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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奈何此事誤蒼生

  卿塵此時在慈安宮的至春閣,身旁放著一碗清淡的碧玉糯米藥膳羹,是她剛剛自慈安宮的小廚房弄來的。鸞飛靜靜的躺在榻上,一如過去的幾日一樣。卿塵自懷中拿出離心奈何草的解藥,若今日再不給鸞飛服下,那麼她自認再救不了鸞飛了。
  依舊想不通鸞飛是什麼打算,按理說,她當有自救的方法才是,卻為何毫無動靜,難道她不知道離心奈何草只能維持七日的生命嗎?
  卿塵搖了搖頭,將鸞飛扶起來,把藥汁慢慢的喂到她嘴中。無論怎樣,也只有先救了再說。
  過不多會兒,鸞飛長長的睫毛輕輕動了一下,卿塵低聲喚道:「鸞飛。」
  鸞飛的胸口微微起伏,不像之前那樣毫無動靜,「嗯」的呻吟了一聲,終於睜開了眼睛。似乎適應了一下眼前刺目的光線,她目光凝聚到卿塵臉上:「姐姐……」
  卿塵微微一笑:「醒了?」
  鸞飛看著她不說話,卿塵先取來一點兒溫水:「喝點兒水,然後把粥吃了,也好恢復一下。」
  鸞飛就著她手中的茶盞喝了幾口水,突然道:「慈安宮?」
  卿塵道:「嗯,是慈安宮。」
  鸞飛看向她:「我怎麼在這裡?姐姐怎麼在這裡?」
  卿塵淡淡笑道:「我若不在這裡,你能醒過來嗎?」
  鸞飛低頭,眼中出現一點兒警惕的神色。卿塵纖眉微挑,真是鳳家的女兒,隨時都帶著警惕。坐到身旁將藥膳粥遞給她,突然靈機一動,大膽道:「九皇子給的解藥真是有效。」
  鸞飛一怔,神色複雜的看著卿塵,就在卿塵以為自己押錯了籌碼的時候,她幽幽說了句:「不是詐稱自盡身亡,將我帶出宮嗎?」
  原來是這樣打算的,出宮以後再服解藥,或者便在九皇府中隱姓埋名以待日後。卿塵道:「太子為救你,和你一起被京畿衛帶回宮來,其餘我便不知道了。我只知若是現在不服解藥,你便真的是自盡身亡,任誰也再救不了。」
  鸞飛目視著前方道:「這藥性可持續一個月使人不死,既出不了宮,溟為何要你來將我救醒?」
  卿塵鳳目閃過微微的光彩:「一個月?不吃不喝一個月,光餓也把人餓死了,離心奈何草只能保人七日平安,再下去便成乾屍一具。」
  「什麼?」鸞飛身子一震:「你胡說!」
  卿塵也不和她爭辯:「你便當我胡說也無妨。」其實這個道理也用不著再說,誰能這樣熬過一個月?
  鸞飛靜默了會兒,道:「即便如此,他還是要你來救我了。」
  卿塵低聲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鸞飛抬眸,那抹警惕再次出現:「他既給了姐姐解藥,難道什麼也沒說給姐姐知道?」
  卿塵點頭道:「對,他什麼也沒說給我知道,只因這解藥根本不是他給的,而是我自己找來的。」
  鸞飛猛的抬頭,卿塵靜靜的看向她,姐妹兩人一坐一站,錚然相對。鸞飛眼中儘是繁複神色,卿塵面色沉寂,眸中深幽,毫不相讓:「枉太子為你不惜和天帝衝突,致遠殿中險些被天帝盛怒之下以劍刺死,現在人還被關在松雨台思過,你是不是自始至終便一心要置他於死地?」
  鸞飛眼中微微一動,但冷冷說道:「你誆我。」
  卿塵淡淡道:「沒錯,兵不厭詐,你既能誆別人,便該想到總有一日別人也會誆你。」
  鸞飛沉聲道:「你想幹什麼?」
  卿塵反而問道:「父親是否知道此事,鳳家參與了嗎?」
  鸞飛道:「參與了又如何,不參與又如何,難道你還想毀了鳳家?」
  化剛為柔,卿塵道:「毀了鳳家對我有什麼好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難道還和鳳家脫得了干係?你腹中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不管孩子是太子的還是九皇子的,你做母親也該為他想想。」
  鸞飛胸口緩緩起伏,顯然心思澎湃猶疑不決,突然慢慢說了句:「姐姐是在替七皇子謀劃吧?」
  卿塵不想她問出這樣一句話來,眉間眼底清若流水,搖頭道:「我誰都不為,只為我自己。」
  「只為自己?」鸞飛冷冷笑說:「說的好,我也不過為自己罷了,不過當然也為鳳氏。」
  卿塵依然靜靜的,但是目光中多了一種憐憫:「九皇子布了一盤棋,棋走到今天,你已經是他的一顆棄子,若今日我沒有拿到解藥,你想想會是怎樣吧。需要的時候,他一樣會將鳳家當成墊腳石。就算出了皇宮,你也是他見不得光的人,難道,你還想他能讓你平起平坐?」
  鸞飛自少迷戀九皇子夜天溟,是一段誰也不知道的情愫。無奈九皇子娶了姐姐纖舞,濃情密意伉儷情深,成了自己的姐夫,她也只能遠遠看著,自思心事。然而好景不長纖舞病故,卻於她成了天賜良機,九皇子傷痛欲絕時,她殷殷勸慰諸般體貼,時常藉機陪在身邊。她們姐妹本就極其相似,日久以來九皇子也慢慢待她不同。鸞飛曾不止一次想像自己能和心上人執手並肩,但也知道自己身為修儀,是不可能被賜婚皇子的,是以積極助九皇子謀劃,以期有朝一日能登位冊後,成就夙願。
  然而卿塵方才一席話,就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利刃,將她一廂情願寸寸剖開。鸞飛深知皇家,對自己眷戀的九皇子亦瞭如指掌,九五尊位之下,父子兄弟尚可刀戈相向,何況其他。登上皇位的夜天溟,怎麼會使自己的後宮出現這樣一位曾經同前太子私奔、詐死、莫名其妙的皇后?鸞飛玉指緊緊收起,握住身上被角,貝齒暗咬,卻依舊並未死心,說道:「他答應過我,共富貴,同天下,他不會負我的。」
  往來糾纏一個「情」字,熏染神骨,誤盡蒼生,卿塵只覺參不透說不得。在她看來,鸞飛和九皇子何其相似,不但深藏野心亦工於謀略,只鸞飛是女人,而夜天溟是男人。女人之於男人,在這一步上,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她不能在這裡久待,話說至此,也差不多了,不如讓鸞飛自己細想,起身道:「或者哪天讓他自己說給你聽吧。現在暫時不會有人知道你已經醒來,你自己要小心,我得空再過來看你。」說罷出了偏殿,將殿門輕掩,吩咐外面侍衛嚴守,任何人不得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