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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5你要看緊他們

    嵐琪想到那日看見太子妃失魂落魄地坐在毓慶宮門前,必然是遇到什麼大事情才會如此失態,可她一向不打聽毓慶宮的事,此刻聽玄燁如此說,才知道竟鬧到了那個地步。可她能說什麼,又不是自己的兒子媳婦,唯有言笑:「小孩子家家的吵架拌嘴,皇上還當真了?臣妾膽大時,還和您拌嘴來著,那些話怎麼好作數。」
    「小孩子家家?」玄燁冷漠地哼笑,反問嵐琪,「他們還是小孩子?」
    嵐琪倒是一怔,可不是嗎?太子五月初已足歲二十五,大阿哥都奔著三十去了,她始終把胤禛兄弟姐妹當孩子看待,不經意就把大阿哥太子他們也都算上了。
    「太子跟您說什麼了?」事到如今,嵐琪只有陪玄燁說幾句,天氣煩悶,他憋在心裡更不好。
    玄燁說事情倒是過去了,夫妻倆已經和好如初,可事情的緣故卻讓他心痛不已,這次他故意引得京內大臣補虧空,沒想到把太子也牽扯進去,太子的銀子大多是太子妃娘家填補上的,他們夫妻為此有了矛盾,太子妃本不計較,太子卻拉不下臉來,覺得自己在妻子面前矮人一截。
    嵐琪聽得心驚,她顧不上問太子的事,顫顫問:「皇上,胤禛手裡頭,可有這樣的事?」
    玄燁搖頭:「他眼下經手的差事,半點油水也沒有。」皇帝疲憊地歎息,「皇祖母老早說,廚子不偷五穀不收,讓朕看淡一些官場裡的買賣賄賂,可他們貪心不足,朕若再不整頓,這個國家都要叫他們掏空了。」
    嵐琪輕撫他的心口安慰:「皇上消消氣。」
    玄燁怒極:「現在更好了,皇阿哥們也跟著貪了,上下聯手裡應外合,大概哪天連太和殿上的龍椅,他們也要偷了去換銀子。」
    見皇帝越說越嚴肅,嵐琪想到妹妹家裡的事,慌忙屈膝在地,彷徨不安道:「這次的事,阿靈阿府上也沒脫干係,嵐瑛還來向臣妾哭訴過。既然此刻皇上和臣妾提起來了,臣妾想求皇上一件事。」
    玄燁皺眉望著她,稍稍點了點頭:「你起來說話。」
    嵐琪沒動,仰望著他道:「肅貪是何等嚴肅莊重的事,臣妾不敢給您添麻煩,可臣妾只有嵐瑛這一個妹妹,皇上若是要辦了阿靈阿,求您留下妹妹和她的孩子,把他們送回臣妾娘家去,哪怕對外說她死了也好,不要把她捲進去,留她一條性命可好?」
    玄燁肅然道:「你說這樣的話,叫朕怎麼想,遇到這樣的事,你先想到的是私心?」
    嵐琪心裡晃悠悠的,可她的意志很堅定,頷首道:「臣妾做不出大義滅親的事,就算嵐瑛不能丟下阿靈阿獨活,臣妾也不能看著她赴死。」
    「朕若不答應呢?」
    「皇上會答應。」嵐琪卻毫不退縮,深深叩首道,「真有那一天,還請皇上成全。」
    可是頭頂卻傳來玄燁冷酷的聲音問:「嵐瑛的事總有餘地,朕依你並不難,可若有一日胤禛也捲入這種事,朕怎麼辦,你又怎麼辦?」
    嵐琪渾身發緊,努力沉下心道:「臣妾會叮囑胤禛,哪怕在朝堂裡再如何艱難,也不能同流合污,不要留下什麼把柄在別人手中,等有一日全身而退時,他能落得乾乾淨淨。」
    「那便說定了,兒子若有僭越雷池之事,朕拿你是問。」玄燁的語氣漸漸輕鬆,抬手示意,「這會兒沒法子來拉你,趕緊起來,坐到我身邊來。」
    嵐琪有些摸不著頭緒,才坐下,玄燁便握著她的手說:「替朕把兒子們看緊了,時時刻刻敲打他們,你做額娘說的話軟綿綿又中聽,他們不會恨你,朕若說得多了,他們不僅反感,還要覺得朕不信任他們。可是朕再多的信任,也敵不過花花世界的誘惑,紫禁城外頭太多太多的陷阱迷陣,那些老奸巨猾的東西們,都伸長著手,要把兒子從朕身邊一個一個都拉走。你要替朕,好好看著兒子們。」
    「是。」嵐琪心神不安,顫巍巍答應了。
    玄燁很不滿意,嫌棄地說:「應一聲就那麼難?」可說著就笑了,摟過嵐琪讓她伏在自己胸前,不知怎麼竟是說,「孩子們有你在,朕很放心。」
