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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鈞台之享1

  她很肯定。
  她甚至排除了白袍怪的可能,因為,老魚鳧王居住的地方,一直有金奎砂的痕跡,白袍怪的光影工具都沒法起作用。
  考慮到有熊氏早前告訴自己的那個家族秘密,所以,在安頓有熊氏父女的起居時,她是做過詳盡而精心準備的,目的便是確保萬無一失。
  因為,整個金沙王城,她最熟悉的便是槐樹居。
  結果,還是失蹤了。
  塗山侯人沒法追問原因,但是,他非常瞭解鳧風初蕾。
  若是鳧風初蕾以這樣的語氣說話,那就表明,有熊氏父女的確是在槐樹居憑空消失了。
  沒有密道,沒有別的出口,反正兩個大活人就是消失了。
  事發之後,姬墨率領一百護衛隊便離開了金沙王城。
  至於他們回到有熊部族到底是怎麼說的,或者有熊部族其他主事者到底要怎麼辦,鳧風初蕾一概不知。
  要是姬墨等人消失了也就罷了,可是,鳧風初蕾得到確切消息,他們的確回到了原來的部族。
  可奇異的是,他們居然一點也沒有聲張這件事情,甚至沒有再派任何人到金沙王城前來興師問罪。
  即使不興師問罪,至少,該來打探一下消息,尋找一下下落。
  可是,整個部族,就好像這件事情根本沒發生過似的,甚至,好像大家都忘記了還有有熊氏父女這麼兩個人物似的。
  若是普通人也就罷了,可是,有熊氏是首領,有熊女是下一任首領。
  兩個首領都消失了,族人卻不聞不理,這豈不是咄咄怪事?
  他們彷彿在竭力遮掩此事,決不讓任何人知道,否則,早就天下傳得沸沸揚揚了。
  越是如此,鳧風初蕾越是覺得蹊蹺。
  所以,她此行到鈞台,順路替塗山侯人掠個陣,但更重要的目的卻是去有熊部族一探究竟。
  塗山侯人也對這件怪事百思不得其解,半晌才道:「據我所知,有熊部族十年之前便開始陸陸續續在撤離……」
  「撤離到哪裡去了?」
  「泰山周圍。」
  鳧風初蕾緩緩地:「上次去泰山之巔,我們碰到有熊首領,可他一點也沒有提起這件事情。」
  「他們撤離的只是一小部分人,據說,是為了去泰山守候黃帝大人當年的封禪之地。不過,他們的大本營還在有熊部族最初的聚居地。他們聚居的地方有一片山林,乾旱之前,水草風貌,滿山飛禽走獸,山林外則是萬畝良田,算是大夏十二部族之外,比較富庶的地方之一。乾旱之後,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委蛇忽然問:「算起來,有熊部族距離陽城的距離也不太遠,可為何沒成為大夏最親信的12分支?」
  「有熊部族是黃帝的直系後裔,別說大禹王時代,就算是堯帝舜帝時期,他們也超然於各部族之上,雖然歷代戰亂不休,可是,無論各路諸侯也好,反王也罷,從來沒有任何人去主動攻擊過有熊部族,而且,他們的部族是從來不需要納稅,也不需要進貢的,自給自足之餘,歷代帝王每每遇到重大節日,還往往會主動賞賜他們,送上豐厚的禮品……」
  這是事實。
  無論什麼民族,想要佔領華夏,都會想方設法把自己和黃帝掛上鉤。
  就連小狼王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異族人,牽強附會,也要把自己弄成黃帝的後裔——哪怕祖先是黃帝門下一條看門狗也沒關係。
  他們洋洋得意,至少,老祖母是黃帝血脈下的女兒。老祖先,則是黃帝后裔下的女婿。
  作為統治全地球時間最長的唯一霸主,黃帝的威望可不是忽悠人的。
  委蛇親眼所見有熊氏在萬國大會上強行出頭,大放厥詞,縱然大禹王氣急敗壞,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大禹王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會去主動招惹有熊部族了。
  縱大費登基後,也從不去招惹有熊部族。
  就連塗山侯人選擇鈞台辯論的時間也是三月初三——黃帝的誕辰。
  但凡想在中原有所作為的王侯將相,都無法繞過黃帝這個關口。
  正因此,有熊首領的失蹤,本該在天下引起軒然大波,可是,居然被他們族中人深深隱瞞,這就更加令人不安了。
  小米黃粱,鹹水菜漿,外加了一盤炊餅。
  那是塗山侯人和鳧風初蕾在鈞台吃的第一頓飯。
  大雨之後,是連續幾天的陰雨連綿,已經足足消失了五年之久的倒春寒重現人間。
  泥土變得鬆軟,氣候變得潮濕,可是,那些已經徹底枯死的樹木再也沒有復生的能力,整個天地間還是灰濛濛的一片。
  令鳧風初蕾驚奇的是窗外的一片土地,剛來時還一片荒蕪,結果,剛剛一看,居然冒出了一大片的鵝黃色。
  野草長出來了。
  真真是野火摧不盡,春風吹又生。
  委蛇看了看飯桌上的菜餚,鹹水菜漿的那股酸味實在是不太好聞。而且,小米黃粱的口感也十分粗糙。
