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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8 誰的悲哀

    大阿哥被當庭革了郡王爵位,連貝勒都不再是,只留一個皇子身份,已經被送回宅邸幽禁,後續還不知會有怎樣的懲罰。讓人心驚肉跳的是,他除了被三阿哥指證下魘鎮謀害太子之外,皇帝還對著文武百官說,太子在木蘭圍場被捕時,大阿哥曾激動地對他說,太子有弒君之心,皇帝若不忍心殺親生子,他可以代為下手。
    提到這些話,榮妃捂著心口說:「阿彌陀佛,惠妃一世精明,怎麼會教出這樣的兒子。」
    至於三阿哥,皇帝只是責備了他為什麼不及時告發大阿哥,罰了他半年俸祿,再沒有別的話。嵐琪派人再三打聽後確定如此,便安撫榮妃:「看樣子皇上不會再追究三阿哥的責任,姐姐不要憂心,毓慶宮的事已經那樣了,咱們清點裡頭的東西,本沒什麼錯。」
    榮妃一臉菜色,呆呆地念叨著:「那日宜妃說我們,事情沒輪到咱們頭上來,所以說話輕描淡寫的,如今我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還讓她扇了兩巴掌。惠妃前些日子多風光,這一下,是跌到深坑裡,這輩子算是完了。她小心謹慎守了一輩子,都這把年紀了,什麼尊貴體面都沒了。」
    嵐琪勸:「如今人人自危,誰也不比誰強些,我們在宮裡幾十年了,何必自輕自賤,姐姐安心回去養著而身體,這一陣總會過去的。」
    好容易打發榮妃時,前頭朝會早就散了。眨眼的功夫,大阿哥就判了罪,明明這幾天還有風聲傳出來,說皇長子大有入主毓慶宮的架勢,連突然開始清點毓慶宮的東西,也被人當做是苗頭,結果卻截然相反,東西還沒清點完,卻把大阿哥算計進去了。
    環春給嵐琪侍奉茶水時說:「這下子亂的,倒也好,既然所有阿哥都惹怒了皇上,皇上倒可以重新來一遍,重新啟用諸位阿哥,咱們四阿哥就不至於跟著受委屈了。」
    嵐琪捧著茶碗說:「這次的事,由始至終與胤禛不相干,他被十四牽連也只是說說而已,皇上並沒有惱怒他,他既然願意安於在人後,沒像老大老三那樣冒出頭,也是他長進了。」
    環春道:「奴婢瞧著,咱們四阿哥是惦記著十三阿哥呢,怕自己做錯什麼事,沒人能暗中保護十三阿哥。」
    嵐琪頷首:「胤祥的事,我早晚要問問皇上才好,你說她們一個個兒子出了事都來永和宮找我商量,卻不看看十三還被關著,我正沒轍呢。」
    環春笑:「病急亂投醫,娘娘在她們眼裡,就跟活菩薩似的。」
    說話時,門前來了乾清宮的太監,說皇帝夜裡要過來休息,環春一面抓了把銅錢打發他,玩笑著問:「這會兒還沒用午膳,萬歲爺就惦記起晚膳了?」
    那小太監機靈得很,嘴甜地說:「萬歲爺必然是怕娘娘事多繁忙,早些來知會娘娘,好讓娘娘推脫些,能好生歇著點。」
    小太監離去,嵐琪吩咐環春:「你拿黃歷翻一翻,選出好日子,我要去慈寧宮祭掃,這陣子宮裡那麼多的事,我要去和太皇太后說說才好,求老人家保佑孫兒們家宅安寧。」
    這事兒吩咐下去,選了十月下旬的日子,嵐琪知道環春心裡惦記著,她自己就不記著了,午膳前正說做幾樣小菜送去乾清宮,紫玉從外頭來說:「惠妃娘娘在乾清門外跪著向皇上請罪呢。」這本不稀奇,可後一句卻道:「良妃娘娘去長春宮了。」
    此時長春宮門外,宮女們攙扶著虛弱的惠妃從乾清宮走回來,方纔她去向皇帝請罪,結果皇帝根本不見她,連梁公公都不讓相見,只派了個小太監出來,當眾對惠妃道:「該對你說的話,當年早就說清楚了,你自己釀的惡果自己嘗。」
    惠妃氣得差點嘔出一口血來,雙腳虛浮無力,是被宮女架著回長春宮,可還沒跨進門,裡頭的人急匆匆出來說:「娘娘,良妃娘娘等您,等好久了。」
    惠妃只覺得兩眼發黑,乾咳了兩聲,甩開了宮女的手,縱然腳下一步一打顫,還是自己走進去了。
    良妃正在她的殿閣內,長春宮的人不知她要做什麼,裡裡外外地守著,見自家主子回來,忙告狀說:「良妃娘娘非要進門,奴才攔不住。」
    惠妃揚手示意她們閉嘴,打發所有人下去,硬挺著腰桿走進來,良妃正在擺弄那些還沒來得及收好的賀禮,是這些日子巴結她的人明著暗著送來的東西,都在等待大阿哥入主東宮,盼著將來惠妃能對他們有所照拂,如今東西還鋪在外頭,看在眼裡便是笑話。