    「皇上今晚心神不寧,說話想一出是一出,臣妾快跟不上了。」嵐琪稍稍掙扎,把玄燁的手放下,拿過邊上的團扇輕輕搖動,溫柔地說,「有什麼事明日再說,我一直陪著你,不走開。」
    可玄燁還是伸出手來,捧著嵐琪的臉頰,情意深深道:「實在太想你,看見你就安心了。」
    「我哪兒也不去,就坐在這裡。」嵐琪意識到玄燁的理智漸漸被情感吞噬,明白他必然是累極了,身體的疲倦和痛苦,會讓人變得焦躁不安,讓他完全從情感去看待事情和人,她不懂國家大事,沒有太皇太后那樣的英明和胸懷,可她能照顧好自己的丈夫,能讓他精神奕奕地面對天下。
    那一晚,乾清宮的燈火早早就熄滅,德妃留在那裡沒有離開,宮裡的人冷眼瞧著,都以為德妃之後至少霸佔皇帝好一陣子,可第二天皇帝上朝去,德妃娘娘回到永和宮不久,就把和貴人找去了。
    佟妃陪著和貴人一道來的永和宮,佟妃也擔心德妃誤會和貴人什麼,本想為她說幾句話,可沒想到嵐琪卻是將和貴人叫到跟前,告訴她一些皇帝的喜惡,告訴她那些事必須謹慎小心。等聰明的小貴人記下後,就請她去乾清宮照顧皇帝,毫不避諱地說:「皇上把腰閃了,那些事,你要勸著皇上克制些。」
    年輕的貴人羞赧不已,漲紅著臉謝恩離去,佟妃看著她走遠,訝異地對嵐琪道:「第一次看您這樣指點誰,不過和貴人的性子確實挺好,皇上喜歡她也沒什麼可奇怪。」
    「只要你心裡不難受,我就好辦了。」嵐琪笑道,「皇上把她放在你那裡,顯然是早晚要留在身邊,只有你那裡乾乾淨淨不會讓和貴人學壞,放在別處或叫人欺負或叫人引誘,變了本性就糟了。」
    佟妃竟不知還有這一層用意,越發驚訝地問:「皇上原來是這樣看待儲秀宮?」
    嵐琪頷首笑:「不然呢?」
    如此,自聖駕迴鑾第二天起,都是和貴人陪在皇帝身邊,待得和貴人身上不自在時,就是密貴人照顧皇帝。兩位貴人的恩寵不相上下,但密貴人如今低調得連人都不見,和貴人又溫婉可愛,倒是少有的皇帝身邊有寵妃時,宮裡的人左右都挑不出她們的短處。
    一位漢家女子一位滿族千金,彼此不僅相處得和睦融洽,和貴人私底下還時常與密貴人往來,對於嵐琪和玄燁來說,和貴人從沒見過大小王氏,讓她和密貴人往來並不要緊,更巴不得妃嬪之間和睦相處,好有六宮安寧。
    皇帝的安養交付給兩個年輕可靠的人,嵐琪省心不少。那天陪在乾清宮一晚帶來的疲憊,讓自己知曉其中的輕重。雖然還不至於真的老了,到底比不起二十來歲的精力,想要細水長流就不能太逞強,眼下還有阿哥公主的婚事等著操勞,她沒有三頭六臂,不能太把自己當回事。
    轉眼就是六月酷暑,本該休養生息的日子,可九阿哥十阿哥的福晉還未選定,連帶著太后都操心,笑說出門玩瘋了,正經事忘得乾乾淨淨,而阿哥府和公主府倒是都建成了,陸續添傢俱擺設,便是皇帝要七八月辦喜事,也綽綽有餘能趕上。
    因天氣炎熱,不宜把待選的女孩子通通召進宮,未免等候的時間曬得中暑,太后帶著諸妃每天看一些人,拖拖拉拉好幾天,才把人都看齊全,偏偏前後日子拖得太久,宜妃都不記得自己看過哪些人,太后兌現承諾要她自己為九阿哥選時,她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太后不免生氣,不等她想明白,就先把十阿哥的福晉定下了,與他的兄弟都不一樣,選了蒙家秀女阿巴亥博爾濟吉特氏,是皇阿哥裡頭一個娶了蒙古福晉的人。
    在嵐琪看來,太后這樣做,必然是得了皇帝的授意,十阿哥在兄弟中出身貴重,若不算胤禛複雜的關係,僅次於太子,非大阿哥三阿哥他們能比,皇帝沒有在滿族貴戚里為他挑選福晉,而是選了蒙古女子,其中的用意,自然只有皇帝自己明白。
    至於九阿哥,他還有親兄長五阿哥早早就成了婚,九阿哥與哪一族聯姻,似乎對朝廷來說沒有太大的影響,太后當初答應宜妃讓她自己挑選,如今兌現承諾,皇帝必然也知道一二,若是有影響,一定會想法兒阻攔。
    但是宜妃挑花了眼,等皇帝都下了聖旨為十阿哥選定阿巴亥博爾濟吉特氏家的孩子,她還沒能給一個准信,太后不禁動了氣,不能因為她一人把事情拖下去,便讓嵐琪轉告皇帝,宜妃若是拿不定主意,就讓皇帝決定。