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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顓頊化魚

  燃石光芒,瞬間熄滅,被囚禁的太陽忽然消失,漆黑的烏雲裡,大風劈頭蓋臉刮來,看樣子,傾盆暴雨馬上就會倒下來。
  所有人都被吹得東倒西歪,不時有飛沙走石擦在臉上,生生疼痛。
  一道閃電,天空中的烏雲忽然幻化為蛇形,就像無數條黑蛇在空中打滾,漸漸地,這黑雲散開成一個大水塘,裡面竟如一條條的黑魚在跳躍狂舞。
  柏灌王臉色也變了,他忽然高聲大笑:「風道北來,天乃大水泉,蛇乃化為魚……哈哈,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聲音已經去得老遠,一人一鸛,凌空飛渡,竟生生從奠柏上空一閃而過,逕直飛進了小魚洞裡。
  委蛇竄起,鳧風初蕾追上去。
  塗山侯人和眾人也追上去。
  委蛇在半空折回,奠柏顯然不料有人居然凌空飛渡,越過了自己的監守,它氣急敗壞,所有捲鬚徹底伸展,竟然能垂直向上,幾乎將整個天空都遮蔽了。
  饒是委蛇退得極快,一個頭上的朱冠也被捲走,它急速翻滾,終於載著主人退到了安全地帶。
  那些想隨著鳧風初蕾撿便宜的人馬便沒有那麼幸運了,但見十幾個各路人馬一起被捲須拉住,三幾下,他們的慘呼便被捲須吞沒,成了一灘白骨。
  風,越來越大,甚至捲起拳頭大的石塊,不時往人身上砸,稍微閃躲不及便是頭破血流。澗江四周並無遮蔽,可是,所有人都沒有後退之意,紛紛盯著奠柏後面的小魚洞。
  幾名黑衣道搶上前,以八卦站位,寬大衣袖甩動,凌厲的火箭一起射向奠柏。那些火箭一沾上捲鬚,便劇烈擴展,變成熊熊大火,很顯然,黑衣道們是要火攻奠柏。
  果然,捲鬚紛紛後退,漸漸地空出一個圓圈,黑衣道們大喜過望,正要衝上去,不料,那團大火忽然劈頭蓋下,捲鬚就像一隻大手捧著火球,順手便丟在了一個黑衣道的頭上。
  那黑衣道慘叫一聲,頓時在火海裡化為灰燼。
  其他人面色如土,哪裡還敢再上前挑戰?
  鳧風初蕾跳下蛇背,手裡已經多了一把單刃長劍,那薄薄的劍身如柳葉一般,卻寒光閃爍,她躍起,長劍過處,捲鬚落了一地,其餘的捲鬚識得厲害,紛紛後退,可是,待她一衝過去,捲鬚又伸出來,如此反反覆覆,儘管地上已經落滿了捲鬚,鳧風初蕾還是無法衝進小魚洞。
  「我來試一試!」
  鳧風初蕾回頭,看到塗山侯人。
  他手裡舉著那把奇怪的大斧,笑嘻嘻的:「據說這是盤古劈天時的戰斧,當初盤古用它能把天劈開,我就不信,奈何不了這小小的食人樹奠柏……」
  他舉著劈天斧,大叫一聲:「呔,吃我一斧……」
  竟然猛衝過去,直接就去劈奠柏。
  捲鬚如八爪章魚將他擒拿,他卻不避不閃,任憑捲鬚將他攔腰裹住,厚普大叫:「塗山公子當心……」
  委蛇也嘶嘶的:「塗山公子,小心被化為白骨……」
  「哈哈,看我的……」
  一斧下去,正中奠柏中心,那些死死纏繞他的捲鬚就像被什麼刺了一下,忙不迭地就鬆開了。
  他不假思索,又是一斧頭劈在樹幹正中,奠柏震動,樹冠搖曳,捲鬚頓時萎縮脫落,掉在地上綠黃如一條條死去的長毛蟲。
  原本一動不動的巴蛇忽然竄起,直飛小魚洞。這已然吞食了過多人馬,睏倦得不成樣子的懶蛇,動作利落得讓人目瞪口呆。
  鳧風初蕾哪會錯過這個機會?委蛇一聲嗷叫便竄進了小魚洞,塗山侯人尾隨其後,也不管殘餘的捲鬚飄忽,再次抓住了企圖一起矇混過關的各路人馬……
  一道飛瀑,氣勢如虹,隔著老遠的距離便有水花飛濺,空氣裡都是遊走的水分,整個世界霧濛濛一片。
  塗山侯人身上的衣服漸濕,定睛一看,卻見鳧風初蕾已經奔到瀑布邊,又停下,飛濺的水花淋濕了她的頭髮,她卻渾然不覺,只是驚恐地看著前方。
  大瀑布下面,是一大湖。
  湖邊,滿是銅頭鐵額身著皇家標誌的魚鳧精銳——竟然是傾其國力,全部守護在這裡!
