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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半年前。
  八服大學某系一班。
  A402教室。
  上課中。
  「天零,把這首詩歌翻譯成中文。」
  又走神了,教授正在提問,幸好沒有問到她。她是二年級的白杏,是個女生,對班上讀書成績傑出的天零同學抱有好感,暗戀他兩年了。
  「寂靜的弓弦……」他的側面在淡淡午後的日光下分外文雅斯文,皮膚猶如象牙,看起來細膩而且光澤,天零的氣質是孤僻冷靜的,像秋天夕陽下一池靜水,從來看不見波瀾的樣子。他的聲音磁性而平穩,充滿了天零特有的萬事不關心獨來獨往的冷淡和自信,就是那種冷淡的自信讓她常常情不自禁地看著他,即使他目不斜視,也讓她覺得很幸運。
  天零同學是八服有名的天才,在鋼琴、繪畫、書法和收藏等方面都有高水準的成就,聽說高中的時候還是全國網球聯賽的選手,但上大學以後他似乎遇到了特殊的身體問題,不能再參加體育運動,網球也就放棄了。但是儘管如此,天零也依然是八服女生心中的天才和白馬王子,除了身體似乎常常出事,天零同學是一個優雅而有些冷淡的優等生。
  另一個令人注意的男生是他們班、不,是八服有名的流氓學生朱邪。聽說「朱邪」這個奇怪的姓源自古代的鮮卑族,也就是朱邪同學不是漢族人,但是惹人注意的是他經常和外校奇怪的人打架,而且似乎每次都能贏。
  此外……他似乎和身為優等生的天零特別要好。
  真是奇怪的組合不是嗎?擅長鋼琴繪畫書法、喜愛收藏的冷淡優等生,和惹是生非粗魯野蠻的學生流氓,他們非常要好。
  「啪」的一聲,天零翻譯到一般驟地雙手撐住桌面,課本掉在了桌上,接著原子筆隨著震動也掉到了地上。
  「天零?」教授吃了一驚,天零的身體很容易出狀況他知道,但是他還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沒什麼……」天零低聲說。
  「天零!」旁邊的同學站起來扶他,「沒事吧?如果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勉強上課,要不要回去休息?」
  「沒什麼我只是有點……呃!」天零一句話說到一半,突然之間摀住嘴,像有什麼東西硬生生噎住了他的喉嚨。
  「天零?」教授走過去看他,「不舒服就回去休息,要不要個同學陪你去看一下醫生?」
  「不……」
  「教授!」她突然站了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過去強行掰開天零的手。
  一時間滿室寂靜。
  那手心裡赫然是一灘血跡。
  那一天是她和暗戀兩年的天零第一次正式接觸的時候,看見那灘血跡的時候,她以為他得了什麼絕症,從來沒有想過她會被捲入後來那些古怪的不可思議的事。
  但是就算她知道了,她還是會承擔下來送他去醫院的,因為她擔心的是他的健康。
  她是班長。
  她從來也不知道天零和朱邪之間存在那種奇異的、難以解釋的秘密關係。
  「白,在想什麼?」
  半年以後,天零的學生公寓,白杏正在收拾明天考試的材料,剛剛沐浴出來的天零淡淡地問。
  斜眼看了半身披著浴衣甚是性感的天零一眼,白杏微笑,「在想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那天的事——在想——」她舒了一口氣,「如果那天不是我送你去醫院,住在這裡的人是不是就會是別人而不是我?」
  「我不喜歡假設。」天零擦頭髮的毛巾滑下來一半,他順手又蓋上頭頂,「我只想早點和那個傢伙脫離關係,是誰都無所謂。」
  他轉身進了他的房間。白杏無奈地歎了口氣,敲了敲手裡一疊書本,暗戀他兩年半了,但是一切還和當初住進這個學生公寓的時侯一樣,什麼都沒有改變過。雖然班裡的同學早已默認他們是情侶,雖然她也經常自欺欺人說是,但是其實還是不是的。她和天零目前正在同居——但是是那種——天零需要一個人照顧的同居吧?
