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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7 覺得有些髒

    完顏氏微微皺眉,嘀咕道:「難不成十四阿哥平日與他相處,還有九阿哥十阿哥他們,都要小心翼翼說話的?」自然她有分寸,這種話不會嚷嚷出口,往後小心些,能避開就避開,如方纔那樣就大可以不必再迎上去。
    之後與胤禵離開永和宮,弘春被留下逗祖母高興,兩人並肩走著,胤禵亦對妻子道:「額娘如今閒著些了,你時常來陪陪她,把弘春帶來哄額娘高興才是。」
    完顏氏答應著,提到八貝勒此刻在延禧宮,問丈夫是不是在八貝勒面前要小心說話,胤禵卻是吩咐妻子:「你們盡量不要與妯娌多往來,既然在宮裡住著,她們免不了向你們打聽是非,那種話說還是不說好呢?要往來,頂多和四嫂多多說話,別的人,留個心眼兒吧。」
    「看不出來,我們十四爺是這麼細緻的人?」
    「不然呢?」胤禵責怪,卻笑著說,「往後別沒事兒跟額娘告狀,額娘才會總覺得我長不大。」
    完顏氏卻笑:「額娘喜歡聽呢,做娘的心思,你不懂,反正我也不會亂說話,揀額娘喜歡的就是了。」
    夫妻倆雙雙離去,他們一路尚且談笑風生,此刻延禧宮內,卻是一片寂靜。胤祀獨自等在屋子裡,來了半天了還沒見到母親,香荷來回跑了好幾次,慇勤地對八貝勒說:「是皇上托娘娘抄的經文,娘娘這幾日就忙這些事,每一次都設香案淨手後,才開始抄寫,不抄完一本是不肯停下的。」
    胤祀且笑:「那皇阿瑪和額娘說話的時間,不就少了?」
    香荷卻得意地說:「怎麼會少呢,娘娘每天送經書去乾清宮,會和皇上喝茶說話,咱們娘娘如今和從前大不一樣了,萬歲爺心裡惦記著呢。」
    胤祀似乎才安心些,點頭道:「這樣才好。」
    香荷卻又好奇地問:「昨天在乾清宮,幾位爺到底為了什麼鬧的,咱們福晉沒事兒吧。」
    話音才落,外頭小宮女慌慌張張來找香荷姑姑,說娘娘要出來了,香荷不敢耽擱,趕緊去伺候,胤祀也跟到門外,不久就見額娘從小佛堂出來,一身素淨水墨蓮花的袍子,手裡掛著串沉香木佛珠,蓮步翩翩宛若仙子,真真看不出已是四十多歲的人。
    「來了很久了?」良妃含笑,邀兒子進屋坐,香荷奉茶來,她擺手說,「我和胤祀說說話,你們退下吧。」
    「額娘……」宮女退下,胤祀才開口喊了聲母親,母親就示意他噤聲。
    良妃抄經累了,端起茶碗喝下大半杯,才緩緩舒口氣,對兒子道:「這陣子翻來覆去地鬧騰,那些事,咱們就不要廢話了,你是我兒子,她是我兒媳婦,我沒有不幫自己孩子的道理。」
    胤祀眉頭緊蹙,他並不明白,母親到底看透到哪一層,反正殺人的事,走到這一步,他抵死也不會承認。不論是出於情義還是出於利益,他都不能把妻子交出來,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誰落水船都會翻。
    良妃不多廢話,簡單扼要地說:「皇上時常跟我提起你,你是他心裡中意的皇子,將來的事眼下還說不清楚,可你每一步都要走穩了。弘暉的死,看著是平息了,可之後的影響無窮無盡,眼下你要先小心大阿哥,他防著你,你更要防著他。你還要小心太子,他懷疑你們誣陷他,必然要反撲,太子更是破罐子破摔的,他已是山窮水盡,還有什麼可怕的?」
    胤祀愣愣地聽著,覺禪氏卻示意兒子伸手,與他掌心交疊,溫和地說:「咱們娘兒倆辛苦半輩子,往後的前程,不能毀在他們手裡,額娘會好好為你照著前路,放心去闖吧。」
    母親的手溫暖柔軟,觸在掌心,胤祀的心倏然就寧靜了,幼年時他一次次渴望自己能被母親溫柔慈愛的保護起來,可是母親一次次都留給他冷漠的背影,那時候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如今似乎懂了一些,他們母子都不容易,那冷漠背影下,是不是額娘一顆破碎的心?
