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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一片幽情冷處濃

  聖武二十七年春,玄甲軍克薊州,殲北晏侯殘部,靖幽薊十六州叛亂,撤北藩,立北庭、北定都護府。
  同月,天帝降旨撤東藩,設東海都護府。至此,把持天朝四境近百年的藩王重權逐步分入州府,四海之內唯皇權至尊。此後諸年,天威如日,令行無阻,鼎盛而極。
  夜天凌安定十六州後,即刻以龍符調動諸路兵馬、糧草軍需,集四十萬鐵騎於薊州,揮軍北上。
  大軍以唐初、南宮競為左右統軍,兵分兩路,配合萬俟朔風十萬大軍在前,連克左玉、蘇圖海、四合、下沙、日郭、玉斗、青木川、甘谷、弋馬九座城池,兵逼可達納。
  萬俟朔風率軍每過一城,不納降俘,阬於路者堆骨如山,橫穿漠北大地的玉奴河血染江流,浪濤滾滾,殘骸沉浮,以至數月不清。
  大戰過後,九城之內絕突厥人,離侯山以北、瀚海以東多數土地,盡數歸於天朝版圖。
  可達納城自聖武十九年遭玄甲軍破城後,始羅可汗一邊與天朝虛與委蛇,一邊苦心經營,在王都四周擴建外城,城頭設計了數十架巨大的鐵弩,弩身寬近一丈,矢箭沉重有力,居高臨下俯瞰城外,威力非常。
  如今天朝兵臨城下,東突厥大將木頦沙突發制人,鐵弩射程既遠,殺傷力又大,天朝軍隊不曾防備,首戰吃了暗虧。
  唐初等人數次率兵試探,都無法攻至近城,鐵弩射程之內千步距離,入者非死即傷,以萬俟朔風的身手也險些不能倖免,一時苦無良策。
  夜天凌傳令暫時退兵弋馬城,一面補充糧草,一面召諸將商議對策。
  這日眾人都已到齊,卻遲遲不見冥執身影。直到時近晌午,冥執方匆匆入內求見,夜天凌自依照可達納城四周地勢仿製而成的沙盤前抬起頭來,南宮競等人都替冥執捏了一把冷汗。
  冥執心中雖有計較,但被夜天凌目光一掃,仍覺十分忐忑,急忙趕在夜天凌發作前遞上一樣東西,說道:「殿下,屬下有一破城之計,請殿下過目!」
  夜天凌眉目清冷,淡淡瞥了他一眼,方往他遞來幾頁箋紙看去,唐初站在他身邊,隨口道:「這不是投石機嗎?」
  冥執道:「是在投石機上改造的。」
  唐初道:「巨石攻城不是沒有想過,但投石機根本無法送入那鐵弩防守的千步之內,射程有限,而且城頭鐵弩眾多,要一舉盡毀也幾乎不可能。」
  冥執道:「弋馬城地勢高於可達納,城北山峰更是與其城臨近,將此物造於就近山崖,只要山崖有可達納城一半高,便能將石頭打至一千餘步,倘若不用巨石,則能更遠。」
  南宮競道:「不用巨石用什麼?」
  冥執道:「殿下請看後面。」
  夜天凌抬手一翻,冥執繼續道:「用玄甲火雷,一炭、三硫、六硝,再加上草烏頭、狼毒、芭豆、砒霜等藥物以及瀝青,一旦入城即燃即爆,單是毒煙烈火便足夠突厥人受。鐵弩再強也需有人控制才行,這毒火極為厲害,待到城中人人自顧不暇,城頭鐵弩便是一堆廢鐵。」
  萬俟朔風在旁聽著,點頭道:「好主意!我們只想如何毀去那鐵弩,倒忘了這點兒,一旦城中大亂,我們趁機強攻,其城可下!」
