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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大會

第十二章 泰山大會 雲無雙的女兒,將會在泰山大會上出現,並宣佈重建無雙教,這一驚人的消息,吸引了無數的武林人士,來到泰山。 泰山南天門,守著一隊武士。人們走到南天門,都會被攔住:「對不起,請出示請貼。」有請貼的人,被請上山去,沒請貼的人,被攔在山下。 被攔在山下的人,自然不肯答應,尤其是其中一個大眼睛,看上去已經是非常淘氣的小姑娘,更是煽動著別人去打架。 有門有派,有名有望的武林高手,自然有人上門送上請貼了。沒請貼的,就是那些無門無派,無名無望的小人物了。一心一意地來到泰山,卻上不去,這些人心中自然是著急了,語言之間再有衝突,南天門外,一時竟渾亂起來。 正在這時,一隊人從山上下來,只聽見有人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守門武士一見這人,立刻恭恭敬敬地行禮,答道:「回稟總堂主,是有些人在鬧事。」 那總堂主淡淡地道:「全都拿來下,等大會之後,再行發落。這等鬧轟轟的,成何體統。」 那些鬧事的人一聽要拿下,立刻四散逃開了。那小姑娘站在一塊大石頭上正看熱鬧,忽然大聲叫道:「段無忌,怎麼是你?」 段無忌循聲看去,正看見崔寧寧這小丫頭正搖搖晃晃地站在一塊大石頭上,高興地向他揮手,全沒注意到自己的腳下。忽然她腳步一滑,眼看就要一個跟頭摔下來,段無忌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 段無忌看著她歎道:「怎麼我每次看見你,你都會惹點事出來,你就不能安份點嗎?」 崔寧寧笑嘻嘻地道:「沒辦法,下次改進。」接著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道:「現在我是不是沒有請貼也可以上山了?」 段無忌攜著她的手上山,一邊問道:「你是不是又是偷著跑出來的?」 寧寧嘟著嘴道:「還說呢,上次你扔下我跑了,害得我被我爹關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出來,我可要你賠我。」 段無忌失笑道:「這麼說,還是我對不起你了,你要我怎麼賠?」 寧寧眼睛一亮:「好,你帶我去看看那個什麼雲無雙的女兒。我在江湖上,老聽人說雲無雙這、雲無雙那的,她究竟長得什麼樣子,我雖然看不到她,但看看她女兒也算差不多了。」 段無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你跑這麼遠的路,就是為了看她?」寧寧點點頭,段無忌忽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誰……」他說到這兒,又停下來了。寧寧認真地道:「我是寧寧呀!」忽然間似恍然大悟:「我知不知道自己是誰?哦,你是說我沒資格見她。哼,我崔寧寧要見一個人,就算是皇帝,都不敢說我沒資格。你居然這麼看不起我。」 段無忌看著她嘟著小嘴,煞是可愛,撫著她的頭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她現在還沒到。」 寧寧問:「那她什麼時候才到呀?」 段無忌看著遠方,道:「明天。」 ※       ※       ※ 第二日,段無忌攜寧寧來到大廳,見廳中已經有許多人在等待著了。寧寧轉頭看來看去,只見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道士有尼姑的,各色人等混雜,熱鬧非凡。 寧寧指著上首笑道:「真好玩,道士尼姑來化緣,怎麼坐得那麼高。」 段無忌忙捂著她的嘴,悄聲道:「道士是武當派的清風道長,是這主持這次聚會的人。尼姑是峨眉派掌門人師妹趙秀言,聽說她失蹤了十幾年,就是因為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才被囚禁的。這次她逃出來,來到武當派,武林中人才知道原來雲無雙還留下了一個女兒。正在這時候,武林中又出現了雲無雙的女兒,所以,清風道長才請趙秀言來此一同認人。這次聚會非同小可,在這兒,你可不能亂說話了,這兒都是武林有名望的人物,說錯了話,可要惹事上身。」 寧寧笑道:「我不怕事,事兒怕我,沒關係。」 段無忌故意沉了臉,道:「不管你有什麼理由,總之,你與我在一起,就要聽我的話,否則,我現在就將你送到山下。」 寧寧嘟著嘴,白了她一眼道:「這一次算你贏,好不容易來了,豈能不看到正主兒。」 段無忌忽道:「正主兒來了。」 只見眾人喧嘩聲所止,一群白衣人擁著一個白衣少女進來了。這少女長得很美,在場的老一輩的武林人士,更可看出她的容貌五官,有七分像當年的無雙教主雲無雙。她一進來,就覺得她身上帶著一股煞氣。發自她身後的侍衛,發自她的眉宇神情間,更發自她身上所佩那把黑色的刀。 寧寧「嘩」地一聲,道:「真像個女魔頭。喂,段無忌,她身上那把刀,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無雙刀。」 