    良妃朝她笑:「大家都來給你賀喜,我想著我不能落於人後,可天天不得空,今天終於有空閒來了,娘娘倒不在家裡。」
    惠妃滿腔恨意,壓制住想要上去掐死她的怒意,傲然道:「你這麼精明的人,最懂人情世故,天底下最要不得的就是落井下石,兔死狗烹唇亡齒寒,我如今的下場,會不會是將來的悲劇也未可知。好妹妹,我勸你一句,想看我的笑話,死了這條心吧。」
    良妃篤悠悠在邊上坐下,歎息道:「給不給看是你的權利,想不想看是我的自由,我苟活這麼多年,就盼著這一天,想看看你從雲端落下來,是怎麼個落魄樣。難得皇上有閒情逸致,不止陪我一道看戲,還陪我一道做戲,皇上都費了心,你怎麼好辜負聖意,不讓我看呢?」
    惠妃的身子忍不住顫抖,衣袖下雙拳緊握,纖長的指甲扎進肉裡,幾乎要刺出血來,只聽得咯登一聲,她一隻手上的指甲被扼斷了。指甲落在地上,帶了些許嫣紅,惠妃抬起手看,指尖果然在冒血。
    她拿帕子胡亂地把手包起來,卻聽良妃道:「手上滴血,傷口總會癒合,我的心滴了一輩子的血,連傷在哪兒都找不到。你可知道那一晚我被皇帝壓在身下,失去了貞潔,失去了離宮的機會,失去了一輩子的人生,我的心流了多少血?」
    惠妃假裝充耳不聞,轉過身,而良妃卻繼續道:「他死後,我在想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後來我想,既然是你和明珠把我們送上不歸路,我就不能讓你們好過。惠妃娘娘,那天皇帝在御花園裡,許諾你要立大阿哥為太子了是不是?」
    「難道,那也是你和皇上說好的?」惠妃總算有了些反應。
    「想讓你高興高興。」良妃摸了摸邊上還沒來得及拆開的禮物,冷笑道,「就當是送過禮了。」
    讓惠妃難以置信的是,皇帝到底憑什麼對良妃這麼好,他有千千萬萬的法子對付自己,何必和覺禪氏攪和在一起,何況覺禪氏心裡背叛著他,一心一意只裝著納蘭容若那個男人,皇帝到底哪裡不正常,心甘情願戴著這頂綠帽子?
    良妃起身來,稍稍走近惠妃,面上神情十分嚇人,聲聲彷彿自地府而來,問她:「滿心的希望,在一瞬間破滅,那滋味如何?皇上對你的許諾,純粹是個玩笑,現在想想你那會兒的欣喜,是不是覺得可笑又可恥?」
    良妃突然伸手戳在惠妃的心門前,把她一下一下往後推,厲聲道:「你兒子不會有希望了,他會被囚禁一輩子,你會繼續在這裡做妃嬪,錦衣玉食僕從如雲,可你的親骨肉,則每一天替你受過受罰,把所有該對你的懲罰,全部報應在他的身上。你會眼睜睜地看著你的兒子你的孫子受罪煎熬。這是你欠容若的,這是欠我的,好好看著你的兒子,怎麼用下半輩子來償還。」
    「瘋子!」惠妃被逼到牆角,無路可退,激怒之下揚手要扇良妃巴掌,可良妃卻往後推開躲過了這一下,她便瘋了似的撲過來,可良妃朝邊上一閃,惠妃整個人摔在地上,額頭磕在了地面,抬起頭時,鮮血順著額角就流下來。
    良妃神情猙獰地看著她說:「你小心些才好,再替皇上給你帶一句話,你若是尋死覓活,你的兒子孫子,都會給你陪葬。」
    惠妃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到底許諾了他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良妃輕聲笑,蹲下來看著惠妃道:「大概你若能把六阿哥還給德妃,皇上就能饒過你和大阿哥,可是你能嗎?」
    撂下這句話,良妃轉身要走,可身後惠妃突然淒厲地笑起來,一聲大過一聲,指著覺禪氏的背影罵道:「你多可悲啊,還特地來看我的笑話?我能怎麼樣,大不了罪有應得,我敢做我就敢當,可是你呢?自詡和容若兩情相悅,自詡是個癡情種,下場又如何?你還不如沈宛那個娼妓,那娼妓還能從良做容若的女人,為他生養孩子留下血脈,你給了容若什麼?除了給他悲劇的人生,你還給了他什麼?」
    惠妃笑得太大聲,禁不住咳嗽起來,可她卻彷彿勝利者一般,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繞到覺禪氏面前,扯著她的肩膀問:「到底是誰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