  冥執道:「不錯!我方纔已命人試過,木桶大的玄甲火雷比石塊輕的多,最遠可射出近兩千步,小半個可達納城都在射程之內。」
  南宮競接著道:「如能多造幾架投石機,屆時輪流投射火雷,自然威力倍增。」
  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眼見困擾大軍的問題垂手得解,諸將都是一陣興奮。萬俟朔風抬頭,卻見夜天凌未置一詞,只垂眸看著手中箋紙,似是在欣賞上面的字一般,神情淡淡,唇角竟帶著絲若有若無的笑。
  他幾疑自己看花了眼,順著夜天凌的目光看往那箋紙上的字。
  清雅的行書,飄逸如風,秀穩如蘭,行雲流水般沿著纖細的格子一路書下,筆鋒柔靜,風骨雋然。雪色的素箋,烏墨清亮,隨著夜天凌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似有凝脂般的淡香依稀,便如白衣素顏的女子回眸那一轉,秋水煙波,寧靜悠然。
  片刻過後,夜天凌輕拂了拂手中箋紙,抬頭往冥執看去,「極妙的法子。」
  冥執一直留意夜天凌的神色,此時鬆了口氣,道:「殿下若覺得此法可行,請移步城郊一看,神機營的兄弟們正在試裝火雷,想必也有些眉目了。」
  夜天凌微微頷首,卻問道:「火雷一旦爆炸,毒煙四起,恐將誤傷我軍攻城的戰士,可有想過此點?」
  冥執隨口便答:「王妃說一定要選北風之日攻城……呃……」話一出口,頓覺不對,不由得停下來看夜天凌,不料夜天凌清冷的唇角微微一揚,毫不見驚奇,只示意他說下去。冥執便繼續道:「攻城的戰士也可以濕巾掩蓋口鼻,含服解藥,以確保萬無一失。」
  南宮竟等近來都察覺凌王夫婦不知為了何事十分疏離,卻非但摸不著半點兒頭緒,在夜天凌面前更是連提也不敢提,因此連日行軍議事都打起十二萬分小心,免遭池魚之殃。今日冥執一不小心說漏了,眾人不約而同去看夜天凌的反應,沒人說話,唯有夏步鋒向來直來直去,脫口說道:「原來是王妃主意?我就說冥執你怎麼又懂這些草葉了……」
  話說一半,南宮競扭頭瞪他,夏步鋒愣道:「怎麼,難道我說錯了?」
  南宮競極無奈,卻也只好道:「沒錯。」
  夏步鋒道:「沒錯為何不讓我說?」
  唐初在旁有些撐不住,輕咳一聲,忍著笑道:「多思少言,殿下平日囑咐你最多,偏你忘的最快。」
  夏步鋒撓頭往夜天凌看去,仍是一臉迷茫,夜天凌起身對冥執道:「去看看吧,若此法可行,功過相抵,免問你今日遲到之罪,否則嚴懲不怠。」
  語中平靜,雷聲大雨點小,冥執躬身應聲,臉上忍不住牽起絲微笑,「功過相抵,他不會治你遲到之罪。」王妃還真是料事如神,對凌王的脾氣摸的一清二楚,竟連說詞都一樣。
  眾人走了幾步,夏步鋒忽然悄聲問南宮競:「殿下和王妃鬧彆扭了?」
  南宮競啼笑皆非,說道:「我就想不通,當初藝兒怎麼會看上你這個一竅不通的老粗?」
  不料夏步鋒居然正色道:「老粗有老粗的好處。」
  這兩句話說的聲大,大家都聽得清楚,紛紛笑起來,夜天凌負手走在前面,薄唇微挑,陽光下素來冷冽的眼底亦帶了幾分笑意。
  城郊五里外的山坡上,神機營的戰士們伐林取木、開山採石,人來人往中,正一番條不紊的忙碌。