段無忌看了她一眼:「這是不是無雙刀,難道你不知道嗎?」 寧寧奇怪道:「段無忌,你這兩天說話好生奇怪,為什麼我應該知道?」 她說話聲音大了,雖然站在後面,也引得前面的人回頭來看。段無忌臉色微變,道:「你不是一直吹牛說,你什麼都知道嗎?原來也不是真的呀!」 寧寧悻悻地說:「你又笑我。」段無忌早暗暗捏了她一把,她想起方才段無忌說過的話,聲音也只好乖乖地輕了下來。 那白衣少女站在正中,向四周掃視一番,傲然道:「雲無雙之女,現任無雙教教主雲中鳳,見過各位前輩了。昔個家母手創無雙教,今日,在這泰山大會中,我宣佈重建無雙教,不知諸位可有意見?」 眾人面面相覷,料不到她一進來就會說出如此之話。眼見她身佩雲無雙當年威懾天下的無雙刀,心中不禁一寒:「難道這江湖十幾年後,又要出這麼一個女魔頭?」 雲中鳳神情倨傲,道:「各位不說話,想是沒有其他的意見了?」 忽然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不、我不答應。」聲音似是從外面發出來。 雲中鳳轉過身來,喝道:「你是誰,你憑什麼不答應。」 那女子道:「因為你不是雲無雙之女,你是個冒名之人。」 雲中鳳怒道:「你竟敢說我是冒名之人,你憑什麼這麼說?」 那女子道:「因為,我才是雲無雙之女。」 眾人這時的眼光,都已向著廳外。 只見大門外,兩個崑崙奴一個跟頭翻身進來,手一展,鋪開兩道紫雲障,從大門直至廳中,行了一禮,一個翻身又不見了。接著,一個紅衣大漢大喝一聲,紫雲障中,一道紅地毯居中鋪開。聽得細樂陣陣,四個小婢手持香花露水,一路灑來,一乘軟轎在廳外停下,轎旁隨侍著兩名美貌的丫環,走進廳中,道:「顧長風、雲無雙之女,顧小姐到。」 滿廳皆靜,眾人見了這排場, 連氣息都不由地小了。 只聽得轎中人吩咐道:「葬花,掩月,扶我下來。」 段無忌心中一動,暗忖道:「葬花、掩月?焚琴、煮鶴?」 兩名丫環掀開轎簾,扶出一個女子來。眾人眼前一亮,只見那少女面容五官與雲中鳳倒也有五分相像,只是精神氣度,卻是大大不同了。她身著一身淺綠色的輕衫,裙邊用墨綠色的絲線繡著翠竹千竿,輕風吹來,吹動她的衣角,她倚在兩個侍女身邊,宛若弱不禁風。那少女走進廳中,臉色微微一紅,輕聲細語地道:「晚輩顧小雪,見過各位前輩。」 眾人見了這少女斯文靦腆的模樣,倒像是個足不出戶的大家小姐,全不似雲中鳳盛氣凌人,如何竟是那名聞天下的雲無雙之女。 坐在上首的武當護法清風道長先開言道:「顧姑娘,你剛才說,你是誰人之女?」 顧小雪淡淡地看了雲中鳳一眼,道:「晚輩顧小雪,先父東海顧公,諱上長下風。先母黃山雲氏,曾為無雙教教主。晚輩稟承先父先母遺訓,不修習上乘武功,不涉足江湖爭鬥。今日武林大會,我本不該來的,只是我若不出來,豈不讓別有用心之徒,以先母名義,冒名頂替,擾亂江湖,混水摸魚,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地。須知先母在十五年前的泰山大會上,就曾當著先父與天下英雄面前,與各門派永息爭鬥,再無殺戳,並解散了無雙教。又怎會在今日,又會有個什麼人,以先母名義,重組無雙教。各位武林前輩見多識廣,當知真偽,勿為宵小所乘,以致破壞武林安寧。先父在世時,以保衛武林和平為已任,望諸位前輩助晚輩,休要讓他們的陰謀得逞。」 顧小雪一番話,說得眾人暗暗點頭:「果然不愧為顧先生之女。」 卻見雲中鳳臉色一變,喝道:「一派胡言,竟敢誣蔑於我。你以為你是誰,就憑三言兩語,要讓天下人都要聽你的?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才是雲無雙之女嗎,我先讓你見識見識無雙刀的厲害。」她身形一動,一道刀光快似閃電,襲向顧小雪。 顧小雪身後,立刻閃出四名侍女,揮劍接住雲中鳳的攻勢。顧小雪卻站立不動,淡淡地道:「你可以殺了我,卻不能改變事實,你們的陰謀,更是休想得逞。」 眾人看著兩邊廝殺,一時也不知是信誰的好。 正當此時,一劍飛來,只聽得刀劍齊鳴,眾人定睛看時,爭鬥已止。只見場中忽然多了一個青衣人,雲中鳳與顧小雪的侍女刀劍均已落地,正驚疑不定地看著那人。 那人回過頭來,只見他兩鬢微雪,容貌俊美,宛如玉樹臨風,武功高強,瀟灑溫和。雖近中年,仍是一個美男子,而且他成熟的風範氣度,更勝過少年人不知多少。寧寧低聲讚道:「好一個美男子。」 只見上座清風道長站了起來,失聲叫道:「羅師兄。」 雲中鳳一驚:「你就是九華劍客羅飛?」 九華劍客羅飛,他是雲無雙的第一個戀人,他的一生充滿傳奇。他曾是武當派掌門的得意弟子,他也是第一個,自動放棄武當弟子身份的人。他的妻子呂青青,也為他放棄了華山派掌之位,隨他隱居在九華山。他曾獨身一人,救出九大門派的無數首腦人物,他也曾為了阻止雲無雙對武林中人的大屠殺,而慨然自刎。他為武林,犧牲良多,武林中人,對他充滿了敬意和愧意。因此上大家一見羅飛,都不由地站了起來。 羅飛淡淡地道:「清風道長,在下已經不是你的師兄了。」 清風臉微一紅,改口道:「羅大俠來了就好了。兩位姑娘爭執不休,以羅大俠之見,哪一位姑娘才是雲無雙的女兒?」 羅飛凝神看著兩人,雲中鳳的模樣,倒有七分像是雲無雙做了教主之後的樣子。雲中鳳上前一步,急切地道:「羅大俠,我是雲無雙的女兒。」 