她緩緩抬起頭：“那，就多謝天尊了。”
    他的神情，不知道是如釋重負還是失落寂寞，沉默一陣才淡淡地：“明天就走吧，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不！不是我要出現在你面前！是你，是你每次都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內心忿怒，卻不能言語。
    因為，那逐漸加深的恐懼，將這憤怒也徹底遮掩，只剩下滿腹的惶恐，竟然找不到訴說的對象。
    而且，何必求他呢？
    四面神的後裔，反過來哀求敵人，也總是不像話。
    何必求他！
    也許是她略略反常的態度令他起疑，他走了幾步，環顧四周：“鳧風初蕾，你今天為何要主動攻擊比魯星大神a？”
    她想，原來那人叫比魯星大神a。
    可是，她不敢開口，怕洩露了那最大的秘密。
    “莫非，有什麼是本尊不知道的？”
    她還是不答，只是下意識地看了看窗邊，彷彿那神秘的敵人如影隨形，一直躲在窗外，躲在門口，躲在屋頂，躲在但凡有空氣的每一個地方。
    自己，絕不是對手。
    也永遠不會是對手。
    一朵烏雲散開，月色更加明顯，他將她眼裡那深深的恐懼瞧得一清二楚，很是奇怪，緩緩地：“鳧風初蕾，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她的雙肩微微顫慄，抱著膝蓋的手也在微微顫慄，這麼長時間，她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沒有任何變化，自己卻渾然不知。
    白衣天尊有點震驚，能讓膽大包天，痛斥諸神的她怕成這樣，到底是什麼原因？
    他心裡一動，忽然想起她早前一再求自己帶她去諸神的聚會，原因是大熊貓發現了她的敵人就在諸神之中，所以，後來才有她不顧危險，冒著大熊貓偷吃靈藥被發現也要闖入諸神盛宴中的場景。
    鳧風初蕾，絕非泛泛之輩，雖然重傷不治，可是，她的每一個行動都絕非任性胡為，而是有其明確的目的。
    她再是膽大，當然也不敢單挑諸神。
    可是，若是她在諸神中發現了真正的敵人呢？
    這個敵人，又是誰？
    可是，她一直低著頭，躲避了他的目光，彷彿不願意在他面前提到這件事情。這令他微微奇怪：縱然真的發現了敵人，可是，有什麼不能說的？
    可是，她不說，他也不問。
    半晌，她忽然抬起頭：“距離萬神大會還有三天吧？”
    他點點頭。
    可是，她又沉默了。
    他沉聲道：“鳧風初蕾，你可是有秘密瞞著我？或者，你有什麼不敢說出來的東西？”
    她終於抬起頭，看著他。
    也許是他那稍稍變得溫和的眼神，也或許是他那一襲白衣，更或許是他那麼酷肖百里行暮的神情，她忽然衝口而出：“我可不可以等到萬神大會召開那天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