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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落魄王子1

  大業忽然笑起來,目光十分輕蔑,就像看著一個沒有任何份量的對手。
  庹拓自然知道這是新王大費的兄弟,不由得硬著頭皮叫一聲「大業將軍。」
  大業趾高氣昂:「把這些破銅爛鐵全部拉出去扔了。」
  庹拓以為自己聽錯了,小心翼翼:「大業將軍,這些可是珍貴的銅器……」
  「我說扔了就扔了,你聽不懂嗎?」
  庹拓面色變了。
  大業指了指對面的士兵:「你……你……還有你,你們都聽好了,趕緊把這堆破銅爛鐵拉去扔了,最好倒在海邊,免得污染土地……」
  庹拓急得面色都變了,這麼多黃銅,真真是堪比黃金,都拿去扔了,豈不是敗家?
  可是,他一張嘴,大業就厲聲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動手……」
  塗山侯人上前一步:「為什麼?」
  他輕蔑一笑:「這些破銅爛鐵純度不夠,全是下等的破爛貨色。冶煉國之重器,需要的是上等純度。」
  塗山侯人死死盯著他:「可是,要是沒有這些青銅,再要鍛造九鼎,材料就遠遠不夠了。」
  他滿不在乎:「不夠的話,再叫各方國進貢不就行了?再說,九鼎根本就是勞民傷財,無非是蹦一個面子而已,有沒有都無關緊要。莫非啟王子還要為了這麼一個華而不實的東西繼續擾民?」
  也不等塗山侯人回答,他一揮手,厲聲道:「把這些破銅爛鐵全部拉去海裡扔掉,以後,誰也不許再提鍛造九鼎這種華而不實勞民傷財的事情。」
  「是!」
  大業哈哈大笑:「啟王子,這裡沒你什麼事了,你要是閒得無聊,就去彈你的琴,唱你的曲,這些,可不是該你管的……」
  塗山侯人轉身就走。
  走出去很遠,一口氣還憋在喉頭,不上不下,胸口幾乎要爆裂開來。
  此時,他站在北郊的半山坡上,居高臨下望去,但見成百上千的士兵正匆匆忙忙收拾廢棄青銅,陸陸續續搬上馬車,看樣子,耗費了大禹王無數心血的九鼎就要這麼永遠沉於海水深處了。
  這天下,必將再也沒有九鼎。
  他待要阻止,可是,看了看手裡的劈天斧,便停下了腳步。
  如何阻止?難道把那一群士兵都劈了?或者乾脆把大業給劈了?
  可是,劈了一個大業呢?以後又該怎麼辦?
  生平第一次,察覺單個人的力量原來是如此渺小,如此無助。那種感覺,就連《九韶》的華美,也再也無法填補其遺憾。
  他慢慢下山,剛到半山,忽然轉身,大喝:「是誰?」
  山林深處,衣袂翩然,一人一蛇,正好奇地看著那些運載青銅的舟車勞頓。
  他幾步跑過去,橫在鳧風初蕾面前,真真是百感交集,一時無語。
  委蛇歎道:「塗山小子,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他長歎一聲,十分蕭瑟。
  鳧風初蕾一直死死盯著冶煉場的方向,目中神色很是奇怪,半晌,才開口:「大業居然醒了,而且,還恢復得這麼好。而大費,也順理成章做了新王,整個華夏九州,徹底成了他們兄弟的天下……塗山侯人,你們中原人最講究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可是,你告訴我,為何到了後來,大費兄弟成了大贏家?這符合報應不爽的定律嗎?」
  塗山侯人一句話也答應不上來,他的心口彷彿被一個大石頭堵塞了,沉悶壓抑得連自己都無法呼吸了。
  少時落拓江湖,一心和大禹王作對,什麼家事國事關我屁事。現在才發現,父王的責罵半句也沒有錯:你就是一個無所事事的紈褲子弟,我死之後,你還能幹什麼?當心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他緊緊地握著手裡的劈天斧,生平第一次動了殺人的念頭。
  鳧風初蕾還是盯著冶煉場的方向:「大禹王死後,我以為我已經不會那麼憤怒了,可是現在,看到大費兄弟,我卻憤怒得出奇……」
  他很想點頭表示贊同,可是,他整個人都是僵硬而麻木的,覺得自己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他深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了平靜,只問:「鳧風初蕾,你們還打算去天穆之野嗎?」
  「世界那麼大,隨便走走看看,並不一定要是天穆之野。」
  他頓了頓,忽然道:「我可否跟你們一起上路?」
  鳧風初蕾收回目光看著他:「你真的甘心就這麼遠離陽城,把一切拱手讓給大費?