  澗江上的王車,只是一個障眼法。
  真正的魚鳧王,可能一直都躲在這裡。
  但是,他躲在這裡幹什麼?
  湖中,一個巨型八陣圖,北宮玄武裡的馬佔據坎卦。大水泉居坤卦,巽卦之位風起雲湧,西宮白虎裡的猿則牢牢定在坤卦和巽卦之間。
  如此,坤、巽、坎三卦合在一處,恰好正是「風道北來,天乃大水泉」。
  八陣圖中央,一巨大的金色帷帳,誰也不知道裡面究竟是什麼。
  塗山侯人走到鳧風初蕾面前,前面的黃衣侍衛長本要說什麼,但是,見鳧風初蕾沒有發話,便閉嘴。看樣子,他竟然緊張得完全顧不上闖入的外人,只是又緊張盯著湖水中心。
  鳧風初蕾卻一直尋找柏灌王,一人一鸛那麼鮮明,可小魚洞裡竟然沒有他的蹤影。
  塗山侯人低聲道:「你去吧,我幫你對付柏灌王!」
  她看了看他手裡的劈天斧,面露感激之色,點點頭,一拍委蛇,便飛掠到了通往八陣圖中央的入口。
  傾盆大雨,暴擊而來——可是,不是從天而降,是從地上湧出來。
  只見一股股水泉從地上激射,和湖中水瀑交織,轟隆之聲不絕於耳。
  湖面上,一片銀白光芒,一條巨蛇沖天而起,鱗片銀光閃閃,暴雨竟不能沾著它的身,從四周墜落,彷彿裹著它形成一道沖天的水柱。
  正是巴蛇!
  它的傷勢已經不見蹤影,反而因為吞吃了足夠的人馬,它的身子在成倍地長大,漸漸地,竟如湖心生長了一座倒三角形的小山。它昂首嘶鳴,蛇尾搖擺,不時沿著八陣圖噴出一股股的水柱,漸漸地,蛇頭竟然幻變,分明是一個戴著王冠的男子。
  塗山侯人失聲道:「魚鳧王?」
  「哈哈哈……原來如此……魚鳧,魚鳧,先化蛇,再化魚……魚鳧王,當年,我便是這樣上了你的當,哈哈,竟不料,最看不起人蛇族的高陽帝,竟是通過化蛇來復生的……」
  一人一鸛,御風而來。
  柏灌王大叫一聲:「顓頊,今日便是你真正的死期!」
  「顓頊」二字一出,不僅塗山侯人,就連鳧風初蕾也驚呆了。
  顓頊!
  原來是這樣。
  每一百年之期,當風從北來,天降大水泉,便有一種蛇會化成魚,這種魚
  半身偏枯,一半是人形,一半是魚體,死人若附體,便會借此復活。
  不周山之戰後不久,顓頊便重傷不治死去,他的屍首漂流到小魚洞,剛巧大風從北面吹來,地下泉水湧出,正好有蛇化為魚,顓頊便趁著蛇即將變成魚而未定型的時候,托體到魚的軀體中,死而復生。
  復生後的顓頊隱姓埋名,計除柏灌王,從此成為獨霸西南的魚鳧王。
  正因為借助了蛇魚的軀體,每百年之期便會鱗甲脫落,恢復蛇形,必須借助大水泉之機才能再次化為人形,否則,便會永遠成為一條魚。
  所以,每一百年,魚鳧王都會到湔山打獵——實則是悄無聲息地完成自己的蛻變。
  一萬年的歲月,平安度過。
  時光久遠得他自己都快忘記了「顓頊」這個稱號。
  不料,今日看到自己的老熟人,老對手。
  鳧風初蕾呆呆地看著父王,腦子裡一片混亂:顓頊,共工……顓頊怎麼可能是自己的父親呢?自己明明那麼討厭顓頊。
  魚鳧王就是魚鳧王呀,怎會是顓頊?
  她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