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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4 皇祖母的氣度

    若是從前,八阿哥一定會讓九阿哥別把這種話掛在嘴邊,可今天看著胤禟嗜血的眼珠子,卻動搖遲疑了許久。皇帝把整條行軍路線上都安排了老四的人,以老四的為人,必然拚死支持弟弟在前線作戰,十四可以高枕無憂,但這事兒有利必有弊,稍稍出點差錯,他們兄弟就該互相猜忌了。想到這些,才慢慢伸出手按住胤禟的胳膊道:「你別胡來。」
    但這遲疑的功夫,卻叫九阿哥猜出八哥的心思,在胤祀面前沒表露,離了八阿哥的家門,立刻就找來心腹,要好好合計一下,老十四和老四,動哪一個才好。
    卻不知,因九福晉那陰冷地一句「有去無回」,五阿哥那邊始終忐忑不安,他既不希望老四或老十四出事,也不願意胞弟胤禟去涉險,起初是不要妻子向任何人透露,不讓妻妾和老九家的往來,但輾轉反側了兩日後,心下一橫,連夜把妻子叫醒與她商議,這件事一定要傳遞出去才好。
    五福晉是老實人,丈夫怎麼說她便怎麼做,隔天進宮給婆婆請安,忍受了宜妃一番嘮叨後,五阿哥早就派人幫她盯著永和宮的動靜,果然午膳後德妃娘娘出去散步消食,這會兒已經去御花園了。
    五福晉辭了婆婆這邊,從翊坤宮一路趕去御花園,等著接應她的太監把她往德妃娘娘那裡領路,五福晉便挨著德妃的近處,假裝摔了一跤,弄出了動靜。
    嵐琪這邊聽見聲響,遠遠看到是老五家的福晉摔了,便帶人一道過來,雖然她身邊只有環春綠珠幾人,可五福晉也不至於完全沒察覺到這邊有人靠近,她看也不朝嵐琪看一眼。
    綠珠上前要詢問時,五福晉的侍女突然道:「福晉怎麼不和九福晉一道進宮,好歹有個人分擔,娘娘要賞花差遣宮女就是了,非要折騰兒媳婦。」
    五福晉怪侍女多嘴,可提到九福晉,她懨懨地說:「上回和她一起走,說起十四爺西征的事,你猜她說什麼,竟說人家有去無回,那模樣信誓旦旦的,我是嚇得魂都沒了,再不要和她一起進出。」
    綠珠聽見這句,嚇得目瞪口呆,轉身看主子,嵐琪也是一臉怒色,但一轉眼就變得柔和,主動上前問五福晉:「沒事兒吧,這是摔在哪兒了?」
    五福晉這才「看見」德妃娘娘,顫顫巍巍起來,敷衍了幾句,嵐琪讓身邊的人送她出去,五福晉卻再三拒絕,像是怕被人瞧見一般,嵐琪便沒再勉強,帶著環春她們回永和宮了。
    到屋子裡坐下,環春端水來洗手,輕聲道:「五福晉樣子很古怪,您覺出什麼嗎?」
    嵐琪淨了手,用軟布裹著手,回憶方纔的一切,問環春:「你覺不覺得,咱們從出門起,就有人盯著。」
    環春點頭,道:「奴婢才覺得,五福晉像是故意在那兒等著,故意說給咱們聽的。」
    一盞茶後,環春從外頭進來,稟告道:「奴婢剛派人悄悄跟著五福晉,回話的說,五福晉既沒有去翊坤宮回話說走了,也沒有交代摘花的事,聽說早就辭了宜妃娘娘要離宮的,所以根本沒什麼賞花摘花的事,那侍女胡說的。」
    嵐琪心裡突突直跳,五福晉那些話若是胡說八道,那九福晉說十四要有去無回就該是真的嘍,老九家的一向陰毒狠辣,她未必不是從胤禟嘴裡聽說了什麼,護犢子的心上來,恨不得把他們剝皮拆骨,向來溫柔的人眼底泛起殺氣,直叫人看了膽戰心驚,環春被主子喚了聲,也唬得渾身一顫,嵐琪則吩咐她:「把胤祥叫來,我有事吩咐他。」
    九阿哥那邊,做事也而是雷厲風行,合計了幾日後,不影響十四出征的前提下,決定先動了老四。大敵當前,就是京城再亂,十四也要發兵,而眼下是他們防備最鬆懈的時候,加之前日中秋國宴,京城裡許多官員以及使臣,進進出出人員混雜,出了事要查也得費一番功夫。更方便的是,四阿哥住在圓明園裡,每日返家的路途總要經過一些僻靜處,出點什麼事,只怕「在所難免」。
    這一日,胤禛如常從紫禁城辦了差事,和年羹堯、李衛在兵部走了一圈,分別後照舊做馬車回圓明園,彼時日近黃昏,過了中秋天黑的一日比一日早,馬車剛剛離了京城熱鬧的地方,立刻就昏暗了。