    「胤祀,事情出了就出了,過去了就過去了,大清的江山可要千秋萬代,這麼點小事兒往裡頭一方,算什麼?」良妃鄭重地對兒子說,「你皇阿瑪當初那般境遇,好好的皇子被攆出去養活,可他還是脫穎而出扛起巍巍江山,你要心懷希望,你大膽往前路走,額娘會在背後扶持你。」
    「額娘……您怎麼突然想起說這些話?」胤祀天生的機敏,習慣了不公平和被忽視,讓他滿懷感動之餘,不自覺地就對得到的溫暖產生懷疑。
    良妃卻握緊他的手說:「難道弘暉,還能起死回生嗎?」
    八阿哥心內震盪,呼吸也變得急促,是他不肯承認的事,已經被母親看透了嗎,是啊,也許很多人心裡都有了答案,包括皇帝。皇阿瑪昨天在乾清宮聽自己說那番肺腑之言為妻子辯解時,是什麼樣的心情?是嗤笑,還是憐憫,還是深惡痛絕地想要殺了他?可事情就這麼過去了,皇阿瑪「相信」了他的話。
    對,孩子不是他殺的,他不是兇手。
    「胤祀,把心思從別處挪回來,太子在一天,那事兒就不能成,好好盯著太子吧。」良妃說罷這句,終於鬆開了兒子的手,溫和地說,「要保重身體,年末選個好日子,額娘求太后再給你納一兩個新人進門,不要著急,總會有孩子的。」
    八阿哥是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後才離開母親,香荷親自送貝勒爺走,回來時卻見小宮女捧著熱水伺候主子洗手,良妃冷漠地在清水中洗刷自己的雙手,渾身透出的氣勢讓人不敢靠近,香荷多嘴問一句:「娘娘洗手要準備用膳嗎?」
    良妃面無表情地說:「沒什麼,就是覺得手裡有些髒。」
    那之後的日子,真正平靜而安寧,四阿哥手裡的差事越來越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裡陪著妻兒,八阿哥心無旁騖地為父親辦差,累得夜裡穿著衣裳就睡,還依舊拚命地做事,總算贏得皇帝和大臣的連連讚賞。十四阿哥則跟著皇阿瑪同出同進,行圍打獵,儼然太子一般的待遇,其他人各司其職,轉眼日子就入了臘月。
    而這一年,皇帝仍舊要派皇子或宗室子弟前往駐軍之地慰問將士,往年都是八阿哥帶幾個兄弟去,這一年卻沒八阿哥什麼事兒,早早就許下十三阿哥,讓胤祥與額駙富察傅紀一道去辦差。
    要知道,雖說是慰問將士,其中還有許多事要做,譬如解決當地的問題,整理後匯報朝廷,譬如帶去朝廷的旨意,調動那裡的人員。八阿哥接連做了幾年,各處都有他的人脈,如今突然斷了,另派十三阿哥前往,也不曉得十三阿哥這一趟會帶去多少震盪,興許來回一趟,八阿哥苦心經營幾年的脈絡就被阻斷了。
    眼下他們兄弟幾個,手裡都沒有兵權,這是唯一能和軍隊牽扯關係的事,可八阿哥的心血,好像不得皇帝待見,換言之他之後行事,也要更加小心。
    臘八過後,兄弟們聚在八貝勒府,八福晉來應個景後就離了,他們喝酒圍爐,十阿哥見十四悶悶不樂,在桌下踢了九阿哥一腳,胤禟抬眸看臉色,唇邊勾出一抹冷笑,便夾了一筷子涮羊肉送到十四碗裡,說道:「聽說十三這次領差事,是四哥極力向皇阿瑪保薦,還不惜讓德妃娘娘幫著說了幾句話。胤禵,你雖說跟著八哥去過,可還沒正經接什麼差事獨當一面,你可是和四哥一個娘胎裡出來得,四哥這樣是不是太偏心了。」
    胤禵把一筷子羊肉囫圇塞進嘴裡,正是大口吃肉的年紀,嘴裡塞得滿滿當當,卻張口答九阿哥的話,結果半天也不知道他說什麼,可嚥下去後胤禵自顧自涮肉,沒再重複剛才的話。
    九阿哥和十阿哥面面相覷,八阿哥則暗暗怨他們太多嘴,笑著岔開話題,把這頓飯算吃下去了。
    飯後,十四要踩著點兒先行回宮,九阿哥十阿哥沒有約束還燙了壺酒換地方繼續喝。胤祀這才知道,老九老十意圖挑唆十四和四阿哥的關係,他端著酒杯久久不語,擔心這事兒不可靠,可又覺得這麼做,也不見得真不好。
    胤禵帶著幾分微醺回宮,年末應酬多,完顏氏也不敢說他,只是提醒:「額娘時不時要叫我們過去見人,你這幾天少喝點酒才好。」
    十四隻是悶悶不樂地嗯了聲,什麼話也沒說。
    小兒子這邊不高興,嵐琪尚未察覺,眼下正滿心等待著小宸兒臨盆,前幾日又收到溫憲來函,知道她們母女平安,心裡一直樂呵呵的。
    皇帝則三天兩頭來催她準備出門的事,就等著女兒一朝分娩,他便要帶嵐琪南下,朝廷上已經預備著出巡的事,這一次輕車簡行,隨扈的人馬並不多,諸皇子中尚未點名何人扈從,但早早就有風聲透出來,太子已確定將隨行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