  天零和朱邪之間存在著奇怪的秘密。
  那就是——朱邪身上如果受傷,傷痛會全部轉移到天零身上來,但天零如果受傷,朱邪不會有任何損害。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朱邪有恃無恐到處惹是生非,而天零代替他承受著來歷不明的傷痛。他們的關係其實並不好,一開始天零為了保護朱邪不受傷而跟朱邪走得很近,但自從半年前被她發現秘密以後,阻攔朱邪打架和照顧天零的健康都成了她一個人的事了。
  天零討厭朱邪,畢竟他代替朱邪承擔著各種各樣的痛苦。
  朱邪看天零不順眼,他更討厭所謂的天才和優等生。自從白杏插入兩人之間,天零和朱邪能不見面就不見面,彼此對對方的惡感已經高漲到不能容忍的地步。
  為什麼朱邪受到傷害是天零感覺到痛苦?這個問題他們也答不上來,說剛上大學朱邪和學校後門的小流氓打架,那小流氓一刀砍中朱邪的手臂,竟然是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的天零血濺三尺。也許在那時候就有什麼東西搞錯了,而他們怎麼想也想不起來要如何挽回。
  朱邪最近變得比較乖了,至少已經半個月沒有打架。白杏收拾好了課本,開始擦桌子,這半個月天零沒有出任何狀況,真是值得慶幸的事,至少對高傲冷淡的天零來說,沒有妨礙他我行我素,就是萬事都不關心,也就不會想到要和朱邪吵架。天知道她最頭痛這兩個人吵架了,一吵就是天翻地覆沒完沒了。
  「篤篤篤」,一邊開著的電腦發出QQ敲門的聲音,她剛整理好書本轉頭去看,是朱邪上線了,估計又去了網吧泡網,這傢伙住的地方常常變動,目前住在哪裡她也不知道。
  「嗨。」朱邪在網上大名叫做「本大爺」,和他的性格倒是相稱,「小杏,最近好嗎?」
  「和以前一樣。」其實朱邪是個蠻不錯的人,雖然腦子容易發熱,但是他那身很可笑的正氣也常常讓她覺得感動,「你呢?最近怎麼樣?」
  「我和紫治那幫傢伙和解收手了,答應過你少惹是生非嘛,這幾天那裝酷的傢伙應該活蹦亂跳生猛得很吧?小杏你和他住在一起要小心夜半色狼啊。」朱邪那麼說,有點悻悻的味道。
  「天零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少胡說了,最近住在哪裡?」白杏知道前一陣子朱邪和紫治大學的柔道社結下樑子,打起架來昏天暗地,那一陣天零幾乎天天住在醫院,弄得差點學校老師都以為他得了絕症要死了。到了那地步朱邪終於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答應了她少惹是生非,卻竟然還能和人和解,她開始有一點欣賞朱邪起來。
  「住在朋友家裡。」
  「不會是女的吧?」她開玩笑。
  「是兄弟,你以為像你一樣追男人追上門去?」
  「喂!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可是你拜託我住在這裡照顧天零的。」她埋怨,有點臉紅,半年前可是朱邪對天零代受傷痛這件事有些過意不去,才拜託了知道事情真相的她照顧天零。
  「切!你那些小算盤難道本大爺我還不清楚?迷上了小白臉嘛~~~」他打了一個長長的「~~~」,似乎在網吧那邊特別得意。
  「要不你回來和天零一起住,我搬走證明我清白。」她打下致命的一句,「他的麻煩可都是你惹出來的,關我什麼事?你再胡說八道,不要怪我拍拍手就走。」
  「生氣了?」朱邪說,「搬回去和那裝酷自私的人住在一起,我還不如跳樓。」
  「天零有什麼不好?」
  「他從頭到腳哪一點都不好。」朱邪說,「那傢伙沒有血性,除了整天擺貴公子的架子,什麼都不行。」
  「喂喂喂,這是害得他一個月有半個月要上醫院的人說出來的話嗎?」她真的有點生氣了。
  「我投降,我知道你向著他,他又帥、又酷、又會讀書、又會彈鋼琴畫畫寫字,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