羅飛退後一步,他再轉向顧小雪,見她一身淺綠色衣裙,與昔年桃雲小築中的雲馨的衣服一模一樣,他心頭一震,向顧小雪走了一步,顧小雪輕垂著頭,低聲道:「桃雲小築的桃花,開了,又謝了。」 羅飛一聽此言,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彷彿看到雲馨正含怨看著她,他不由地走上前一步,拉住顧小雪的手,顫聲道:「雲馨——」忽然聽得遠處雲馨一聲輕笑,他猛一驚,立刻清醒過來,眼前的人,仍是顧小雪。 清風道長走上前一步,問:「羅大俠,可看出是哪一位姑娘了?」 羅飛心中已經認定顧小雪了,正要開口,他轉過頭去,忽然看到了一張女子的臉一閃而過。他再看時,卻又不見了。那一霎,他真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顧小雪輕聲喚道:「羅大俠。」羅飛一低頭,見自己仍執著顧小雪之手,他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開手。眾人見他神色,也有幾分猜測是顧小雪,雲中鳳退後一步,向背後暗暗作了一個手勢。 眾人的眼光,都只在羅飛身上。卻聽見羅飛道:「兩位姑娘,一位形似,一位神似,在下也不能肯定,哪一位是真,哪一位是假。這件事,尚須慢慢地研究,各位意下如何?」眾人想不到連羅飛也不能斷定誰是雲無雙的女兒,不禁對兩位姑娘的身份更增好奇。 段無忌見再無其他可看,就拉著寧寧悄悄地退出去了。過了一會兒,眾人都散了出來。寧寧笑道:「我這次來本來只是想看看熱鬧。沒想到,這次泰山大會比我想像的更熱鬧。好奇怪呀,怎麼會有兩個人爭著做雲無雙的女兒?」 段無忌低頭看著她那活潑的小臉兒,道:「雲無雙是魔教教主,顧先生是俠義道聖人,他們的女兒,是武林中黑白兩道的公主。這個位置,自然是人人想要。斗的,並不止是她們兩人而已,恐怕她們的背後,還各自有人呢?寧寧,以你看,誰才是真的?」 寧寧笑道:「我喜歡那個顧小雪,我覺得她才像個真正的公主,看上去那麼高貴大方。段無忌,我們去看看她好嗎?」 段無忌看她一眼,忽問:「寧寧,你爹娘對你怎樣?」 寧寧奇道:「你怎麼忽然問起這些來了?」 段無忌似笑非笑:「我關心你,自然對你有關的一切事也都會關心!」 寧寧忽然臉一紅,但立刻又恢復以笑嘻嘻的神態,道:「我爹爹待我很好呀,從小到大,不論我多淘氣,他都沒有責罵過我。我們京城四朵霸王花,有時偶而也會做得過份一點,她們三個都給爹爹責罵過,只有我一點事兒也沒有。我就有點怕姑姑,我們家只有姑姑最厲害,所有的事,都是姑姑做主。」 段無忌心中一動:「你爹爹也聽你姑姑的?」 寧寧點頭道:「是呀!」 段無忌低頭沉吟不語,寧寧一轉頭,正看見顧小雪帶著兩名侍女走過,忙推了一把他道:「快看,顧小雪。」 一邊自己已經跑過去,笑嘻嘻地搭訕道:「顧姑娘,這麼巧呀!」 顧小雪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頭髮亂糟糟,好一件漂亮的衣服,卻左邊一塊泥,右邊一個洞,還笑得洋洋得意。她停住腳步,微微一笑,道:「這位姑娘,你是誰呀?」 寧寧笑道:「我是崔寧寧。」 顧小雪像是怔了一下,立刻綻開了笑容,親切地叫道:「你叫寧寧?真是好名字。」一邊用自己雪白的手帕,擦去寧寧臉上的汗和灰塵,拉著她道:「是一個人嗎?」 寧寧道:「不是,還有段無忌。」一回頭,卻不見了段無忌。 顧小雪笑了笑,如一個姐姐似地拉著寧寧的手,溫柔地問長問短:「你偷偷地從家裡跑出來,家裡人豈不擔心。江湖險惡,你還是早點回家去的好。下次要看熱鬧,也該讓家裡人陪著你一塊來。你要是出了事,可不得了。」 寧寧吐吐舌頭,企圖轉變話題:「小雪姐姐,你現在是去哪兒呀?」 顧小雪笑道:「我想去拜見一下羅大俠,還有一件故物要交給他。」 寧寧立刻道:「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顧小雪溫柔地笑道:「當然可以,不過,羅大俠畢竟是前輩,你去見他,讓我幫你先整理一下頭髮衣服,好嗎?」 顧小雪拉著寧寧坐在道旁的石頭上,微笑著幫她梳好頭髮,收拾得整整齊齊地,才與她攜手而行。 來到一個小院落,侍婢葬花輕扣門環,院中走出一個藍衣少年,溫文有禮地問:「請問姑娘有什麼事?」 寧寧見了他的容貌,脫口而出道:「我們來找羅大俠,他是不是你爹爹?」 那少年一怔,臉不由地紅了,忙道:「不,在下楊棄,姑娘是要找家師嗎?請隨我來。」 顧小雪「呀」了一聲,忙道:「對不起。」寧寧不好意思地衝著他笑了笑,道:「不能怪我呀,難道沒人對你說,你們倆人真是太像了,簡直就跟倆父子一樣。」 楊棄雖被她說得有些尷尬,但仍保持風度,微笑道:「在下剛剛拜入師門不久,承師父不棄,收我為徒。姑娘見笑了。」 顧小雪忙著為寧寧道歉道:「對不起,這位寧姑娘只是心直口快了些,楊少俠請勿見怪。」 楊棄忙低了頭,道:「沒什麼,這位小妹妹很可愛。」 可是等楊棄剛轉身,寧寧就忍不住對小雪道:「你沒看見,他們真是是長得很像,尤其是說話時,都這麼嘴角一動,眉毛一揚的樣子,更是一模一樣。」她說話也不懂得小聲,楊棄想不聽見都不行,只好裝作沒聽見走在前面引路。 寧寧還待再說,卻見已經到了房門口,羅飛走出房門,看見了二人,忽然間怔在那兒,一動不動。 顧小雪上前一步,行禮道:「晚輩見過羅大俠。」 