  夜天凌等人走至近前,見改造過的投石機幾乎比先前大了一倍不止,幾個戰士正合力將一圈粗大的絞輪裝在一側,再配以厚牛皮與鐵鏈一同扭轉,看上去雖複雜了些,卻不必再像以前那般借助巨石配重,如此便節省不少力氣。
  眾人正端詳這改造過的投石機,卻聽遠處轟然一聲巨響,腳下大地震動,對面山上炸開一團驚人的火光,巨大的山石崩裂塌落,直接墜入山谷又擊起震耳欲聾的回聲。待濃煙散去後,竟有半邊山角被炸塌,看得人人一時都愣在當地,連冥執也沒想到玄甲火雷一經改造竟有如此威力。
  萬俟朔風雙眸一亮,泛起冷光:「可達納指日可破了!」
  夜天凌微微點頭,再加上致命的毒煙,烈火一起,無孔不入,再堅固的城池也抵擋不了幾時。不知是否因了了一樁麻煩事,他看來心情不錯,與諸將一路說笑回城。
  行至城門,前面大路上兩人雙騎迎面馳來,卻是衛長征帶著一名侍衛,風塵僕僕的樣子,像是剛趕了遠路回來。
  衛長征見了夜天凌,下馬行禮,夜天凌問道:「辦妥了?」
  衛長征道:「附近城中居然都沒有,屬下去了一趟青木川,總算買到了。」
  夜天凌微帶馬韁,交待了一句:「給冥執吧。」便繼續往前走去。
  衛長征便馬上取下兩小包東西,交給冥執:「倒沒想到正好你在。」
  冥執問道:「什麼東西?」
  衛長征一笑:「看看便知。」接著便策馬隨夜天凌前面去了。
  冥執落在後面,不由得滿心疑問,大戰在即,這時候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還要衛長征親自跑一趟青木川?他低頭打開一看,呆了呆,便忍不住笑了。
  萬俟朔風在他近旁,扭頭看見,十分奇怪:「麝香?」
  冥執低聲笑道:「麝香和白檀香,王妃配藥用的,漠北這邊不太好買,但卻少不得。」
  萬俟朔風會意的挑了挑眉,前面衛長征回頭笑看過來,冥執遙遙抱拳,無聲的做了個口形:「辛苦了!」
  衛長征聳聳肩,一回頭見夜天凌已揚鞭催馬,忙跟了上去。
  入城之後,眾人各去操練佈置,準備攻城事宜。衛長征隨夜天凌回到行營,未進轅門,忽然夜天凌勒馬止步,扭頭看向一旁。
  衛長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有團白乎乎的東西窩在幾塊山石旁,蜷成一團,被冷風吹得正瑟瑟發抖。他下馬近前看去,原來竟是只小獸。
  那小獸聽到有人過來,耳朵一豎,警覺抬頭,一雙藍色的眼睛如同白雪中兩顆冰水晶石,妖嬈中充滿敵意的看著衛長征,喉間「嗚嗚」低聲,將身子掙扎著往後蹭了蹭。
  衛長征心下稱奇,除了眼睛色澤相異,這小獸簡直與雪戰生的一模一樣,似狐非狐,似貂非貂,說不上是什麼動物。
  他正想蹲下去仔細研究,有人從旁伸手,二話不說便將那小獸拎了起來。
  那小獸「嗚」的一聲,在夜天凌手中掙扎,欲拿前爪撓人。夜天凌皺了皺眉,毫不費力便制住那兩隻不老實的爪子,小獸隨即可憐兮兮的吊在半空,大大的尾巴收做一團,身子微微顫抖。衛長征此時才發現原來它後腿受了傷,雪白的皮毛上血跡斑斑,看來傷勢還不輕。
  夜天凌拎著小獸看了會兒,抬手丟到衛長征懷裡:「給冥執。」
