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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決戰陽城3

  「大禹王的王位是怎麼來的?那可是舜帝禪讓給他的!禪讓原則,千秋萬代,如此,才能保證我大夏江山永遠在賢德之人手裡。既然是國之原則,就得人人遵守,如果當初舜帝的兒子也像啟王子這般野心勃勃,會有後來的大禹王嗎?」
  「啟王子根本不是為了王位!大費和妖魔勾結,大肆屠戮商旅,徵調十萬徭役,苦害百姓,啟王子分明是替天行道……」
  「好一個替天行道!那老夫倒要問問啟王子一句,既然啟王子無心王位,一切都是為了天下蒼生,那麼,啟王子真要驅逐了大費王,這大夏的王位是誰來坐?敢問啟王子,是你本人還是你會另外推薦賢德之人?哈哈,如果你啟王子贏了,卻把王位讓給別人,那老夫就真的相信你別無私心,且敬你是一代英雄,沒有辱沒大禹王的尊嚴……」
  淑均再一次啞口無言。
  就連憤怒不已的塗山奉朝也無言以對。
  反倒是塗山侯人呵呵笑起來:「老先生這個問題問得好!」
  敖丙:「……」
  他看了看敖丙,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幾位親信,彷彿在自言自語:「我自幼喪母,從小父子不睦!就連呆在陽城王宮也不願意,經常偷偷溜出去。事實上,我少時最大的理想是一輩子浪跡天涯,做一個自由自在的歌者,吹笛奏簫,高山流水。豈知天不遂人願,大禹王一駕崩,大費便逐我去沙漠送死。我一人死也就罷了,卻無辜連累十萬徭役做了陪葬!縱然到了這時候,我也沒想過要起兵反抗大費,直到這幾年連續大旱,民不聊生……」
  他看著敖丙,十分耐心:「所謂君主,第一要素便是德,可是,大費偏偏缺德……」
  敖丙厲聲道:「大費王怎麼缺德了?」
  他緊走幾步,到了左邊的門口,一伸手,將大門推開,躬身道:「老先生請看,大費王所缺失的德,都在這裡了……」
  敖丙半信半疑,但還是跟過去。
  一看,就傻眼了。
  那道大門裡面,是巨大的糧倉,此時,糧草儲存得小山一般,跟外界餓殍遍地彷彿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連年大旱,十室九空,最初,我也一直以為大費是沒有辦法了,根本沒有多餘的糧草用於救濟百姓。直到我打敗有扈氏,才發現,幾乎整個大夏的存糧都堆積在了有扈氏的巨大倉庫裡。敢問老先生,若是大費這幾年逐漸開倉賑糧,救濟百姓,能餓死那麼多百姓嗎?」
  他一笑,淡淡地:「我自起兵以來,和大費陸陸續續交戰了好幾年。到這一兩年,其實本該糧草斷絕,再無生路,可是,老先生知道我一年多的糧草是怎麼來的嗎?」
  也不等敖丙回答,他繼續說下去:「大夏餓殍遍地,流寇四起。可是,為什麼有流寇呢?我觀察了一段時間,但凡流寇所聚集的地方,便是有大戶和糧食儲備的地方,不然,他們也不會鋌而走險。於是,我每每追著流寇,所得糧草,幾乎出自流寇之手,也慢慢地收編流寇。從而將自己的勢力大大擴充。你看,所謂的大旱,絕對不是滅絕人民的第一要素。實際上,大夏有近百年休養生息的富庶和積累,許多權貴和大富之家,都有充足的糧食儲備。大費身為王者,他要做的事情,本該是扼制豪強,調集糧草,合理分配,救濟災民,如是,天下歸心,誰還能動搖得了他的王位寶座?可是,他什麼都沒有做!他只顧著他坐下的王椅,反而縱容有扈氏等囤積糧草,逼得天下流寇四起!所以,我說他身為王者,缺的不是能力也不是機會,而是德!」
  敖丙冷笑一聲:「大費王缺德,那啟王子的德又在哪裡?」
  塗山侯人還是鎮定自若:「小子無才無德,自認也沒資格覬覦王位。可是,小子還是斗膽和大費在安邑一辯。如果上天認為小子有德,自然會降下甘霖。反之,小子甘願退出千里之外,再不和大費爭奪天下。」
  敖丙聽他此言,竟然完全同意了大費的要求,很是意外。
  更意外的是,他言之鑿鑿,語氣肯定,就好像對於祈雨成功胸有成竹似的。
  敖丙反而有些惴惴不安:「啟王子此話可當真?」
  塗山侯人笑道:「如若老先生不放心,小子當將這個條件告知天下諸侯!叫你家大王儘管放心大膽來就是了。」
  敖丙乾脆道:「既然啟王子真有誠意,那辯論的地點可要改一改,我們不同意在安邑……」