羅飛哦了一聲,方道:「這位姑娘是……」 寧寧忙搶著道:「我叫寧寧,我是過來看熱鬧的。」 羅飛眼睛一刻也沒離開她,問:「姑娘貴姓?」 「我姓崔?」寧寧的頭已經不安份地東轉轉西轉轉了。 「姓崔?」羅飛喃喃地道:「怎麼是姓崔?」 寧寧卻已經不耐煩了,催著顧小雪道:「小雪姐姐,你不是有東西要帶給羅大俠嗎?是什麼東西呀,是不是什麼寶刀秘芨之類的呀?」 顧小雪轉身,接過掩月手中的錦盒,朝羅飛打開,輕聲道:「羅大俠請看。」 羅飛一見錦盒之物,立刻臉色大變,他接過錦盒,雙手竟微微顫抖。寧寧連忙湊過去看,卻見錦盒內只是一隻花形的舊香爐。羅飛看著小雪道:「這個香爐,怎麼會在你的手中?」說著,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寧寧。 顧小雪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微微點頭道:「羅大俠,我送這個香爐並無別意,只是想請你相信我。」 羅飛道:「姑娘請說。」 顧小雪低聲道:「我想與羅大俠單獨談談。」 羅飛點點頭,請她入內。 寧寧見兩人入內,忙拉著楊棄道:「來,我們聽聽他們說些什麼?」 楊棄卻搖頭道:「師父和顧姑娘在說話,我們不可以偷聽。」 寧寧掃興地道:「你這個人真呆。」卻見楊棄向後走去,忙問:「你去哪兒呀?」 楊棄道:「我要到後院為師父煎藥。」 寧寧叫道:「哎,我也一起去。」忙跟了過去。寧寧的性子浮燥飛揚,本不喜楊棄這種溫和拘謹的人。她喜歡與段無忌這樣桀驁不馴,野心勃勃,每時每刻都似不懷好意,對她從來就像沒一句真話似的人在一起,才會覺得刺激,有趣。可對這初見面的楊棄卻不知怎地,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之感,只是老想和他在一起。 她跟著楊棄來到後院,見楊棄低頭燒火,她也在旁坐下,搭訕著道:「你對你師父真好。」 楊棄回頭看著她,他出身貧寒,向來見了姑娘都不知如何說話,可是眼前的小姑娘天真無邪,讓人忍不住都會對呵護憐愛,全無戒心。 楊棄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小妹妹似地,終於道:「不是我對師父好,而是師父對我太好了。」 寧寧不解地問:「你不是剛剛拜入你師父門下嗎?」 楊棄道:「正是,我從小顛沛流離。從我記事起,除了我爹娘,只有兩個人對我最好,一個是我義父,一個就是師父。」 寧寧輕輕地問:「你義父是誰?」 楊棄不由地陷入記憶中:「我本是安徽一個小漁村的人。在我六歲時,村裡發生了一聲大瘟疫,全村人死的死,走的走,我的父母也死在這場大瘟疫中。我義父帶著我離開楊家村,四處走方行醫,也一直幫我在找我的生母……」 「你的生母,」寧寧問道:「難道你還另有身世?」 楊棄道:「七年前,我的義父也去世了。臨死前,他才告訴我,我的身世。原來,撫養我到六歲的,並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我的生母,是一個不知姓名的女子。二十三年前,我的養父母救了一個跳河的女子,她已經有了身孕,在大雪紛飛的冬天,她將我送給我的義父,從此一去就毫無音訊,只留下了一個銀鐲子。」 寧寧不禁問:「後來,你有沒有找到她?」 楊棄搖頭道:「沒有。我連她一面都沒見過。可是,我養母當年曾對我義父說,她從來也沒見過比我生母更美的女子,看上去,一定是一個大家出身的小姐,不知為什麼有了身孕,卻又一心一意地求死。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把我送給別人,我是她的親生兒子,她為什麼不要我,她為什麼從來都沒有找過我?」寧寧見他皺起了眉頭,神情甚是苦惱,安慰道:「她不是不要你,我想她一定有她的苦衷,也許她好找過你,不過沒找到而已。你放心,你一定能找到你的生母的。我也跟你一樣,從來就沒有見到過我的生母,你也許還會有機會再找到你的母親,可是我卻永遠見不到了。」 楊棄問:「為什麼?」 寧寧道:「別人都說她死了。」 楊棄心中歉疚,忙道:「對不起。」 寧寧笑道:「沒關係。」神情間也不見得如何傷感:「我爹爹,我姑姑,都很寵我。」 楊棄點頭道:「是啊,我現在的師父,他對我也很好。」他看著寧寧道:「我以前都沒有和別人說起過我的身世,可是不知為什麼,今天卻和你說起這些事了。」 寧寧笑道:「那是我人緣好呀!」她悄悄地做了個鬼臉笑道:「要是段無忌聽到我這話,一定又會說我在吹牛了。」 楊棄問:「段無忌是誰?」 寧寧笑道:「一個朋友。」忽然想起:「哎呀,不知小雪和你師父談得怎麼樣了,我們去看看。」 房中,羅飛問顧小雪道:「姑娘,你究竟是什麼人?」 顧小雪微笑道:「一個以雲無雙的女兒身份出現的人。」 羅飛向外看了一眼,道:「那麼那位寧姑娘,又是誰呢?」 顧小雪也向外看了一眼,她的眼神中有著機警的光芒,她低聲道:「羅大俠是明白人,豈不聞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羅飛的臉色十分嚴肅:「姑娘的意思是?」 顧小雪壓低了聲音道:「泰山大會,危機四伏,有人想要拋磚引玉,所以,我只有李代桃僵。