  衛長征手忙腳亂的接過來,當場便被小獸撓了一爪子,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伸手將意圖掙脫的小東西按住,匆匆尋冥執去了。
  三日後,北風大作,天朝大軍萬事俱備,揮軍攻城。
  夜天凌自用萬俟朔風後,已極少親自領兵上陣,只放手讓他大展身手。萬俟朔風天縱奇才,兼之對漠北與突厥瞭如指掌,攻城掠地無往不利。唐初、南宮競等人先時對他尚存疑心,幾戰之後,不由已成莫逆之交,稱兄道弟,極為相熟。夜天凌亦常與他把酒長談,談文論武薄古非今,彼此心中都有相見恨晚之歎。
  萬俟朔風嘴上雖不說,心中對夜天凌卻佩服至極,單看他竟連可達納城這般大戰都放手與己,他縱然恃才傲物,卻也自問無此氣度膽略。
  運籌帷幄,成竹在胸,城外劍戟林立,兵馬如山,夜天凌卻連鎧甲都不著,長袍清淡,閒坐行營,戰火滔天任其肆虐,無動於衷。
  閉目養了會兒神,近處極輕的一聲響動,他睜眼看去,雪戰蹲在窗格處微側著頭,金瞳熠熠,正瞅著他。
  他與那小獸對視了片刻,起身閒步往外走去。走至廊前,忽爾一愣,清風微涼,瓊光淡淡,有個熟悉的身影正仰頭看著樹上,一臉的無奈。
  月色的輕裘,衣袂微飄,澄澈的光線穿透漠北細芽初綻的枝葉半灑上她的側顏,一支羊脂白玉簪散挽秀髮,因著了陽光的色澤通透而明淨,發如雲,人如玉。站在這裡可以看到她柔和而優美下巴微微抬起,露出修長的脖頸,幾縷碎發自髮簪間悄然滑下,靜靜垂於她耳側,偶爾春風輕過,漾起幾絲微瀾。
  她半側著頭,黛眉輕蹙,柔軟的紅唇微微抿著,卻帶了一絲俏皮的模樣。這一顰一笑看過千百次也不厭,淡靜而幽遠的溫柔,早已在心底纏綿繁複,如一痕舊夢覆了朱紅輕紗,隔著萬千的輪迴細看時,那情景靜陳如新,一時明月,幾番花黃。
  若即若離的距離,他安靜的站在那裡看著眼前的人,俊眸含笑。
  「雪影,傷還沒好就亂跑,居然還敢爬樹,快下來。」
  不高不矮的樹枝上,雪白的小獸蹲在那兒,側眼看樹下有些寵溺卻又無奈的卿塵,藍瞳晶亮,倒映著淡雅的身影。
  突然間雪影離開卿塵的目光扭頭看向旁邊,一道白影輕俏閃過,它已從樹上跳了下去。
  卿塵回身,正見夜天凌負手站在廊前,靜靜看著她。淡金色的陽光自萬里無雲的長空投下,落滿他衣袍,頎長的身形如臨風玉樹,帶著三分峻冷風色,然那深邃的眸底卻浸著無垠的柔和。
  卿塵愣住,怎也不料這時候夜天凌竟在行營,凝眸望他,卻見夜天凌暖暖一笑,山清水澈,雲淡風輕。
  幾度紅塵,幾度回眸,每一次尋找他的身影,他總在離她最近的地方,無聲無言,但是他在,漫漫此生,攜了她的手,終此生生世世,不離亦不棄。
  卿塵輕輕揚起唇角,卻不說話,夜天凌笑容愈深,淡淡問道:「怎麼,不認識了?」
  卿塵修眉輕佻,笑謔道:「似曾相識。」
  夜天凌眼底深色微微波動,忽然察覺身邊白影微閃,還沒來的及躲開,雪影已經竄上了他肩頭。他劍眉一蹙,伸手便將那小獸拎了起來,誰知雪影一急,前爪勾住他的衣服,竟說什麼也不鬆開。
  卿塵看著一人一獸僵持不下,不由啞然失笑,人人敬畏的凌王爺豈容一隻小獸蹲在肩頭睥睨四方,平日裡雪戰為此沒少吃虧。再看夜天凌已有忍無可忍的傾向,她忙上前拎起雪影的小爪子將它從夜天凌手中救出來,一邊笑道:「它調皮的很,比雪戰還叫人頭疼,也不知長征怎麼打仗時還有這番閒情,居然撿了這麼個小東西回來。」說話間清靈靈的鳳眸微抬,笑靨如花。