  「我也沒要你這麼說他……」她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你在妒忌他嗎?」
  「我妒忌他??????」那邊打出了長長一串「?」和「!」,顯然朱邪被踩到了痛腳,「小杏,我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這次饒了你。」
  正當她和朱邪聊得精彩的時候,天零的房裡突然傳出「彭」的一聲大響。
  「誒?」她手裡在打字,提高聲音問:「天零?怎麼了?」手下寫「好像優點事,我過一會兒回來。」打完了站起來往天零房裡看去。
  「天零……」她推開房門,天零正站在窗口那裡,聞聲轉過身來,冷冷地問:「那個白癡在幹什麼?」
  跌在地上的是一本書,天零拿書的左手手腕……正在流血。
  她的臉色「唰」的一下慘白,三道傷痕!三道深深的刀傷——就像電視裡常演的割腕自殺的傷口一樣!那深度劃破了動脈,血就像泉湧一樣噴了出來,一滴一滴「滴答」落在天零拖鞋前的地面上,觸目驚心!「怎麼可能?他剛才還在和我聊天,怎麼可能自殺?」她大叫一聲,轉身衝出去敲打鍵盤,「你還在嗎?你幹什麼去了?受傷了嗎?」過於激動手指顫抖,她打錯了好幾個字。
  「沒有啊,本大爺在網吧聽歌吃飯,幹嘛?」朱邪回過來的是莫名其妙的信息,「你吃錯藥了?」
  「天零他突然受傷流血了,你真的沒有和人打架?沒有割脈自殺嗎?」
  「割脈自殺?開什麼玩笑?小姐,今天不是愚人節。」
  「天零他受傷了!真的不是你割脈?那就是……不知道誰割脈自殺,傷口又出現在天零身上!!」她越打字越臉色蒼白,「總之你快點回來!天零受了這麼奇怪的傷……你快點回來幫我!」打完信息,她飛快地拿出急救箱,衝入天零的房間,「朱邪說不是他做的,你的傷怎麼……」她又呆住了——剛才是三道傷,現在是五道——也就是想要自殺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刀劃下去會沒事,在不停地嘗試。
  天零倚靠著窗口站著,受傷的左手垂在身邊,他就像正在不停地被人割開的那隻手不是自己的一樣,滿臉淡漠的表情,看著窗外的晚霞。
  血一點一點地濺滿了整個木板轉,順著天零修長漂亮的指尖……她倒退一步——下個星期——天零要參加學校的學年祭演出。退了一步以後她立刻衝了過來,「拜託!傷口是你身上的!不要擺出一臉和你無關的表情好不好?至少……至少也包紮一下!」她開始撕開消毒棉花的包裝,準備用雙氧水給傷口消毒。
  「沒有用的,不知道自殺的人是誰,就不能阻止他自殺。」天零淡淡地說,「人有自由活,當然也有自由死。」
  「他殺的是你又不是他自己!不管是誰要自殺是他自己的事,可是他如果跳樓死的是你,你難道一點也不關心?」白杏真要給他氣死了,「你有沒想過關心你的人的心情?你父母養你二十年,難道就是為了代替別人死掉?莫名其妙!」邊說邊罵,她邊用顫抖的手給他上藥包紮,幸好自殺的人也許下手五刀依然沒有效果,也就放棄了。
  「我死了,奇怪的事情也就結束了,沒什麼不好。」天零一直看著窗外的晚霞,霞光映照整個城市,把下班的人流和車流都映成溫暖的橘色,「這麼多人的世界,誰管得了誰究竟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就算是神也管不了哪一個人究竟怎麼死吧?」他轉過頭看了白杏一眼,「活著有什麼好?」
  活著有什麼好?他看過來的眼神平靜而死寂,就算窗外整個城市漸漸亮起來的夜景和天空漸漸璀璨的星光都映在他眼裡,也無法掩飾他眼裡的死寂,不需要朋友,不信任快樂,不缺乏任何東西,對於天零來說……包括會代替人受苦的奇怪身體,也許真的沒有什麼能讓他熱烈起來憧憬將來的生活。他什麼也不愛,什麼也不要,所以——活著有什麼好?