    馬車停了下來,車把式蹲在車轱轆下點燈,那火折子像是受了潮,怎麼也擦不燃,胤禛在車裡聽得聲響不斷,掀開簾子問:「怎麼了?」
    可那車把式卻不等回話,突然一頭栽倒下去,胤禛一愣,猛見從車把式身邊站起黑影,那黑衣人長刀一晃,才探頭的月光折射其上,一道微弱的銀光從胤禛眼前閃過。他迅速放下簾子,握緊了腰際的佩刀,邊上小和子也從靴筒裡抽出匕首,護在了主子身前。
    然而不等黑影竄上車來,外頭卻先亂了,只聽見一片廝殺聲,刀劍相交發出催人心肝的響聲,小和子陪在門前稍稍挑起一個簾子,那麼巧正看見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十三爺在與黑衣人拚殺,而他身後少說幾百個兵差,那些黑影雖然身手了得,奈何寡不敵眾,被活生生壓著打,小和子驚呼:「四爺,十三爺來救咱們了。」
    胤禛心中大定,立刻挑簾子站出來,看到滿地死屍,胤祥正揮劍逼著最後一個刺客,他朗聲喊:「胤祥,留下活口。」
    可劍起頭落,十三到底殺了那人,胤禛不免惱,跳下馬車奔上前質問弟弟:「為何不留活口?」
    胤祥已下了馬車,迎上來,卻道:「額娘吩咐,不要留活口。」
    「額娘?」胤禛驚愕,「怎麼和額娘扯上關係了?」
    十三撕了一塊衣袍,把自己長劍上的血跡胡亂擦了擦,應道:「四哥,我已經暗中護了你好幾天的,額娘那日急著把我喊進宮,吩咐我帶人保護你,我沒有兵馬如何行,額娘讓我去找阿靈阿,這是阿靈阿從隆科多那兒調的人,都是九門守軍的人。其實額娘也不敢確定到底會不會出事,說多一點防備總是好的。詳細的事,等你見了額娘再說,我要找人收拾這裡了。」
    「你們從九門守軍調人手?」胤禛連連搖頭,「額娘這麼做,有人追究起來可怎麼辦,你們膽子太大了。」
    十三卻道:「四哥,若不是額娘,你現在在哪兒呢?」
    胤禛渾身一哆嗦,說不出話來。
    深宮裡,五福晉的事過去了幾天,嵐琪因交付給了胤祥,放下一半心,閒暇發呆之餘幾乎想不起來,此刻正和玄燁一道用膳,兩人說說笑笑時,梁總管急匆匆進來,說隆科多報上來的事,把四阿哥遇襲,十三阿哥救駕,殺了十幾個刺客的事說了,玄燁氣得拍下了筷子,可嵐琪卻讓梁總管先退下,玄燁自己先道:「你放心,朕沉得住氣,不會氣病倒的。」
    可嵐琪卻離了座,在他眼前屈膝跪下了,玄燁一怔,只聽她道:「皇上,這件事,是臣妾瞞了您。那天臣妾氣昏了頭,一心只想保護兒子,找來胤祥商議,他走後才驚覺應該先找您,可稍稍猶豫沒敢說出口,到現在,若非真出了事,就不想說了。臣妾一輩子沒瞞您什麼事,這次私自調動九門守軍,罪該萬死。」
    玄燁聽得一頭霧水,他畢竟是老了,沒有從前的功夫事事都盯在眼睛裡,更何況對永和宮從來沒有猜忌懷疑,怎麼會盯著嵐琪做什麼事,縱然知道九門守軍這幾天有些許調動,也以為是例行公事,根本沒在意,誰曉得,竟出了這麼大的事。
    玄燁親手攙扶嵐琪起身,她已是熱淚滿眶,慢慢將自己聽見五福晉說的話告訴皇帝,說她當時沒想別的,胤禛府裡遇襲之後,她偶爾想起來還是提心吊膽,當時當刻唯一的反應,就是要派人暗中保護胤禛,果然是出事了。
    事情說清楚,玄燁反而沒了怒意,反問嵐琪:「九福晉既然是說胤禵有去無回,你怎麼不保護胤禵?」
    嵐琪道:「既然是有去無回,至少發兵之前胤禵不會有事,總要讓他先去青海才行,而胤禛之前就被此刻襲擊了宅邸,我是想萬一有第二次呢?現在想來,當時一切的決定都是衝動和本能,非要說出個道理,自己也糊塗了。」
    玄燁感慨:「你不糊塗,你若糊塗,咱們就沒兒子,朕辛苦了這麼多年,就白費了。」
    嵐琪忙安撫他:「現在沒事了,你別氣出病來,回頭咱們和兒子,都處處小心就好。」又道,「當時吩咐胤祥,若是殺起來了,不要留活口,我是想大軍發兵在即,不能有任何事動搖軍心和朝廷,如果鬧出笑話說皇子互相殘殺,十四如何率領大軍去打策妄阿拉布坦。皇上,你就把這事兒,賴在策妄阿拉布坦身上吧。」
    玄燁微微皺眉,在嵐琪額頭上彈了一指甲,卻含笑道:「你越發有皇祖母的氣度和智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