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你不認識我2

　　他死死打量她半晌，搖搖頭。
　　「你為什麼認識我？你到底是誰？」
　　她笑笑：「其實，我也不認識你。」
　　「那你怎麼知道我是小狼王？」
　　她指了指他手裡的狼牙棒，又看了看他左手牽著的單峰駱駝：「我猜的。」
　　小狼王鬆一口氣，哈哈大笑，難道自己在九黎廣場已經帥名遠揚了？估計是那些花癡少女到處形容自己的英俊瀟灑，所以，這個普通少女便也來追逐偶像了。
　　他以為肯定是這樣，便也不以為意，只隨手道：「帥哥你已經看夠了，你也別再跟著我了，乖，回去吧，我擔心你再跟著我，會被我迷得七暈八素，從此相思入骨……回去吧，還是回去吧……」
　　言畢，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忽然聽得身後又是一聲：「小狼王……」
　　他覺得有點奇怪，又回頭，只見那少女滿臉的失望之情，眼中甚至有悲傷之意：「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他一怔，「我該認識你嗎？你到底是誰？」
　　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九黎的姑娘，搭訕的方式已經改了嗎？罷了罷了，要是漂亮點兒的，我也能忍一忍，可是，這位也實在是太普通了……實在是沒有胃口了……」
　　言畢，轉身就走。
　　走出去很遠，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他停下腳步，再次回頭。
　　少女，已經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他四周看了看，還是不見蹤影，心道，這個少女怎麼真的一副認識我的樣子？她究竟是誰？
　　還沒多想，便聽得一聲大喊：「呀……西王母的樂隊來了……」
　　嘩啦一聲，大街上的人群便瘋狂地往廣場中央奔去，很快，大街上便空了一大半。
　　小狼王站在原地，看著忽然空出來的街道，可是，還是沒有再看到那個奇怪的少女。
　　前方，悠揚的樂曲已經響起。
　　他收起狼牙棒，也興致勃勃地跑過去，一邊跑，一邊道：「西王母的樂隊也來捧場，白衣天尊，可真是了不起的大神……」
　　那是西王母第一次在人類的盛大場合表演《九韶》。
　　《九韶》本為天穆之野的原創，後來，流行到了中央天庭，隨即風靡了整個世界，引得九重星聯盟的無數大神也如癡如醉。
　　人類的帝王，也多次模仿，可總是畫蛇添足，每每在關鍵處便失去了其精髓，流於空洞的華麗和膚淺的堂皇。
　　如今，原創者，西王母一族親自表演，其轟動，便可想而知。
　　昔日的萬國諸王——現在的萬國諸侯，早已將舞台圍得水洩不通。
　　那舞台，也是臨時搭建的。
　　只見天空中忽然多了一道彩色的雲彩，隨即，空空如也的廣場上，便多了一道漢白玉的巨大高台，高台四面是華麗的柱子，柱子上空鑲嵌了四色的寶石，有七彩輕紗，流雲一般垂下來。
　　那是神跡的一次當眾顯現。
　　善男信女，瞬間安靜下來。
　　每個人都瞪大眼睛，看著接下來的一幕：
　　優美的樂曲，從西方而來，曲聲中，一色紅衣仙女飄然而至，她們一共有二十五人，每個人都抱著琵琶、五十弦瑟、胡琴、長蕭、笛子、焦尾琴……以及各種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樂器。
　　沒有人指揮，她們只是信手彈來，美妙的曲聲便配合得天衣無縫。
　　曲聲中，有朱紅的鳳凰在頭頂飛舞，整個天空也遍佈七彩祥雲。
　　圍觀者，無不如癡如醉。
　　可是，沒有任何人發出任何嘈雜。
　　就連小狼王也雙目放光，他不懂音樂，可是，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美輪美奐的仙女——西王母一族，向來是十萬玉女之首，而且，永葆青春，每一個人看起來，都如十八歲的少年，青春，鮮嫩，嬌美，縱然人間那些頂級的絕色美女也遠遠比不上……
　　九黎美人雖多，可是，較之這些仙氣縹緲的女神，那就大大不如了。
　　所有男性，都恍如進入了一場美夢。
　　所有女性，都滋生了自卑之感，覺得貌不如人。
　　小狼王隨著音樂節拍，幾乎手舞足蹈，內心深處，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引導：歡樂吧，放縱吧，榮華吧，富貴吧……跟著我們，能收穫你所想要的一切……
　　其餘男人，跟他的反應一模一樣。
　　那才是盛大的《九韶》。
　　那才是真正的《九韶》。