  白杏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是古怪的,「活著有什麼好?」她手上的動作沒有停,很快地幫他包紮起來,「我覺得活著很好,但是那不能成為你的答案。」黯然一笑,她說,「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就算我們住在一起那麼久,也從來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可以說吧?」
  他不回答,還是站著看窗外。
  她包紮完了轉過身打算出去,半年了,幾乎每天都是這樣,處理天零身上來歷不明的傷口,然後回到她自己的房間過單人生活。
  「白。」天零沒有轉身,突然開口叫住她。
  「嗯?」她正要推門出去。
  「你有沒有感受過——無法介入別人生活的感覺?」天零舉起沒有受傷的右手,緩緩在窗上的玻璃上劃下一道直線,「每一個人都是匆匆路過的行客……也許每個人都生活得很精彩,但是不管怎麼樣都無法介入他人的生活?」
  她沉默,然後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圈子。」
  他沒有再問。
  「天零……」這次是她背對著他開口,「我不知道什麼叫做無法介入他人的生活,我覺得……」她推開門走了出去,「你對什麼都不認真,連一點慾望都沒有,所以你一點也不快樂。」
  白杏回她自己的房間去了。
  不認真?天零的手指緩緩地在剛才劃下的一豎上加了一劃橫,在玻璃上畫了一個長長的十字——不認真不知道有沒有,沒有慾望倒是……真的。
  從來沒有想要什麼。
  也從來沒有需要什麼。
  人生……真的很無趣。
  真的。
  「彭」的一聲,大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個人嘴裡叼著根牙籤晃悠悠地站在大門口,「哈羅,小杏,那個裝酷的傢伙死了沒有?」
  踢開門,坐在沙發上目不斜視看著電視的正是天零,他眼睛看著電視,「你回來幹什麼?」
  「本大爺是聽說你割脈自殺才回來給你收屍,你以為我會回來看你?你又不是清純可愛的小妞。」進門的人人高馬大,比天零幾乎整整高了一個頭,天零身高一米七八,朱邪約莫有一米九,雖然流里流氣,但朱邪身上還是有股另類的帥氣,有點行俠仗義的帥。
  「你可以回去了。」天零淡淡地說,電視裡世界地理雜誌節目的燈光在他臉上映著連連閃爍,讓他本來如雕塑般象牙白寂靜的臉上平添一分死一般的冷靜。
  「我回來看小杏,她人呢?」朱邪搭著件髒兮兮的外套大步走了進來,「她吃錯藥一樣說什麼你割脈自殺了,害得我跟朋友說要回來收屍,今天晚上只好住在這裡了,讓開一點,本大爺要坐。」
  「她在洗澡。」
  「哇!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朱邪躡手躡腳往浴室走去,「小杏洗澡你不知看過多少次了,我都沒看過。」
  「哼!」天零淡淡地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不好意思我已經洗完出來了。」浴室的門開了,白杏穿著嚴嚴實實的睡衣走了出來,「聽見你進門就知道沒好事。」
  「我們都半個月沒見面了,我知道你喜歡這個死板臉,但是看到我也要溫柔親熱一點嘛。」朱邪嬉皮笑臉地說。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白杏歎了口氣抓住朱邪的手,用力在上面擰了一把,「痛麼?」
  「痛。」朱邪老實地說,「你想要對死板臉動手動腳早本大爺身上動是沒用的,不是一定程度的傷不會轉移到他身上。」
  「那麼這樣呢?」白杏拿起一本書,「啪」的一聲,狠狠地砸了朱邪的頭。
  「不痛。」朱邪轉過頭去看天零,「是他痛。」
  白杏放下書走過去看天零,「會痛嗎?」
  天零依然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電視,彷彿那一擊與他完全無關,但白杏看見了他額頭上泛起一片紅痕。
  「還是轉移了,那就是說明現在多增加了一個人身上的傷會轉移到天零身上。」白杏挫敗地坐在天零身邊,「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
  「把另外一個傢伙找出來,警告他不許在自己身上動手動腳就可以了嘛。」朱邪悻悻地說,「又沒人要求他代替,真他媽的莫名其妙。」
  「到哪裡去找啊?」她煩惱得很,「難道貼廣告?誰會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這種事?」
  「總要想個辦法,否則死板臉真的死了還真是冤枉。」朱邪哼了一聲,「但是看到他那張臉本大爺就是不爽。」
  「我沒有請你進門。」天零冷淡地說。
