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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東夷鬼兵2

  都沒想到,失守,竟然是從熊耳開始的。
  在褒斜之前,熊耳靈關是整個魚鳧國的門戶,最為重要,一直由大將軍厚普值守。
  厚普,乃老魚鳧王時代的侍衛隊長,老魚鳧王死後,他率領魚鳧國商隊走南闖北尋找少主下落,真可謂小魚鳧王最信任的第一近臣。
  縱褒斜等地有杜宇值守,鳧風初蕾還不時去查看一下,但她對厚普卻徹底放心,很少去熊耳等地查看。
  因為,她實在是太信任厚普了。
  無論是能力上還是忠誠度上,可以說,他是她在魚鳧國最為信賴的第一人,其信任程度還遠在杜宇等人之上。
  沒想到,淪陷,卻是從厚普最先開始的。
  也正因此,她急得變了顏色,厲聲道:「趕緊召集金沙王城的全部精銳,隨我去熊耳一帶……」
  鱉靈、盧相等人聽得這話,明知不妥,卻無法阻止。
  委蛇聽得這噩耗,也驚得雙頭晃動,可它尚保持了冷靜,急忙將那僥倖逃回來的士兵救醒,又勸阻道:「少主別急,再詳細問問情況再說。」
  鳧風初蕾定定神,也冷靜了幾分,卻還是堅定不移:「鱉靈,你馬上傳令下去,召集金沙五千王軍,隨我去熊耳一帶,我倒要看看,那小土王到底是何方神聖……」
  「臣下隨少主一起去。」
  「不用了,你和盧相留下,率領城中剩餘的三千守衛,以防敵人偷襲。」
  鱉靈遲疑:「金沙王城當不至於吧?」
  「他們既然能無聲無息攻克熊耳靈關,就非等閒視之。也許,正在趕來金沙王城的路上也未為可知……」
  眾人聽得金沙王城居然也有被襲擊的風險,而且敵人還有可能在趕來的路上,一個個都相顧失色。
  「還有褒斜,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眾人聽得「褒斜」二字,心底更是沉甸甸的。
  本來,大家都以為,及時遭到偷襲,也該是從褒斜開始,卻不料,敵人首先攻打了熊耳。
  所有人,都焦慮等待探子的消息。
  可是,探子才派出去不久,不可能那麼快來消息,君臣都聚集在王殿,焦慮地等待。
  半個時辰之後,用盡了辦法的委蛇,終於令那個僥倖逃命的士兵再次醒來。
  他躺在床榻上,眼神非常茫然。
  鳧風初蕾並不急著問他軍情,只和顏悅色:「你叫什麼名字?」
  「回我王,小人危陵。」
  鳧風初蕾聽得「危」這個姓氏,很是意外,立即問:「你是丹朱太子的什麼人?」
  丹朱是堯帝的長子,被舜帝發配邊境,丹朱太子的後裔後來舉家搬遷到了三危山,從此,改姓「危」。
  危陵聽她提起丹朱太子,立即道:「小人祖上乃丹朱太子的侍衛,丹朱太子冤死之後,小人祖上隨著遷居三危山,不過,從小人的父親起,已經定居在金沙王城了,小人也是厚普將軍商隊中的一員……」
  厚普的商隊三百成員,全是生死與共的兄弟,難怪他冒死也會跑回金沙王城報信。
  「你最後一次見到厚普將軍是在什麼時候?」
  「三天前,杜將軍派人送來急報,要厚普大將軍提防東夷鬼兵的偷襲。大將軍很緊張,立即加強了戒備……」
  好像所有的噩耗全部被復甦了,他語無倫次:「真的,我們加強了戒備……大家都聽說了東夷神兵很多事情,都不敢忽視,尤其是大將軍,他甚至整夜不眠,一直穿著鎧甲,平素也愛喝幾杯,但那幾天,他滴酒不沾,並責令全軍不許飲酒誤事,那天晚上,因為巡邏時發現一個小將喝醉了,他當即下令將小將責打了一百軍棍,軍中十分震恐……可是,就在當天深夜,我們便遭到了鬼兵的偷襲……」
  「當天深夜」——便是前天深夜,準確地說,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
  如果說厚普毫無準備也就罷了,可是,厚普偏偏做了精心的準備,全軍戒備,依舊沒有倖免,這才令人恐懼。
  危陵顫聲道:「他們彷彿從天而降,只見狂風驟起,吹得我們站不穩,隨即,塵土和砂石如雨點般落下,我們只看到高高的圍牆悄無聲息就倒了,然後,士兵們也大片大片倒下……大將軍大叫著衝上去,可是,他也很快倒下去了,快得都看不見到底是什麼擊中了他……」
  「當時你在哪裡?」
  「小人武藝不行,並非精銳隊的,但蒙大將軍照顧,安頓在後勤供給,主管軍隊的伙堂……」
  原來,他是軍隊的伙夫長,因為曾隨商隊多年,頗有商業經驗,所以全權負責軍隊糧草供給的採買和安排,雖然沒有軍銜,但卻是一個極其重要的職位。可見厚普對他是極其信任的。
