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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七十萬年1

  一如他急欲要偷窺人類記憶庫裡最神秘的那一部分男女之事——越是壓抑,越是渴望;越是渴望,越是要逾越,於是,兩種情緒在胸中天人交戰,最後,雖然勉強壓抑下去,卻如在心中埋了一個炸彈,一不小心,便會將自己的心口炸開一朵花來。
  此際,重新摟抱了這溫暖的小人兒,居然明白人類「軟玉溫香」的真諦了——軟玉溫香,真妙,不是嗎?
  他居然如釋重負。
  「初蕾……初蕾……」
  她一動也不敢動。
  他也不動,只是呼吸之間,有淡淡的呼吸吐露於她脖頸之間。
  竟然無比喜悅。
  前所未有的喜悅。
  「初蕾……初蕾……」
  鳧風初蕾,淚如雨下。
  那麼熟悉的擁抱,那麼用力的雙手,甚至於他呼吸之間的熱氣,他身上獨有的那種一塵不染的香味……所有一切,都是一模一樣。
  鳧風初蕾,你怎會認錯人?
  你怎會認錯那麼親密無間的愛人?
  你怎會認錯曾一把一把抓了泥土去掩埋的愛人?
  一時間,她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反抗,忘記了金沙王城或者整個魚鳧國的未來,只是軟弱無聲,依靠在他懷裡。
  甚至,伸了手,無聲無息,將他摟住。
  就像在周山之巔的每一個夜晚而已。
  落花紛飛,兩個人的頭臉全是花瓣。
  彼此之間,只剩下靜默的心跳。
  空氣,已經不再流淌,花香,已經不再擴散。
  「初蕾……親我一下吧……」
  他的呼吸熱烈吹拂在她的臉上,唇上,令她惶然不安。
  「初蕾……初蕾……就像過去那樣,親我一下吧……」
  快點像許多個夜晚那樣,熱烈擁抱我,親吻我吧,因為,他已經被無數個失眠的夜晚折磨得失去了耐心,翻來覆去,如一個即將破了所有禁令的犯人。
  他始終不曾逾越,也不曾打破那記憶庫裡的病毒,所以,一切的衝動,還只停留在親吻之間。
  可是,她只是別過頭,盡量,盡量避開他灼熱的氣息。
  不不不。
  百里行暮,你已經那樣待我,我怎會當什麼都沒發生?
  不不不。
  這已經不是百里行暮了,絕對不是了。
  她的冷淡,居然令他很失望。
  可是,他不假思索,雙手將她摟住,隨即,細細密密的親吻便落在了她的額頭上,臉上,繼而,停留在柔軟如花瓣一般的唇上一動也不動了。
  她心裡憤怒得出奇,卻無法將他推開。
  他的擁抱,就像一條用電火鑄就的鐵鏈,無影無形,卻牢牢將她鎖住,令她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道。
  那親吻,更深更濃,就像他無數個夜晚,想要破罐破摔那樣——無數次,他曾想像這樣的場景,主動去親吻一個異性!要不然,幾百萬年的歲月一直都活得那麼無趣,豈不是白白辜負了年華?
  誰要那麼無趣地長久年華?
  誰要那麼滄海桑田地活著?
  誰要那麼無聊寂寞永生不滅?
  忽然想,破了那病毒庫吧,看看吧,看看那些低等的人類到底為何因了那事兒發瘋了吧?是不是真的值得人發瘋呢?
  一念至此,忽然再次動了開啟病毒庫的決心。
  可是,他身子一轉,已經被人生生推開了。
  他一怔,停下來。
  她轉過臉,急促喘息,只是不看他,面色,一片緋紅。
  「初蕾……初蕾……」
  他小心翼翼:「你生氣了嗎?」
  她低著頭,一言不發。
  許久許久,才聽得他溫柔至極的聲音:「初蕾……你跟我走吧……」
  她喃喃地:「去哪裡?」
  「九黎。」
  九黎!
  不是不周山,也不是周山之巔。
  是九黎。
  在百里行暮的有生之年,從來就沒有提到過「九黎」這個字眼。
  「你跟我回九黎,然後,再也不要離開了……慢慢地,也許你會喜歡九黎的……你不覺得九黎也很美嗎?」
  九黎的紫色花屋,精緻無比的囚牢,一個男人一世的妾奴。
  夢,忽然醒了。
  一切的意亂情迷,都是自取其辱!