可是,我一個無能為力,求羅大俠幫我」 羅飛看著眼前這一個文弱的少女,心中油然生起一種敬意,他頓了頓,才道:「我怎麼才能幫你?」 顧小雪道:「羅大俠只要一句話,就能幫我。」 羅飛關切地看著她道:「可是你自己呢?」 顧小雪抬起頭來,道:「羅大俠,我只是個工具而已。您就不用為我操心了。」她起身姍姍向外行去。 顧小雪推開門,一驚,只見門外只有掩月一人,她急道:「寧寧姑娘呢?」 羅飛驚問道:「怎麼了?」 掩月忙道:「沒事的。寧寧姑娘等得不耐煩,就拉著楊少俠到後院去,葬花姐姐也跟著去了。」 顧小雪吁了一口氣,急忙向後院走去。遠遠就聽見寧寧的笑聲,她倚在牆邊,這才放下了心。 顧小雪辭別羅飛,帶著寧寧回自己所居之處。 第二日,眾人又彙集大廳,雲中鳳和顧小雪各帶著手下,分坐在大廳左右兩側。過了很久,羅飛才帶著楊棄,來到大廳。清風道長忙請羅飛上座,問道:「羅大俠,你可能認出哪位姑娘是真的雲無雙之女。」 羅飛沉吟良久,終於道:「這兩位姑娘雖然都各有相似之處,但是,她們兩位,都不是雲無雙的女兒。」 此話一出,語驚四座。眾人都驚得站起身來。 雲中鳳怒道:「羅飛,你憑什麼說我不是?」 顧小雪盈盈起立,向羅飛施了一禮,眼中已有淚光閃動:「羅大俠,我知道你這麼說,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可是,我的身份,已經決定了我的命運。我來到這泰山大會,就已經將生死至之度外。」 眾人聽了她一番話,卻覺得她更加像是真正的武林公主了。就連羅飛否認的理由,也是十分的合情合理。羅飛了為了保護她而否認她是雲無雙的女兒,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雲中鳳的臉色漸漸變得很難看,她慢慢地向後退去。 就在這時,忽聽得遠處一陣狂笑聲,那聲音狂叫道:「雲無雙的女兒在哪兒,我要殺了她。」只聽得笑聲不絕,從遠到近,一路上只聽得兵器嗆啷啷落地之聲,一部分雜著許多人被擊飛出去叫聲,落地撞擊聲。眾人皆駭然回頭,這聲音來得好快,只一會兒就到了廳外。這次泰山大會,群雄雲集,可是一路上這麼多人,竟都攔不住一人。 只聽得笑聲未絕,一個白髮老人已經出現在大廳。這老人鬚髮蒼然,面目猙獰,身形高大,殺氣騰騰,看上去已經有些瘋狂之狀。他發出野獸般的叫聲:「你們那一個是雲無雙的女兒?」 清風道長上前一步,方問道:「閣下是誰?」話未說完,那老人已是將他一把提了起來,清風道長武功不弱,可是被這老人一抓,卻毫無反抗之力,像一隻小雞似地被當空提起。與那老人的臉近在咫尺,只見對方狂笑時發亮的牙齒,血紅的眼睛,竟好像要將他吞噬下去似的,他的膽子本不小,卻也嚇得魂飛魄散,牙齒格格地發抖。那老人眼光到處,先看見了一身白衣的雲中鳳,他順手工藝將清風道長一拋,撲上去叫道:「雲無雙,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賤人,你想不到,老夫端木雄還會有出來的一天吧,我要殺了你——」 雲中鳳左右十餘個護衛護在她面前,卻被端木雄伸手一甩,便紛紛跌開。雲中鳳硬著頭皮,抽刀迎戰。那端木雄見了黑刀,似有畏懼,不敢硬接,劈空擊出一掌,雲中鳳已經是握不住刀。黑刀落地,端木雄怒吼一聲:「你不是雲無雙,你敢來冒充,雲無雙在哪兒?」 雲中鳳嚇得戰戰悚悚,指著顧小雪道:「是她,是她。」端木雄向那方向看去,發出一聲巨吼:「哈哈,雲無雙,看你往哪兒跑?」可是他在瘋狂之中,指的竟是崔寧寧。 端木雄一掌擊下,雲中鳳天靈蓋立刻粉碎。他將雲中鳳屍身甩開,轉頭撲向顧小雪的方向。 這時眾人已經都相信顧小雪是顧先生之女,空幻大師一聲令下:「保護顧小姐。」眾人都圍在顧小雪前面。 大家且戰且退,出了大廳,端木雄步步進逼。廳外有兩條路,一條上山,一條下山。大夥兒正要向下山之路撤退時,忽然前路上襲來一陣箭雨,已有人驚叫道:「是天龍幫。」 原來是天龍幫幫主孫浩帶人在下山路上設下埋伏了。眾人無奈,只好向山上而退。 眼見退到山邊,退無可退了。端木雄左掌右拳,前擊後踢,頃刻間已經殺死十幾名高手。顧小雪本緊緊護住寧寧,場面混亂中,兩人竟不知何時分開了。 卻見端木雄虎吼一聲,直取崔寧寧。寧寧驚叫一聲,卻見劍光閃動,霎間攻出七劍,招招凌厲,竟將端木雄也逼退了半步。 端木雄暴跳道:「你是誰?」 那人挺立不動,道:「九華山羅飛。」 端木雄叫道:「好,好一個九華羅飛,我這天魔九變,共有九招,我看你能接得下我多少招。」緊接著又是一掌。一連三掌,羅飛抵擋不住,步步後退。端木雄卻已經一掌向寧寧擊去。這時候,羅飛已是救之不及。 只聽得啊、啊、啊、哇地四聲叫聲,卻原來是顧小雪躍出人群,護在寧寧身前,葬花掩月又護在顧小雪身前,三人代寧寧受了端木雄這最凌厲的一掌。這一掌力道好大,葬花掩月當場死去,顧小雪身受重傷,寧寧也被撞倒在地。也虧得羅飛先擋了端木雄幾掌,延誤了他一下,顧小雪才正好能救上寧寧。 端木雄發一聲吼,再次出掌,卻有一人早他一步,抱起寧寧,一個翻身,躲到石後。眾人細看那人,卻是天龍幫總堂主段無忌。端木雄怒吼連連,但山崖狹小,每一轉身,就有許多人礙著手腳。段無忌身法奇特,抱著寧寧,狸翻兔行,不是躲在石頭大樹之後,就是將他引入人群。 端木雄獰笑道:「好,等我把這些人都殺光了,我看你能躲到什麼地方?」他仰天發出一聲狂笑。 眼看危急之時,忽聽得一聲長嘯,自遠而近傳來。