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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大鯀息壤

  委蛇不敢停留,拚命逃竄,耳邊依舊是茫茫地風聲,暴雨瓢潑似的打在身上,疼得渾身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
  鳧風初蕾睜不開眼睛,也聽不見風聲之外的任何聲音,只是死死抱著委蛇的脖子,任憑委蛇亂竄,到後來,眼前一花便暈了過去。
  陽光,就像一個夢裡的夢。
  眼皮倦怠,好幾次都無法睜開眼睛。鳧風初蕾乾脆閉著眼睛,慢慢地,耳邊十分安靜,再也沒有任何暴雨颶風的喧囂。
  只有蟬,無休無止地拚命燥叫。
  她驀然睜開眼睛,眼前一張放大的臉。
  塗山侯人笑嘻嘻的:「你終於醒了。鳧風初蕾,你已經昏迷整整三天了……」
  他面色委頓,渾身的衣服七零八落,十分狼狽,可是,並無大傷,整個人懶洋洋的靠在一顆大樹上,好像一點力氣也沒有的樣子。
  他歎道:「運氣好,總算是逃過一劫。幸好那場大暴雨只持續了一天一夜,要是繼續下去,我們必死無疑。」
  鳧風初蕾慢慢坐起來,看到自己坐在汶山的頂端,放眼望去,山腳下蔥蘢一片,沒有任何洪水的痕跡。
  颶風暴雨,就像一場噩夢。
  她站起來,一看,臉色變了,整個西南一片汪洋大海,魚鳧國,再也尋不到一星半點的痕跡。
  何止小魚洞?諾大的成都平原也徹底被湮沒了,金沙王城已經無影無蹤。
  也看不到柏灌王的影子。
  塗山侯人也站起來,順著她的方向,默然無語,半晌,才低聲道:「大夏的三萬精銳都和金沙王城一起被埋葬在了茫茫洪水之中。你放心吧,大費從金沙帶不走哪怕是一片瓦。」
  他疑心那洪水和魚鳧王有關,就算死了,也要和敵人同歸於盡,尤其是水淹金沙王城,更擺明了是不讓敵人得逞。畢竟,魚鳧王在西南隱居一萬年修煉水性,還自帶了高陽帝幾萬年的功力,本領絕對非同小可。
  可是,他不敢說出來刺激鳧風初蕾。
  鳧風初蕾卻如釋重負。
  她寧願金沙王城被淹沒,也不願意落入大費的手裡。
  四時鮮花,湖邊蘆葦,成群結隊的大象群,富饒的土地……上萬年歷史的魚鳧國從此成為一個傳說。
  父王倒下後,足下,已經沒有了回家的路。
  大悲之後,並沒有大痛,她只是很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塗山侯人一直看著她,她很憔悴,眉眼之間,彷彿消失了生機。
  那是一張平淡無奇的面孔,並不能令人心跳,可是,很親切。但是,他知道,這不是她的本來面目。
  最初他本是沒有懷疑的,畢竟,他看不透顏華草的偽裝。直到柏灌王和魚鳧王生死戰,柏灌王提起了「顏華草」卻被魚鳧王立即阻止。
  他恰好聽到了。
  此時,他真想解開顏華草的偽裝,看一看她真實的面目。但是,她的軟弱無力讓他沒有任何開玩笑的心情。
  他只是自言自語道:「難道柏灌王也被淹死了?按理說,他那麼大本領,共工一族又熟諳水性,不至於反而死在水裡吧?」
  鳧風初蕾不語。
  她本能地看了一眼山下,茫茫大水裡,只是不見柏灌王。
  塗山侯人小心翼翼:「鳧風初蕾,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她搖搖頭。
  「要不,我們一起去遊歷天下?」
  她這才認認真真看他一眼,彷彿這時候才清清楚楚,面前這個對一切都滿不在乎的流浪少年,根本不是什麼落拓浪子,他的真實身份乃大夏的王子,大禹王唯一的兒子。
  而大夏,剛剛才滅掉了魚鳧國。