  她猛地推開他,急劇後退。
  他待要上前,她再次用金杖指著他,顫聲道:「不許過來……」
  他怔在原地。
  「你不許過來!不許再跟著我!你走!」
  她的聲音十分堅定:「這一輩子我也不想再見到你了!」
  他搖搖頭,聲音溫柔得出奇:「初蕾,你的傷已經不能再拖延。否則,五臟六腑就會徹底移位,日後,縱然誰來都沒辦法補救了,回到九黎,可以靜心休養,我會徹底治好你的,那時候,你可能會比現在更厲害許多……」
  她喉頭,猶有異香撲鼻,正是之前吞下那顆藥丸的功效——她絕對不願意再領受他任何的好處,可偏偏,又再次接受了他的療傷神藥。
  她淡淡地:「本王的事情和你沒關。用不著你來多管閒事……」
  他卻不以為然,只是環顧四周,又看了看晨光中剛剛熟睡的金沙王城:「金沙王城的封印已經全部被解除,如果你重傷未癒,是無法抵擋今後各方面勢力進攻的,縱然你是魚鳧王,難道你想做亡國之君?」
  她一時語塞,卻還是冷冷地:「這是本王的事情,犯不著你管……」
  「初蕾!」
  她轉身就走。
  他大步跟上去。
  她忽然回頭,金杖猛地就向他揮舞過去,嘶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麼?你還要一定把金沙王城徹底滅絕才甘心嗎?」
  他隨意避開。
  可是,這一用力,卻震動了肺腑,她面色潮紅,喉頭一甜,眼前一黑,幾乎兜頭栽倒在地。
  他一把便扶住了她,手,輕輕放在了她的頭頂。
  一股微微的熱量,隨即從頭頂傳來,很快,便向四肢百骸蔓延開去,巨大的痛苦,忽然得到了緩解,比起之前的瘡藥,神奇了何止千倍百倍?
  可是,她卻怒不可遏,嘶聲道:「滾開……不要你管……滾……滾開……滾開……誰要你假好心了?誰要你這樣了?你又不是百里行暮,你管我幹嘛?滾開,你滾開啊……」
  所有的嘶喊,都淹沒在喉頭,只是出於內心,實際上根本散發不出來。
  她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只軟在他懷裡,就連眼淚也無法掉下來了。
  可下一刻,臉上的眼淚也不見了——於呼吸之間,忽然窒息了。
  他的嘴裡,有一種陌生的氣息,度到了她嘴裡。
  她氣得要命,可是,又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緊緊擁抱,慢慢親吻一般——那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是他無數個夜晚朝思暮想之後,故意的。
  那滋味,不可捨棄。
  所以,每每有一點機會,便絕對不會放過。
  他當然沒有忽略她因為憤怒而泛紅的臉頰,可是,那反而令她更嬌艷如花。
  不不不,世上所有的嬌花加在一起,也不及她之萬一。
  他幾乎是貪婪地攫取那甜蜜,然後,渾然不惜自身能量的流逝。
  但凡這甜蜜永遠,能量,根本微不足道。幾十萬年,幾百萬年,失去了,又重新修煉就是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鳧風初蕾但覺一股熱氣在週身遊走,她無法掙扎,也無法反抗,只能被迫接受。
  「初蕾,我要徹底治好你,我要看看你徹底痊癒時最美的模樣……」
  就像記憶中,每一次他在周山之巔給自己的療傷——可是,她忽然覺得不對勁。她身上,本是承繼了百里行暮幾十萬年的元氣,按理說,二人之間的元氣是相同的,彼時,他的療傷,應該是同樣的路數才對。
  可是,居然不是。
  那是一種陌生的能量,時而剛猛,時而柔和,你剛剛察覺不適應,和下一刻又和風細雨,就像無聲無息隨著空氣在改變你自身的體能和潛質。
  將她渾身原有的能量在無形之中瓦解,融化,然後,變成了一股新的能量,於週身之間遊走,能分明察覺破碎的肌膚在急劇地生長,就像一些破碎的細胞在砰砰砰地恢復原有的生機。
  彼時,她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鳧風初蕾。
  她能很清楚地判斷,這能量,比百里行暮強多了。
  百里行暮,根本沒有這麼大的本領。
  她很震驚。
  她忽然認為,這個人,真的不是百里行暮。
  可是,她無法開口,在那種極其強大的掌控之下,她只能順其自然,被迫接受他的好處。
  她甚至不明白,這陌生的白衣人,為何一定要挽救自己?
  都不是百里行暮了,他有何理由?
  難道給了自己力量,讓自己有朝一日,好更好找他報仇?
  良久,他抱著她慢慢坐下。
  她還是軟在他的懷裡。
  陽光,慢慢地從花樹上灑下來。
  冰冷的石板,卻帶給他奇特的能量。
  一如冥想屋裡那些黑暗的夜晚。
  他從未嘗試在白天擁抱她。
  也許是九黎那樣的厚重與肅殺,也許是太長久的仇恨和殺戮,擁抱,在某一個地方,是為禁地。
  可此刻,可在這花道上,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刻的浪漫而備。
  古老的金沙王城,絕非是為了死亡。
  這裡,是一次次的奇跡和新生。
  陽光,從芙蓉花的縫隙裡直射下來,他雪白長袍,一塵不染。
  她蒼白的臉上,也慢慢多了一絲血色,尤其,當一片花瓣悄無聲息貼在她的眼眸上時,他沉寂了幾十萬年的歲月,忽然徹底被驚艷了。
  他牽著她手,一下站起來:「初蕾,我們走一走罷。」
  她不由自主,跟在他身邊。
  這是她的地盤,她寧願陪他走一段過去。
  只是,一路都在悄然審視他,不經意地打量他,然後,更加糊塗和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