嘯聲激昂,似在向他挑戰。端木雄似呆了一呆,也仰天長嘯起來。 只聽得那嘯聲來得好快,不一會兒,山崖上就上來了一個老丐。這老丐滿臉臘黃,身形高大,背負一個大紅酒葫蘆,手執竹杖,笑罵道:「好個端木老兒,老叫化以為你早就在雲無雙的手上翹了,想不到你居然還命大得很。而且越活越回去了,這泰山大會,你也要來趁熱鬧。」 端木雄牙齒咬得格格響,罵道:「臭老叫化子,你還沒死嗎?」已經有人認出來人是誰了,只聽得人群中有人驚叫道:「金面神丐——」 金面神丐金炎笑道:「就為你端木老兒沒死,所以老天爺讓老叫化子活著陪你玩玩呀!」兩人走近,更無他話,雙掌一錯,鬥了起來。他二人四十多年前就是老對頭,這幾十年不見,功夫越發精純,這一動手,地動山搖,旁人只看得驚嚇不已。 段無忌這才放下寧寧,寧寧方才雖受端木雄一掌,只是中間隔了顧小雪等三人,掌力到她身上,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只是受了點驚嚇和輕傷。 寧寧回頭,看見眾人正圍住了羅飛和顧小雪。段無忌見空幻大師等幾名高手正為羅飛運功療傷,示意寧寧不要去驚擾。寧寧轉身卻看顧小雪胸前一大灘鮮血,臉色雪白,氣息急促,丐幫幫主李戟忙餵她服下一顆天王保心丹。寧寧急忙跑過去叫道:「小雪姐姐,小雪姐姐——」 顧小雪睜開眼,見寧寧無恙,喜道:「小公主,你沒事就好了。」 寧寧愕然道:「什麼,你叫我什麼?」 顧小雪喘了一口氣,道:「你才是顧先生與雲教主唯一的後人。丁總座聽說有人企圖借泰山大會,用一個假冒之人來引你出來加害於你。於是就派我來以假亂真,破壞他們的計劃,你、你要小心了。屬下無能,只怕是不能再保護小公主了。」 丐幫幫主李戟動容道:「顧姑娘,你說的可是真的。」 顧小雪點頭道:「寧寧,她才是真正的武林公主,求、求你們一定要保護好她。」寧寧驚訝莫名,搖頭大叫道:「不是,不是,小雪姐姐,你受傷太重了,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她甩開顧小雪的手就要向外跑。 段無忌按住她道:「你冷靜點,她說的都是真的。否則端木雄不會一來就只找上你,羅飛不會捨命救你。難道你真的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嗎?」寧寧嚇得搖頭哭道:「我不知道,我不是,你們胡說,我不是,我不要聽。」 李戟奇道:「你們倆人,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武林公主?」段無忌見寧寧猶未平靜,忙道:「好了,現在尚不是討論的時候,且看金老前輩與端木雄一戰究竟如何。」 一語提醒眾人,大家忙抬頭看著戰局。原來兩人已經打了近兩百招了,各是不分上下,只見一團灰霧滾滾,又怎能看清誰是誰了。 忽聽得金面神丐一聲長笑,兩人已經分開,端木雄臉色灰白,恨恨地道:「好,老叫化,算我輸了一招,半月之後,我還會再來找你。」 金炎哈哈笑道:「半月之後,老叫化子可未必會等你,現在你請滾吧!」 端木雄發出一聲嗥叫,在空中連翻三個觔斗,轉入大石後,就不見了。 金炎站在當地,手拄竹杖,衝著寧寧哈哈一笑,道:「小丫頭,怎麼哭鼻子了,這可不好看了!」寧寧愕然道:「老叫化?」 段無忌吃驚地問:「寧寧,你怎麼認識金面神丐?」寧寧道:「我不是跟你說過,有個老叫化老是偷我們家的大公雞吃,還教我怎麼玩老鷹抓小雞的嗎,就是他?」一邊跑過去問:「老叫化——」她看看四周,才加上兩字道:「——伯伯,你怎麼會在這兒?」 金炎哈哈一笑,道:「還不是為了你這到處亂跑的小丫頭。那天我一去黃龍庵,就聽說趙秀言不見了,老叫化一想壞了,就去崔家集找你,結果你也不見了,我就一路找上泰山了,幸虧來得及時,否則你這小淘氣就要玩出禍來了。」 這時,空幻大師等人也一齊圍上來,齊聲問道:「金老前輩,那究竟誰才是顧先生的遺孤?」 金炎白了他們一眼道:「這還用問嗎,你們看這小丫頭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長得跟顧先生一模一樣,就算連這都看不出來,我老叫化子為著誰大老遠地跑到這地方來?」 寧寧吃驚地問:「我真是顧先生與雲無雙的女兒,小雪說得都是真的?」 金炎點頭道:「這些年我一直都看著你。丁芷君還算守信,沒把你調教成又一個女魔頭。你雖然頑皮了些,不過心性不錯,也沒做過什麼真正的壞事。好了,不跟你囉嗦了,丫頭,你跟我來,我還有事情跟你說。」拉著寧寧就要離開。 段無忌急追一步,叫道:「寧寧——」寧寧回頭叫道:「段無忌,你跟我一起來吧!」金炎竹杖一伸,一股力道傳來,段無忌本能地運功抵抗,兩股功力一接觸,金炎「咦」了一聲,臉色一變,問:「你是誰,你的武功是誰教的?」 段無忌抓住機會,忙道:「先師就是顧夫人。」金炎眉頭一挑,道:「你是雲無雙的徒弟,你怎麼會在這兒?」段無忌忙道:「只為奉先師遺命,尋找師妹,保護師妹。」金炎嗯了一聲,道:「你也跟著來吧!」 三人轉身離去,眾豪傑忙追上去相送。一霎間,山崖上人群散盡。 楊棄隨侍在羅飛身邊,見羅飛打坐完畢,忙問道:「師父,你沒事了?」 羅飛點頭道:「為師沒事,真是想不到,段無忌竟是雲無雙的徒弟,我們也下去看看寧寧吧!」 楊棄跟在羅飛身後正要走,卻聽到一陣低低的哭聲。