  「那天晚上,小人見大將軍一直在軍中巡邏,而且大將軍這幾天都連續熬夜,非常疲憊,小人便尋思著為他弄點夜宵,於是燉了一個雞湯,正要親自給他送去,就聽得轟隆一聲,半空中飛來一塊瓦片將小人砸暈了……不一會兒,小人便醒來了,只見熊耳的城牆早已倒了,兄弟們大片大片倒下,大將軍也倒下了……那一隊鬼兵,那一隊鬼兵……他們全部騎著奇怪的馬,臉上五顏六色,也不發出什麼聲音,就好像一隊幽靈似的……小人,小人雖然醒了,也不敢爬起來,只閉著眼睛裝死……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小人再睜開眼睛時,那些鬼兵已經全部消失了,可是……可是,我們軍中的人卻全部死了……小人很害怕,一刻也不敢停留,找到伙堂後面小人常用的兩匹戰馬,就回了金沙王城……」
  鳧風初蕾聽得非常仔細,再也沒有打斷過他,直到他講完,才長吁了一口氣。
  危陵雙目含淚:「大將軍他……大將軍他……小人已經跟隨大將軍七八年了,全賴大將軍提攜,可是……」
  她還是和顏悅色:「你放心,本王會親自去熊耳一趟。」
  危陵一身都是傷,但都是擦傷和摔傷,顯是亡命趕路所致,都沒傷在要害,只是一日之內從熊耳趕到金沙王城,一路上山道又多,不但跑死了兩匹馬,幾乎令他的五臟六腑都差點被跑碎了。所幸委蛇救助及時,他才不至於喪命。
  鳧風初蕾令人將他好好照顧,這才慢慢走了出去。
  群臣都滿臉懼色,一時間,竟然誰也拿不出一個像樣的主意。
  還是鱉靈打破了沉默:「要不,我們先等褒斜的消息傳來,再作打算?」
  話音剛落,已經傳來通報聲:「杜將軍來信了……」
  不是金沙王城派出的探子,是杜宇派來的,有杜宇的手書,褒斜安然無恙,沒有受到任何攻擊。而且蜀中邊關一線,也沒有再發現任何敵情。
  至於靈關一帶,是厚普的副手盧寶坐鎮,也沒有遭到任何襲擊。
  好像那神出鬼沒的東夷大軍,只滅了熊耳之後,便徹底消失在了蜀中,並未繼續前行。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鳧風初蕾當機立斷:「鱉靈、盧相駐守金沙王城,當本王不在的時候,可以全權處理金沙王城的所有事物。本王馬上率一千精銳前去熊耳……」
  鱉靈小心翼翼:「大王之前不是說率五千王軍嗎?怎麼改為一千了?」
  「本王改變主意了!若真是鬼兵,一千和五千便沒有什麼本質區別。與其如此,不如留待鎮守金沙王城。不過,本王倒不相信這世界上真有什麼鬼兵!」
  這一千王軍,也只是為了重新派駐熊耳而已。
  委蛇也昂起雙頭:「我就不信,那個什麼小土王,竟然比東井星上的白袍怪還厲害了?少主,這一次委蛇一定把小土王的頭砍下來,為厚普報仇!」
  鱉靈、盧相等還是疑慮重重,他們擔心大王就帶這麼一點兵馬,此去定是凶多吉少。
  可鳧風初蕾卻沒有做任何停留,當即率軍出發了。
  巍巍秦嶺,雲橫天際。
  熊耳,便在秦嶺的東段支脈。
  遠遠望去,只見那魏巍高山一左一右如熊的兩隻耳朵,所以,被稱為熊耳山。
  幾萬年來,古蜀國佔據整個西南幾萬里疆域,而秦嶺,則成了他們和中原民族的分界線。
  正因為秦嶺阻擋,蜀中才得以幾萬年不和中原通人煙。
  可現在,一切已經成為過去。
  大禹王的滅國之戰後,今天又迎來東夷鬼兵的滅城之戰。
  此刻,鳧風初蕾站在倒塌的城牆面前,看著一地的斷壁殘垣,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那城牆沿山而建,不過三十幾丈長,到山口,便訂入山石,真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可是,這天險,卻不堪一擊。
  地上,屍橫遍野。
  幾千熊耳大軍,幾乎無一倖免。
  看得出,他們根本就來不及有什麼像樣的抵抗,完全是風捲殘雲一般倒下。許多人頭髮和指甲脫落,一臉黑氣,此外,便再無什麼異狀。
  遠遠地,委蛇正忙著尋找厚普的屍首,偶爾,也停下來看看少主。
  它不知道少主在想什麼,所以,更加擔憂。
  一千王軍也都忙著查看屍體,想要尋找倖存者,加以救治。
  可是,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任何活口。於是,只好盡力將屍體堆積起來,想要好好安葬。
  忽然,委蛇發出一聲慘叫。
  蛇尾,將一具屍體上的砂石猛地掃開。
  正是厚普。
  厚普大睜了一雙眼睛,滿臉怒容,顯是死不瞑目。
  他手裡還緊緊捏著他須臾不離的斧鉞,這是老魚鳧王時代起,就賞賜給他這個皇家侍衛隊隊長的,這麼多年,已經成了他大將軍的象徵。
  大熊貓則不時嗷叫一聲,好奇地看著這一幕戰爭慘劇。
  慢慢,夕陽西下了。
  山裡的風很冷,不一會兒,竟下起雪來。
  慢慢地,雨夾雪變成了鵝毛般的大雪,很快,一地的屍體便成了茫茫的一片雪白,負責收屍的王軍已經來不及了,可是,他們又不肯罷休,因為,這裡面,有不少是他們的熟人、親戚,有的甚至是他們的兄弟。
  不知是誰最先忍不住哭起來,一時間,慟哭聲便此起彼伏,在呼呼嚎叫的漫天飛雪裡,淒厲得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