  他苦笑:「要不然呢?或者乾脆出發之前,先去把大費殺了,挑起整個華夏九州的大亂?」
  他長歎一聲,抬起頭看著陽城的方向:「實不相瞞,陽城雖大,如今卻早已沒有了我的容身之地,縱然我不走,大費也會設法逼我走。我可不想如堯帝的大兒子丹朱一般,被抓起來流放遠方,成為一輩子的囚徒。現在早走還來得及,遲一步,也許走都沒法走了……」
  「大禹王屍骨未寒,大費就敢動手?」
  塗山侯人淡淡地:「舜帝流放丹朱,也不過在堯帝駕崩後一年。早在萬國大會剛剛結束,陽城便謠言四起,都說九鼎破裂,大禹王是受到了天譴,而大禹王一死,大費成王,天氣便轉為暖和,所以,大費該當是真命天子,順應天時……」
  「這分明是大費故意捏造謠言,為他自己造勢而已。」
  「他們父子樹大根深,不僅在朝中有許多黨羽,而且慣於收買人心。這不,大費已經成了新王,其他人還敢說什麼呢?」
  鳧風初蕾定定地:「所以,此時你更不應該離開陽城!」
  「為什麼?」
  「你一走,大夏就真的徹底淪入大費之手,只怕你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
  塗山侯人搖搖頭。
  「你還有資本。」
  「什麼資本?」
  「你還有幾個聯姻對象。她們的家族可都是大夏一等一的部族,比如夏後氏、有男氏,他們有兵力有財力,而且根基深厚,有他們相助,縱然是大費,也當忌憚三分。更何況,他現在尚未正式登基,根基不穩,你抓住機會,也並不是沒有機會徹底擊敗他……」
  塗山侯人苦笑一聲:「遲了!」
  「為什麼?」
  「今天東眷女已經找我退婚了……」
  「東眷女並不是關鍵,夏後氏和有男氏才是關鍵。」
  「沒用了!早在大禹王駕崩之前,我就主動找這兩個部族提出了退婚請求。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們早前忠於我父親看好我,是因為大禹王這三個字,可現在,他們都知道,和我聯姻已經沒有任何好處,反而白白遭遇大費忌憚,甚至會被打擊迫——害……」
  鳧風初蕾目瞪口呆。
  就連委蛇也雙頭搖動,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小子,你這是瘋了嗎?你簡直是破罐破摔啊。這麼關鍵的時刻,就算是老丈人們主動退婚,你也該想法挽留啊,可你倒好,反而主動提出退婚,沒救了……傻小子,你真是沒救了……」
  塗山侯人不以為然:「你以為我不退婚,人家就一定嫁給我?別傻了,現在大禹王已經升天了,恐怕大費父子立馬就要拿我開刀,她們一嫁給我,馬上就要成為寡婦不說,還可能危及她們背後的家族,你想,誰還願意嫁給我?」
  鳧風初蕾長長吐一口氣,本想安慰他幾句,可是,又不知該說什麼,索性閉口不言。
  他倒笑嘻嘻的摸摸委蛇的朱冠:「現在,我們真可謂同是天涯淪落人。要不,我和你們一起去遊歷天下吧?」
  委蛇滿眼同情地看著他,他一巴掌拍在它的頭上:「喂,你別用這種目光看我,我好歹也是個大男人,誰需要你一條蛇的同情了?」
  鳧風初蕾開口了,她十分認真:「塗山侯人,你不能走!」
  他一怔。
  「你還沒有一敗塗地!至少,你還有雲華夫人!。」
  鳧風初蕾非常認真:「大禹王最初只是姒禹,而不是大禹王!直到雲華夫人出現,他才一路過關斬將,乘風破浪,成就了萬世基業。可是,大費呢?他做過什麼?就憑借他打了幾次勝仗?就憑他不擇手段滅了幾個小國?從此,大夏九州,就變成了大費九州?」
  她一字一句:「只要雲華夫人還在,一切都還有希望!」
  「就算你退縮,大費也不會退縮!在你們中原人的觀念裡,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再是遊歷江湖,你又能退去哪裡?如你所說,你不願意做丹朱,可是,你暫時不做丹朱,明年呢?後年呢?你保證你一輩子也不遭遇丹朱的下場?以大費的為人,你以為你一走他便放過你了?」
  他一怔,額頭上忽然涔涔的冷汗。
  鳧風初蕾淡淡地:「天下那麼大,人生那麼漫長。塗山侯人,你真要想去遊歷,也不該是現在。解決大費之後,你便有的是時間,又何苦急於一時?」
  委蛇也歎道:「小子,你趕緊設法對付大費吧。雖然我不怎麼喜歡大禹王,但是,我更不喜歡大費。大費可是我們的直接仇人,如果今後許多年都要看他騎在我們頭上耀武揚威,真是難以忍受啊。如果再有殺大費的機會,我們也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