  「你當我很喜歡來啊?欠揍!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啊?不是小杏拜託我,我永遠都不會進你這個房間!當你自己是什麼東西……」
  「門沒有關,要走就走。」
  「我不放心小杏和你這種變態住在一起!」
  「你很吵。」
  「你這——一點都不感激別人為你做事的混蛋!你以為小杏有什麼義務一定要在這裡照顧你?要不是本大爺好心小杏好心,你死在房間裡都沒人理你!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世界都要圍著你轉?要不是怕小杏沒個幫手你以為我很喜歡來啊?你這裡有寶啊?我見了你就想揍人!……」
  她的一個頭變成了兩個大。
  再聽三十秒,終於忍無可忍大叫一聲:「你們兩個鬧夠了沒有?」
  兩個男人頓時停住。
  「找不出別人的傷痛會轉移到天零身上的原因,你們兩個就是一條繩子上綁著的螞蚱,誰也跑不了!再吵都沒有用快點想辦法解決這件事,解決了以後你們一個去南極一個去北極誰也管不了!」她一口氣說完,長長地深呼吸,「天零,你沒有印象最近接觸過什麼奇怪的人?」
  「沒有。」天零依然看電視。
  「我說那傢伙肯定不合作……」朱邪幸災樂禍。
  「朱邪!」白杏叱了一聲,「你也好好想清楚最近有沒遇到奇怪的人?」
  「我遇到的對小杏來說全部都是奇怪的人。」朱邪聳聳肩,攤開手。
  「那為什麼會出現第二個人?」她真的很昏,「如果還會出現第三個第四個人,我們豈不是要把天零供在重病房裡?萬一有人服毒跳樓,還是毀容怎麼辦?」
  「哈哈……」朱邪卻在旁邊捂著嘴偷笑,「毀容……我怎麼沒想過……要是有人毀容小杏不要你了,看你這死板臉還有人理睬?」
  「朱邪!」白杏大怒,「你太過分了!」
  「玩笑玩笑。」朱邪摸摸自己的臉,「雖然不會受傷,但是要在本大爺這張萬人迷的臉上揮刀,我還真是不敢啊。」
  「你們太吵了。」天零站了起來,「我回房間了。」
  「你流了好多血,吃一點東西再睡覺吧?」她追上兩步,「我煮了雞蛋面……」
  天零充耳不聞,揮了揮手,關上了房門。
  「這傢伙還是那樣沒心沒肺。」朱邪嘲笑,一跳坐上剛才天零坐的位置,「看這什麼高深的藝術片。」他轉了動畫片來看,「小杏你和這傢伙住在一起,不會覺得很想發瘋嗎?他做什麼都像規劃好了一樣,優秀優秀,除了優秀他什麼都不是。」
  「也不是……」白杏無力地坐下,頭靠在沙發椅背上望著天花板的吊燈,「喂,朱邪。」
  「幹嘛?」
  「你以前為什麼會選擇和天零住在一起?」她問,這個學生公寓是天零和朱邪一起租的。
  「啊?那時侯覺得這傢伙很優秀,而且很酷,和他住在一起肯定會有很多女孩子上門。」朱邪拿了放在桌上的餅乾來吃,咬得卡啦卡啦的。
  「後來為什麼那麼討厭他?」
  「住在一起以後覺得他很沒意思,叫他一起出去玩不去,請他喝酒他不喝,最沒意思的一次是我有個朋友被人欺負。」朱邪的長腿蹺在桌面上,一邊咬著餅乾一邊說,「被夏街那群混混打破了頭還搶走了女朋友,我叫他一起去揍人,他竟然不肯。」
  她沉默,打架當然不適合天零,但怎麼說……天零也的確是那種朱邪說的沒有血性的人,不會為了任何事拚命。
  「不肯就算了,那時候他說了一句話,讓我對他徹底失望。」朱邪說。
  「什麼話?」她抬起頭。
  「那傢伙說——『有什麼不好呢?』」朱邪長長吐出一口氣,「我告訴他我朋友被欺負得很慘,他竟然說『有什麼不好呢?』」
  「恩……不過也許天零覺得,有那麼熱鬧的生活,可以生氣的事,還有朋友可以幫忙,真的——沒什麼不好。」她歎了口氣,「他剛才問我『活著有什麼好?』我一點都答不上來呢。」
  朱邪怔了一下,「活著有什麼好?」他抓了抓頭,反問一句:「那死了就很好嗎?」
  白杏也怔了一下,笑了起來,「那也對,死了有什麼好?」她的視線從天花板收回來,「只有活著才會開心。」
  「那傢伙是從來不開心的,雖然他很優秀。」朱邪抓抓頭,拍下許多頭皮屑,「那傢伙就像死水一樣,你不掐著他的脖子晃啊晃的,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喂!你搞什麼?不要在這裡亂拍,快去洗澡!髒死了你在這裡亂拍頭髮我還要洗地板!快去洗澡!」她突然省悟過來朱邪在做什麼,一下跳起來把這個不講衛生的人關進浴室。
  「喂喂喂,小杏啊,我沒有換洗的衣服。」
  「好好在裡面洗一個小時才出來,一個小時以後我才給你衣服。」白杏拖長聲音叫。
  「一個小時我都會淹死的。」
  「你太髒了,沒有一個小時你就淹死在裡面好了。」
  「太沒良心了……」
  只要那傢伙在就會很熱鬧。
  房間裡天零靜靜看著手腕上包紮的層層繃帶,眼睛裡映著窗外的浩瀚宇宙裡的星。
  透過劃過十字的紋路而來的星光特別璀璨漂亮。
  但也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