  塗山侯人還是小心翼翼:「我也曾遊歷天下多年,只是一直未能去到天穆之野,要不,我們去找找?據說,天穆之野不但有不死藥,更有盛大的天音天樂,《九韶》《九辯》《九章》統統都有,還有古往今來的第一音樂大師素女……」
  他頓了頓,「既然魚鳧國已經徹底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你父王的屍首就會永遠沉於小魚洞底下,如果我們能尋到不死藥,沒準還能救活你父王。」
  她忽然想起百里行暮曾經說過,每個大神祇有一次重生的機會,一旦用了,也就完了。顓頊到魚鳧王,已經用掉了這次機會。
  塗山侯人不知她在想什麼,繼續說下去:「我看王宮裡的古書上記載,天穆之野是西王母一族的大本營。媧皇造人,上古英雄們都有死而復生的奇能。但是,這重生,只有一次機會,最後,還是要死。真正的不死藥,天下只有西王母一人掌握,輕易是不會許人的,縱一般的神,也不見得有這個面子,所以,上到中央天帝,下到一般大神,無論戰爭還是和平,誰也不敢不給西王母幾分面子。幾十萬年下來,西王母雖從未登上天帝寶座,但流水的天帝鐵打的西王母,據說,很多時候,誰當中央天帝都要看西王母的意思……」
  他解釋:「古書上記載了一個秘密,當初顓頊之所以奪取了共工的帝位,便是暗中得到了西王母一族的支持。既然西王母青睞顓頊,那就不可能見死不救,要不,我們去看看?就算不成功,最多也當是遊歷江湖,增長見識了……」
  鳧風初蕾還是不做聲。
  她內心深處其實更相信百里行暮的說辭,畢竟,要是不死藥真的能令人無休止復活的話,那炎帝、黃帝這些超級大神就根本不會死了。
  塗山侯人苦笑。
  委蛇忽然開口了:「你真是啟王子?」
  塗山侯人一攤手,苦笑一聲。
  委蛇冷哼:「我們就算要去天穆之野,你也不必和我們同行了。」
  「為什麼?」
  委蛇竄起,馱著鳧風初蕾直奔山下。
  塗山侯人略一遲疑,鹿蜀也跟上去。
  委蛇速度很快,因為它熟諳水性,沒有受什麼傷,鹿蜀就不行了,在水裡泡了那麼久,氣息奄奄,奔跑的速度大打折扣,過了好久,塗山侯人才勉強看到委蛇的影子,大呼小叫:「等等我,鳧風初蕾,你們等等我……」
  委蛇也跑累了,停下來歇息。
  塗山侯人竄上去就抓住它的朱冠,氣喘吁吁:「你這廝又到哪裡弄了兩頂朱冠?明明不是已經掉了嗎?」
  委蛇白他一眼:「說了別跟著我們!」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
  「你大夏是我們的仇人!」
  「……」
  「大禹王野心勃勃,自以為天下都是他的,我魚鳧國跟他從無恩怨,他卻僅僅只是為了一己之私便痛下殺手,卑鄙無恥設計害我魚鳧王……」
  它狠狠瞪著塗山侯人:「你的真名叫姒啟是吧?我們一定會找大夏報仇的!」
  塗山侯人還是只能苦笑:「我可不是你們的仇人,我也是受害者。這些年,我一直在外遊歷,起碼三五年沒有回過大夏了。」
  「誰知道你和大費是不是內外勾結?不然,你怎麼那麼巧合出現在汶山?又為何非要跟著我們去湔山?」
  委蛇也不等他分辨,厲聲道:「偷襲魚鳧國,可是大禹王親自下的命令!大費當眾承認,說這個偷襲計劃已經醞釀十年了!!!你是他的親兒子,你會一點也不清楚?你騙誰?」
  塗山侯人弱弱地:「我……我是真不知道………十年前我還是個孩子……再說,我在陽城根本沒地位,我已經在外流浪幾年了,大夏的軍事核心秘密根本不可能讓我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為什麼當時會知道『風從北來』,魚鳧國將有大事發生?說,那些茇花是不是就是你放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