他止步看去,卻見山崖上忽然只剩下顧小雪孤零零地一個人,伏在兩名婢女的屍身上,低聲哭喚道:「葬花、掩月,葬花——掩月——」 楊棄聽著她的哭聲,只覺得心生淒涼。方纔,顧小雪猶是大家眾星捧月的中心,只一會兒功夫,就誰也不理會她了,只是又一擁而去找寧寧了,也不管她一個受了重傷的孤身女子,剛失去身邊最親近的人,面對著屍橫滿地,獨自在山崖上哭泣。 他走到顧小雪身邊,輕喚道:「顧姑娘,顧姑娘——」 顧小雪含淚抬起頭來,她看上去猶如風中蕭瑟的小花,叫人心生憐惜。她並沒有看清楚楊棄,只是柔聲求道:「求你幫我將她們埋了好嗎?我受了傷,沒有力氣,可是我不能讓她們暴屍荒野,她們都是我的好姐妹,我的親人。」 楊棄只覺得心中一陣酸楚之意衝上,他扶起顧小雪,點頭道:「好,我幫你。」顧小雪掙扎著去扶兩侍婢的屍體,楊棄忙扶住她道:「你受了傷了,讓我來。」 顧小雪抬頭看著他道:「謝謝你,楊少俠,你為什麼要對我怎麼好?」 楊棄道:「你捨己救人,令人起敬。為什麼他們都扔下你不管?」 顧小雪搖頭道:「我不是捨己救人,我只是一個替身,一件工具,我活著的唯一價值,就是為了這一天,為小公主擋這一掌。這就是我的命運,十年的訓練,就為這一天。只是葬花掩月從小和我一起長大,可憐她們卻先走一步了。」說到這兒,又掩面低聲抽泣。 楊棄低頭默然,過了一會兒,關心地問道:「那你接下來去哪兒,我送你去。」 顧小雪搖了搖頭,道:「我、我已經無處可去了,葬花掩月也死了,小公主的身份已經公開,再也不需要我這個替身了。我已經沒有用處了,我、我不知道去哪兒?」她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身子一軟,楊棄忙扶住了他,輕聲道:「你受了傷,要是無處可去,還是留在這兒,養好傷再說吧!」 顧小雪看著他,楊棄英俊的臉上,充滿了關切之意。顧小雪忽然淚流滿面,她哽咽道:「我只是一個替身,一個工具而已。」 楊棄看著她,緩緩地道:「我只知道,你是個受了傷的姑娘,你還是個難得的好姑娘,你更需要我的照顧。」顧小雪忽然伏在他的身上,失聲痛哭起來。 ※       ※       ※ 金面神丐金炎帶著寧寧與段無忌直下泰山,來到泰安縣內,找了間客棧住下。寧寧心中滿腹疑問,搖著金炎道:「老叫化伯伯,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金炎嗯了一聲,忽然一頭栽倒在地。寧寧大驚,叫道:「老叫化伯伯,你怎麼了?」段無忌忙扶起金炎,叫道:「金老前輩,要不要晚輩助您運功療傷?」 金炎搖了搖頭道:「不用了,唉,老了,不中用了,兩個小傢伙,扶我上炕吧,我有話對你們說。」兩人將他扶在炕上坐下,段無忌道:「老前輩,您受了傷,要好好養傷。我們不打擾您,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好了。」 金炎眼睛一瞪,道:「再不說就沒有以後了。老叫化沒幾天了,還不趁這個時候好好交待清楚。」 寧寧吃驚地道:「你都是為了救我,竟要犧牲你自己。你,小雪,羅飛都是為了救我。哼,就算我是顧先生或雲無雙的女兒又怎麼樣,我可不領情。」 金炎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子本來就是一腳踏進棺材的人了,要是無聲無息地死了多不划算。現在,還可以痛痛快快地跟端木老兒打上一架,揍他一頓,唬跑了這老傢伙,我不知道多開心呢!小丫頭,你心地很好,像你爹爹,我更開心了!不過端木老兒這一去,他不會善罷甘休,你們要小心防著他。」 段無忌道:「可是我們總不能老躲著他。老前輩,您說,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端木雄?」 金炎看了看他,道:「端木老兒的武功,在四十年前就少有對手了。我跟他,是半斤對八兩,他這一生,只敗在兩個人之手,那就是小丫頭的爹和娘了。除非能學到長風劍法或無雙刀法,否則對付不了他。長風劍法非短時間可成,看來只有無雙刀法了。段小子,雲無雙有沒有教你無雙刀法?」 段無忌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沒有。記得師父說過,她平生恃以橫行江湖的是一套刀法,不過,這套刀法太過殘忍,她沒有教我。」 金炎問:「那麼你可知道無雙刀在哪兒?」段無忌搖了搖頭,金炎歎了一口氣道:「那就沒辦法了。這樣吧,老叫化還有一套三十六路降魔掌,先傳給你應應急吧!小丫頭,你去做兩樣小菜,看看你有沒有你娘的本事?我要教段小子武功了。」 見寧寧應了一聲,卻站著不動,詫異道:「小丫頭,你怎麼還不去?」 段無忌卻笑道:「老前輩要吃什麼,還是讓晚輩效勞吧!至於寧寧……她可是只會吃,不會做,只怕連生火都不會,您老還想讓她做菜?」 寧寧也不以為慚,笑嘻嘻地道:「我是不會做飯做菜,我只知道飯菜是從廚房裡端出來的。這有什麼可笑的,你這麼笑我,能者多勞,你去做菜,我和老叫化伯伯只須會吃就成了,不好吃我可是會挑剔的。」 金炎搖頭道:「你娘的烹飪之技,天下少有。現在姑娘們可一代不如一代了,段小子,你就沒這個福氣了。」 段無忌笑道:「晚輩倒不這麼認為。要是福氣是指吃得好,那天下的男人,都要去娶廚娘為妻了。