  這對來自金沙王城的人來說,真真是不可忍受。
  可是,在鈞台,這已經是無上奢侈的一頓美味了。
  鈞台,沒有一粒糧食。
  還是安邑的軍隊快馬加鞭送來了幾百擔糧草,暫時駐紮下來。
  委蛇歎道:「啟王子,你們吃這種東西已經多久了?」
  「自乾旱以來,五年中有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吃的這種。最初,還能保證每天有一頓干飯,去年開始,小米黃粱都快吃不上了,軍營裡一日三餐都變成了稀粥……」
  和平年代,美酒佳餚,肉食豐富,人們對主糧的需求量就要小得多。可是,幾年乾旱之後,別說牛羊肉了,草根樹皮都吃完了。縱然是早有準備的軍營,那些正當壯年的軍人,在缺少肉食油葷的情況下,一頓飯吃幾大碗也難以吃飽。
  糧食的消耗,也就更快。
  一個壯年的軍人,每一頓,至少要吃大陶碗滿滿地三大碗飯。
  至於稀粥,一頓吃七八碗都不抵事,每每操練一個時辰,士兵們便飢腸轆轆了。
  到後來,稀粥都無法敞開供應,就更是飢腸轆轆。
  這時候,就算想再要吃一頓干稠的小米黃粱飯也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奢侈。
  沒有經受過飢餓的人是很難想像這一點的。
  他狡黠一笑:「在夜襲有扈氏之前,我們已經吃光了最後一點存糧,不成功便成仁……」
  夜襲有扈氏,本質上幾乎所有人都是為了自己的肚子而戰。
  有扈氏平素驕奢淫逸,家裡自然有大批豬牛羊等肉食供應,可是,這點在常人看來非常豐盛的肉食,單單供應有扈氏和他的妻兒也算寬裕,可是,讓幾萬大軍舉行了一場慶功會之後,便一點也不剩了。
  甚至,連那場慶功宴上,每個士兵也只能分得一塊還算厚的的肉而已。
  就算是他啟王子,也照樣只領取了一塊巴掌大的肥肉塊而已。
  奪取了有扈氏的存糧之後,但是,誰也無法預料乾旱和戰爭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所以,也無法敞開肚子吃。
  必須計算著糧食過日子。
  士兵也罷,百姓也罷,都只能每天靠著粥點度日。
  就算此時,擺在桌上的一大盆小米黃粱干飯,已經是這一年來的超級破例了——那可是為了招待魚鳧王才特意做的干飯。
  而下飯菜鹹水菜漿,也是軍營裡剩下的最後一點存貨了。
  至於炊餅,已經從塗山侯人的軍隊裡斷絕了幾乎整整兩年了。
  塗山侯人歎道:「初蕾,真是抱歉,只能用這樣粗劣的飯菜招待你……」
  話音未落,聽得外面腳步聲傳來:「啟王子,啟王子……」
  居然是牟羽親自端上來一大盤風乾的臘雞。
  塗山侯人雙眼發亮,哈哈大笑:「牟羽,你們從哪裡找來這麼稀罕的東西?」
  牟羽氣喘吁吁:「士兵們從有扈氏的地窖裡反覆搜尋,結果在一個石板封存的後面,又找到了一大堆風乾的臘雞和大雁,聽說啟王子受傷了,便讓人快馬加鞭送來……」
  那一點珍惜無比的臘肉,是送給啟王子補身體的。
  他大笑,鬆一口氣的樣子:「初蕾,我總算可以有一盤肉招待你了。快吃吧,別客氣……」
  鳧風初蕾笑起來。
  想當年,大禹王之子,騎著五彩鹿蜀走天涯,何等的瀟灑不羈?
  熊是只吃四個掌的,駱駝只取駝峰,一隻羊,吃了最精華的羊腿,什麼都不要了。
  可現在,他看著一大盤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臘雞,就像看到了天下最最珍稀的寶物,雙眼發亮,喜出望外。
  這可怕的大旱和戰亂。
  「初蕾,快吃,快吃吧……」
  那是他主動為一個人夾菜,將大半的臘雞都快盛在她碗裡了。
  她微微一笑,搖頭:「我不愛吃這種東西。」
  是真的不愛,而不是假裝客氣。
  因為,她發現那些臘雞上面已經有了發霉的斑點,縱存放了沒有十年,也有八年了。
  便只拿了一個粗糧的炊餅慢慢吃起來。
  塗山侯人一怔,忽然明白過來,她畢竟剛從富饒的金沙王城而來,對於這些區區小物,絕不會放在眼底。
  他一笑,也不再客氣,立即開始大快朵頤。
  鳧風初蕾但見他已經徹底褪去了昔日青澀少年的模樣,只是,舉手投足,還是保持著當年啟王子的文雅和高貴。
  他放下碗筷:「初蕾,你什麼時候去有熊部族?我和你一起去吧。」
  她略一遲疑:「你傷好最少還需要半個月。」
  他滿不在乎:「皮外傷,隨時可以行動。再說,有了委蛇的靈藥,你看我的傷口早就結疤了。我最多再休息一天,便可以行動自如。」
  委蛇卻笑起來:「啟王子別著急,接下來還有大事呢……」
  「什麼大事?」
  它神秘一笑:「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塗山侯人看鳧風初蕾,只見她也神秘一笑,便不追問了,立即道:「吃飽喝足,我正好和你們出去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