  此言一出,塗山奉朝忍無可忍,厲聲道:「老頭,你別得寸進尺……」
  敖丙冷笑一聲:「塗山將軍可別把人當了傻瓜,辯論會定在安邑,誰知道你們存的什麼心?這不是擺明了請君入甕?」
  塗山侯人還是耐著性子:「那依老先生之見,辯論會地址該定在何處?」
  塗山奉朝憤憤地:「依他們的意思,怕是要在陽城吧。」
  敖丙道:「既然啟王子如此爽快,那老夫也就直言直語了。辯論地點既不是陽城也不該是安邑,這樣吧,就取中間點,鈞台好了!」
  鈞台,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鎮。既非什麼兵家必爭之地,也不再任何一方的掌控之中。
  在這之前,雙方都從未看重這個地方。
  而且,鈞台距離雙方的距離大致相當。
  敖丙這個提議的確是比較公平。
  塗山奉朝還要說什麼,但塗山侯人立即道:「那就鈞台好了。」
  敖丙並未帶什麼親隨,獨來獨往。
  塗山侯人親自送他出門,他卻拒絕:「不勞駕啟王子了,老夫自己能來就能走。」
  塗山侯人也不堅持。
  敖丙慢慢走出大門。
  轉過一條小街,他停下。
  鼻端,傳來熟悉的香味。
  那是五穀稻麥的香味。
  經歷了幾年的飢餓,所有人對飯菜的香味都已經特別敏感,縱敖丙也不例外。
  他注意到,這種香味之中,有一種更特別的味道——那是大米的濃郁香味,遠遠勝過其他小米黍米等等。
  大夏並不盛產大米,這香味從何而來?
  他狐疑地悄然走了過去。
  只見小街上熙熙攘攘,十分熱鬧,居然是破衣爛衫的流民排起了長龍。他們手裡拿著各種陶碗、陶盆,大呼小叫。
  前面,是一個巨大的救濟點:上百名士兵守衛著幾口巨大的鐵鍋和甑子。
  此時,高高的甑子上,新出爐的饅頭熱氣騰騰,大鐵鍋裡更有稀粥散發出濃郁的五穀香味。
  為首的士兵大聲吆喝,維持秩序:「大家不要著急,排好隊,一個個來!」
  幾名壯漢氣勢洶洶地插在了一個病怏怏的老太婆前面,周圍人敢怒不敢言,卻被巡邏的士兵看到,一把將他門拉出來:「你,你,都出去,出去,排到最後面去……記住,任何人不許插隊,更不許仗著力氣大,插老年人和小孩的隊,若是再犯一次,就取消你們今天領取粥點的資格……若有人再敢插隊,重懲不饒……」
  幾名壯漢看樣子平素是橫行霸道慣了的,可今天面對幾百精壯有力的士兵,一聲也不敢吭,默然站到了最後面去。
  圍觀的百姓立即拍手稱快。
  「我們等了這麼久,憑什麼讓你們插隊?」
  「啟王子說了,人人都有粥點……」
  「對,據說連續一個月都有粥點贈送,我們總算可以吃一個月飽飯了……」
  「要不是啟王子,我們早就餓死了……」
  「可不是嗎?以前我們都不知道,安邑竟然藏著這麼多糧草,可有扈氏從來沒有拿出來過。虧得他還整天假惺惺的……」
  「人家是大費王的老丈人,誰會捨得拿比黃金還貴重的糧食出來給我們這些區區百姓吃呢……」
  「所以他活該被啟王子滅了……」
  「何止呢!據說有扈氏逃跑時只帶了新娶的小妾,妻兒老小一個也不管,要不是啟王子大仁大義,他的妻兒老小早就被處死了……」
  「連妻兒都不顧的人,豈能指望他顧著百姓?」
  「大費王也被啟王子滅了才好,誰叫他假惺惺的明裡一套卻暗地裡一套,表面上下什麼罪己詔,不如多勒令他的老丈人拿出一點糧食救濟大家……」
  「還是啟王子大仁大義……」
  「那是當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大禹王在的時候,人人豐衣足食,要是當初啟王子繼承了王位,就不至於有這幾年的大旱了……」
  ……
  敖丙在一邊聽著,不由得暗暗心驚。
  啟王子的行事,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自從大敗有扈氏之後,啟王子展開了強烈的輿論攻勢,一邊通過醜化有扈氏來間接醜化大費王,一邊藉著賑濟災民大大提高了自己的威望。
  百姓可不管什麼禪讓制或者家天下,誰當國王他們都不在乎。
  他們在乎的是,到底誰才能讓自己填飽肚子。
  而且,這種民心的向背,越是接近陽城,就意味著大費王的統治越來越不安穩。
  敖丙搖搖頭,趁眾人沒有注意到自己,急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