老前輩先坐著,在下的技藝,自然比不上家師,不過還是可以入口的吧!」笑著而去。 金炎看著寧寧搖頭道:「能屈能伸,方是條龍。丫頭,段小子很出色,你可要小心,不要讓別人搶走了。」寧寧笑嘻嘻地道:「搶得走的,就不是我的了。」 金炎點了點頭道:「你比你娘想得開,你娘這一生不快活,就是因為想不開。」寧寧問道:「我在江湖上,人人都說我娘是女魔頭。老叫化伯伯,你認識的我娘,是什麼樣的呢?」 金炎沉吟半晌,方道:「我見到的你母親是個溫柔嫻靜的好女子,應該說是個好妻子。但可惜,她遇到你爹時,已經太遲了,已經無法回頭了。」他將自己所知的事,告訴了寧寧。寧寧聽罷,歎了一口氣,道:「她為什麼這樣想不開?我才不會像她這樣呢!」 金炎忽道:「小丫頭,你身上的金鎖片還帶著嗎?」寧寧點點頭,從領子內拉出金鏈子繫著的金鎖片來。金炎接過金鎖片,道:「你再撥一根頭髮。」寧寧撥下一根頭髮,金炎將髮絲穿過金鎖片中一個肉眼難見的小孔中,一拉,金鎖片忽然打開,竟從其中取出一片小小的玉牌來。 寧寧問道:「老叫化伯伯,你怎麼知道這裡面有東西的?」 金炎臉色沉重,道:「這是你爹爹留給你的東西,對你很有用。」 寧寧奇怪道:「可是我爹爹怎麼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我猜他也不知道。」 金炎道:「不是你是養父崔玄,是你的生父顧先生。」寧寧哦了一聲,再看這玉牌晶瑩光潤,正反面都刻著兩字。 寧寧念道:「『仁者』、『無敵』,這是什麼意思?」 金炎正色道:「這就是仁者令,是當年各門各派為了表示對你爹除魔衛道,匡扶正義的敬重之意,合送的一塊令牌,憑著這塊令牌,就可對天下每個門派要求任何一件事。如今你的身份已經公開,憑這塊令牌,借你爹爹昔日的俠名庇佑,定可逢凶化吉,你要收好了。不到緊要關頭,不要輕易讓人知道,免得落入其他人之手。」他將玉牌放回金鎖片中,讓寧寧收好。 寧寧卻道:「原來還有這麼累贅的東西。其實,別人要是記得我爹爹,沒有這塊玉牌,一樣會幫我。要是心中沒我爹爹了,有這塊東西又有什麼用。」拿著這天下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卻好像不大情願似的。想了想,還是將金鎖片收起來,嘟囔道:「戴了十幾年了,放著就放著吧!」忽想起一事,道:「老叫化伯伯,是不是也不能告訴段無忌,所以你在他不在時才對我說這件事?」 金炎道:「小丫頭,你果然聰明得很,看來,老叫化也不用太擔心你了。」哈哈一笑。只聽得段無忌在外叫道:「小寧兒,要吃就過來幫忙。」 寧寧忙跑出去,過了片刻,金炎只聽得乒乒乓乓的一連串聲音,還有寧寧的叫聲,金炎走出來一看,只見地上一堆破碗碟,寧寧嘟著嘴站在一旁,段無忌歎了一口氣道:「小姑奶奶,我怕了你了,還說自己是天下第一聰明人,什麼都是不學而會呢,你還是去坐著不要動吧!」原來寧寧高高興興地接過碗碟,走過門檻時,拌了一下腳,她站住了,碗碟全打破了。幸而做好的菜全是讓店小二拿著,才倖免於難。段無忌看著自吹聰明的寧寧第一次拙成如此,不由地大笑起來。結果,這一整天,寧寧安靜了許多,金炎才得以順利地教段無忌降魔三十六式。 許多招式,段無忌一學就會,金炎也嘖嘖稱奇道:「段小子果然是個學武奇才,我這降魔三十六式一半得自師授,一半自行參悟出來,用了我這大半輩子。我原還不知道來不來得及教會他一個大慨,現在看來,他這幾日就能有所小成了。」段無忌將三十六式一一使完,收住式子,向金炎行禮道:「金老前輩,您看晚輩可還成嗎?」 金炎點頭道:「雖然打不過端木老兒,但是也可抵得幾下了。段小子,你放心,端木老兒武功雖高,可是他的年紀與老叫化子差不多,一個年富力強,一個年老體衰,雖然他功力深厚,可終究歲月不饒人。你這降魔三十六式,再習得十餘年,就不怕他了。」哈哈一笑,忽然間就沒了聲息。 寧寧站在他身邊,忙叫道:「老叫化伯伯,老叫化伯伯——」段無忌一步搶上前來,伸手一探,道:「金老前輩已經仙去了。」 城外一座土墳,安葬了金面神丐金炎。段無忌與寧寧站在墳前,段無忌歎了一口氣道:「寧寧,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寧寧問:「你不回天龍幫了嗎?」 段無忌苦笑道:「孫幫主對師父恨之入骨。現在知道我是她的弟子,還騙了他這麼多年,他豈不想將我剝皮抽筋。」 寧寧吃吃地笑道:「那海棠姑娘呢,你捨得她嗎?」 段無忌凝視著她,道:「我捨不得她,但我更捨不得你。」 寧寧忽覺得有點心慌,忙笑著掩飾道:「那你與我到京裡去吧!」 段無忌道:「你現在知道你姑姑方夫人就是昔年無雙教的笑面羅剎丁芷君了。當年,她奉你娘之命,將你從雷霆島帶到中原,交給你的養父扶養成人,金面神丐則一直在暗中照顧你,直到現在。如今,端木雄重現江湖,孫浩一定會藉著端木雄的武功來追殺我們,躲到京裡,也不是辦法。如今三大派,百花山莊莫易已死,桃源別府並沒有一個武功出眾的人。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對付端木雄才是。」正說著,忽聽得一陣哈哈大笑,周圍出現了一批青衣人,將兩人團團圍住。 -------- 幻劍書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