  雪影此時倒老實了,頗委屈的趴在卿塵懷裡,自她手臂處楚楚可憐的望向夜天凌,目光哀怨,似在控訴夜天凌方才極不溫柔的行徑。
  「嗯……哼!」夜天凌盯了它一眼,愣了愣,冷哼出聲。
  卿塵將雪影放下地去,見他面色不善,笑盈盈問道:「你不會是在和這小傢伙計較吧?」
  她清泉般的笑容在夜天凌面前嫵媚綻放,幾日不曾細看,那如畫的眉目間竟奇異般的多添了幾分溫婉與成熟的風韻,如同在幽深夜色中悄然盛放的花朵,朦朧清香,帶著惹人遐思的嬌媚,只讓人徘徊流連,驚歎不已。
  百煉鋼成繞指柔,他幾乎已記不清發生過何事,似乎每一次相見都是一個開始,每一次相對都是刻骨銘心,柔情似水。
  他的妻子,他尋找了百世千生的那個人,此時婷婷站在面前,看著他,淺笑寧靜。
  他微微歎了口氣,歎息中卻是愉悅的神情,「世上唯女人與小獸難養,奈何我身邊怎麼越來越多?」
  卿塵眨了眨眼睛:「哦?這麼說來,難道殿下這幾天又納了新人?」
  夜天凌沒料到卿塵問出這麼一句,細細將她打量,皺眉道「本王即便再納新人,你也不必這麼高興吧?」
  卿塵瞅著他的臉色,施施然欲轉身:「那我便逍遙了嘛。」
  未等舉步,夜天凌伸手將她挽住,細眸微瞇:「逍遙什麼?是誰當初那麼霸道,偏說我是她一個人的?」
  卿塵輕笑,理直氣壯:「我!」
  「那你去哪兒逍遙?」
  「凌王府啊!」卿塵笑說:「你是我的,凌王府是你的,自然也是我的,你有什麼新人,還是我的。我府中地方大,看門灑掃有時不夠人用,添幾個人也是應該的。」
  她側著頭一本正經的打算,夜天凌聞言失笑。便在此時,遠處猛然傳來一聲巨響,接二連三,似山崩海嘯,聲勢驚人。
  卿塵不曾防備,吃了一驚,未及轉身已被夜天凌輕伸手臂,護在了懷中。
  城北方向燒起沖天大火,濃煙四起,很快將風晴萬里的天空層層遮蔽。硝煙之中戰火隱隱,塗滿蒼穹血染的顏色,隔著這樣遠的距離依舊逼面而來,整個漠北大地似乎被扯開一個巨大的口子,讓人感覺山峰城池緩緩下陷,天地顛覆。
  卿塵下意識的皺了眉頭,夜天凌一手替她掩住耳朵,輕輕將人攬在身前。
  久違了如此清淨的氣息,寬闊的懷抱,穩持的臂膀,卿塵靜靜靠在夜天凌懷中,貼著他的胸膛,耳邊一聲一聲是他的心跳,清晰的蓋過一切。突然間動亂的四周緩緩陷入平靜,她像是浮在澄透的湖水中,輕輕飄蕩,波光粼粼,靜謐的夜色下星子滿天,那溫暖叫人慵然欲睡。
  金戈鐵馬都遙遠,唯有他的擁抱如此真實。
  過了許久,爆炸的聲音漸漸低去,夜天凌淡淡道:「可達納城破了。」
  卿塵自他懷中輕輕仰首,幽靜的眸光投往遠處,彷彿透過輕煙迷離的蒼穹看到了青山雲外透澈如水的晴空,她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著緲縵天光輕聲說道:「可達納城破了,東突厥亡了。」
  城破國亡,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