　　不在於演奏人數的多少，也不在於舞蹈和服裝的華麗絢爛，而在於讓所有傾聽者，都進入一個盛大的世界，領略仙家的悠閒，富貴，榮耀和奢華……男男女女，都覺得自己變了一個模樣，所有的人生理想，彷彿到此完整。
　　不知不覺間，一曲終了。
　　舞台上的玉女們，翩翩飛昇。
　　她們離去的時候，和來的時候一模一樣，無聲無息，綵帶翻飛，和雲彩一樣，慢慢地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人群，寂靜無聲。
　　半晌，才有人失聲道：「女神……女神……」
　　西王母一族的女神，如今，終於親眼目睹。
　　真真是三生有幸。
　　所有人，不由自主跪在地上。
　　黑壓壓的一片，五體投地。
　　如果說，之前大家對萬神大會多多少少還有一點點懷疑的話，現在，這神跡的浩大顯現，已經徹底折服了所有的凡夫俗子。
　　他們久久匍匐在地，滿懷喜悅和感恩。
　　白衣天尊，果然是真的大神。
　　要不然，西王母一族豈會前來捧場？
　　能成為白衣天尊的臣民，簡直是天下最大的榮耀。
　　就連小狼王，也因著這震撼的一幕徹底被懾服了——凡人，豈能和大神相爭？
　　無論如何，今後自己也要在白衣天尊手下謀得一席之地。
　　……
　　鳧風初蕾隔著一條街，遠遠地看著這一幕。
　　不知怎地，忽然想起當年在陽城街頭，東眷女也曾演奏過《九韶》。彼時，東眷女出動了上百歌姬，無數樂師，耗費了無數的綢緞，製造了精美的服裝和流雲水袖。據說，演奏《九韶》之人，必須吃最好的食物，穿最美的衣服，養尊處優，否則，就無法表達樂曲中的富貴典雅。
　　當時，她不解其意，今天才忽然明白。
　　《九韶》的精華，果然在於富貴典雅。
　　那是一曲盛世的華章，專門為勝利者而譜寫。
　　可是，這種尊貴典雅，絕非是一般的養尊處優能達到的，而是要西王母一族這樣以百萬年或者億萬年為單位的高貴家族，仙家玉女，那根本不是養尊處優——那是與生俱來就有的尊榮和奢華。
　　只有這樣的玉女，才能演奏這樣的華章。
　　以前，這華章是中央天庭的必備曲目，風靡一時。
　　現在，這曲目成了白衣天尊的前奏曲，也成了大炎帝國的必備曲目。
　　無需任何語言，無需任何神跡——從此刻起，全天下的百姓已經徹底認定了白衣天尊這個真正的大神——
　　上元夫人這個禮物，果然送得好極了。
　　也難怪白衣天尊對她那麼客氣和青睞。
　　但凡成功者，沒有任何人不喜歡能為自己帶來助力之人，更何況，這助力之人，可是十萬玉女之首。
　　就像當初在西北沙漠裡，上元夫人一再警告自己：「鳧風初蕾，你若不放棄百里行暮，你會後悔的！」
　　當時，她不理解她的警告，以為那不過是威脅之詞。
　　現在，她其實也不完全清楚。
　　她只是慢慢地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可能真的後悔了。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她寧願自己當初從來沒有認識過百里行暮。
　　有風吹過臉龐，她走出去很遠，回頭，九黎廣場的喧囂已經徹底被拋在了腦後。
　　早上出發，黃昏歸來。
　　身邊，只是一條靜靜流淌的小溪，雪白的溪水沿著山石一路往下，不知最後終究會流向何處。
　　有一隻仙鶴，漫步而來，昂著脖子，不卑不亢地衝著她叫一聲。
　　那是她在九黎的代步工具。
　　她現有的元氣，只能支撐從九黎廣場的一個來回，而且，還是白衣天尊優待，給了一隻仙鶴代步。
　　仙鶴，這種優雅而高貴的生物，自來就是被欣賞和熱愛的對象，鳧風初蕾從未想過它們居然能乘坐。
　　她也曾想過，這仙鶴會不會是早前百里行暮那只被改裝過的白鸛，可後來反覆仔細看了，那千真萬確就是一隻仙鶴，絕非是改裝後的機器。
　　這仙鶴，也許本領出眾，非同凡響。
　　也有可能是她體重太輕，尚在仙鶴的承載範圍之內。
　　可無論如何，有一隻仙鶴代步，總是好事。
　　為了不引人注目，她在距離九黎廣場幾里之外便將仙鶴藏好，徒步而行，如今，一來一回十幾里，加上沿途逛街，幾乎耗光了她全部的力氣。
　　她慢慢地爬上仙鶴的背，仙鶴行路平穩，絕不像顛簸的良馬。
　　仙鶴的速度也很快，而且，懂得在合適的時候自己控制速度，這智商就大大超越一般的坐騎了。
　　可是，她卻不覺得舒服，心底空蕩蕩的，想起委蛇。
　　這天下，沒有任何坐騎比得上委蛇。
　　而且，委蛇不光是坐騎，還是侍衛、長者、朋友。
　　失去了委蛇，不止是失去了左膀右臂，彷彿自己唯一的親人也不見了。
　　越是想，越是害怕。
　　以後，自己就再也見不到委蛇了吧？
　　這世界上，也再不會有人認識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